第29章 歪打正著
呂成書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手中那冊竹簡。
「我動動手指，你便已經怕了，劍意退縮，不敢直面，還有較量的必要麼？」
「讀書人懂個屁的劍！剛剛不算！再來！」
王孟昶攜劍而起，重重劈砸下來。
站在呂成書身邊的宋千劫眉頭緊鎖，提心弔膽。
三叔的修為有多深，宋千劫其實不清楚，不過這樣不躲不閃，直立於劍刃之下，他還是覺得心中沒底。
可此時再想閃躲，顯然已經太遲。
王孟昶一劍迅捷，摧枯拉朽，彷彿面前遮擋的一切，都會被摧毀於一劍之上。
然而叫宋千劫沒想到的是，這一劍聲勢雖大，打在呂成書的身上卻是輕飄飄的，除了勁風撲面，撥亂了呂成書耳側兩縷碎發，全無其他效果。
呂成書抬著右手，輕鬆擋下這一劍之後，微微帶笑，「我說了，你的劍意不穩，不是我的對手，用重劍該直來直去，不留退路，可你一心想著試探我的深淺，反倒使得劍意衰退，全無力道。」
雙手握著重劍的王孟昶臉色晦暗，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委屈。
習武之人，重意不重形，他心中清楚。
可劍意衰退，全無力道這種話，哪裡像個讀書人口中該說出來的？
這一劍的確是有試探的意思，原因是不知呂成書的深淺，想要探一探他的底。
可不論如何，都不該被其如此輕描淡寫的接下才對。
心中依稀有了答案，王孟昶後退兩步，收回了重劍。
呂成書的修為，遠比八境要高，且高的不是一點半點，所以才能輕易化解他的劍勢，輕鬆接下他的一劍。
知道了不是對手，王孟昶又氣又惱。
屁的兒子的債，老子來嘗。
若不聽秦守中那些大道理，那邊兩個混帳小子早被他砍成肉醬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見王孟昶遲遲不動，陷入沉思，呂成書調笑一般道：「可別想著趁我不備，偷襲我身邊這臭小子，他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別說是你，就是你們王家的那位老祖宗，也要跟著你一起遭殃。」
聽見這話，王孟昶連忙收回了心思。
這趟出師不利，家中老祖宗心情應該已經相當不快，若在給他帶回別的麻煩，不用呂成書動手，老祖宗就要家法處置了。
「罷了罷了，今日就算了，別叫我再撞見你。」
王孟昶一面惡狠狠的指向宋千劫，一面向著秦府大門走去。
臨到二進門，俯身抱起了王喆的屍體，他臉上的陰霾明顯更重了幾分。
宋千劫則是不以為然，見王家家主背影遠去，大聲喊著：「這麼大歲數了，還學小孩打架的那副把戲，撞見了又能如何？你是我三叔的對手不成？」
見宋千劫還在那狐假虎威，呂成書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
「你跟我回去，等到家了我再好好收拾你！」
早就習慣了這般，宋千劫也沒放在心上，笑嘻嘻的轉過頭去，對著秦遠遊擺了擺手，「好好養傷，等我得了空再來看你。」
抓小雞崽一般將宋千劫提回了府上，呂成書在正屋坐下。
宋千劫坐在呂成書對面，咽了口唾沫，無所適從。
那張嚴肅的面孔就那麼擺在對面，一言不發，唯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宋千劫，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飛了似的。
呂成書不肯開口，那就只有宋千劫先開口的份了。
「三叔，今天要怎麼罰？」
本想著先一步認錯，爭取個寬大處理，誰料折騰了這麼半天，腹中無食，話音才落下，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嚕一聲響了起來。
聽見宋千劫的肚子叫，呂成書才開口，「餓了？」
宋千劫嬉皮笑臉的點著頭，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沒想到呂成書非但沒有說他什麼，反倒叫了呂嫻先去做飯。
「既然餓了，那就先吃東西。」
這一反常態的狀況叫宋千劫有些奇怪，連忙道：「今天不用受罰？」
呂成書悶哼一聲，「罰？罰你有什麼用？若是罰你有用，你敢出去給我惹那麼大的麻煩？」
平日里犯錯，都是些小打小鬧，呂成書過去賠個禮道個歉也就算了。
今日宋千劫惹出來的禍，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過去的。
他們幾個護著宋千劫，拿宋千劫當個寶貝護著。
人家王家的兒子，又何嘗不是人家的寶貝？
左右懲治不住宋千劫，呂成書乾脆也就算了。
這次沒有受罰，宋千劫反是有些不太自在，連忙認錯道：「三叔，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會鬧這麼大的亂子了。」
「下次？你還敢給我有下次？」
宋千劫連連擺手，「沒有了沒有了！絕對不會有下次！」
呂成書這才點了點頭，「既然知道錯了，那說說，錯到哪了？」
這可是道送命題，不論怎麼回答，宋千劫都覺得欠妥。
若說錯，他一開始就不該過去插手這些事情，若他沒有插手，可能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了……
無奈之下，宋千劫試著回答，「不該不聽你們的勸告，插手王家和秦家的事情？」
呂成書以手中竹簡一拍桌子，道：「錯！你錯在不自量力，不該一個人去應對這些事情，你發現了端倪，應該第一時間來找我們，哪怕你隨便叫上一個叔叔過去，都不會鬧到這種難以收場的地步。」
殺了王家的寶貝兒子，這事情註定無法收場。
此前雖然同王孟昶有過約定，可終究都是口頭協議，日後保不准他還會再來找宋千劫的麻煩。
呂成書等人總不能時時刻刻都護在宋千劫身邊，保護他的安全，這叫呂成書也是頭疼。
宋千劫明顯一愣，有些難以理解的看著呂成書。
直至呂嫻送來一碗清湯麵，放在了宋千劫面前，呂成書才有心解釋。
「你去秦家幫忙，我不怪你，那日我們出現在秦府，本身就有幫襯秦家的意思，之後你跟王家又起了衝突，我們也知道，王家遲早會去找秦家的麻煩。」
「其中大部分狀況，你祁叔都有算到，不過今日王家唐突上門，實在是始料未及。」
宋千劫大驚，「還有祁叔算不到的東西？」
呂成書點頭。
天道無常，且人力終有窮盡之時。
就算祁慎言的本事再大，也終歸會有漏算的情況。
這也是為何，呂成書一直不肯輕信祁慎言，不願放宋千劫離開淺灘鎮。
一線生機固然可貴，可若宋千劫離開鎮子，沒能求著那一線生機，反而白送了性命，他們幾個老傢伙又該怎麼辦？
無顏以對泉下之人啊！
宋千劫眼珠轉了轉，扒了幾口湯麵，追問道：「既然祁叔算錯了，今天您怎麼會過來？」
呂成書瞪眼看著宋千劫，「這就要謝謝倪震了，你這幾日沒去他那吃飯，他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正好我那時在家，也算是你小子命大，我覺得情況不對，想去抱玉街那邊看看狀況，正巧見著秦家上方風雲聚變，就趕過去了。」
也是無巧不成書，若非倪震來的時間剛好，王孟昶鬧的動靜又太大，宋千劫這條小命還真就要提前交待了。
宋千劫打趣道：「那還要怪王家家主不懂得隱藏了。」
「你懂什麼？王家那是準備向淺灘鎮百姓宣布，淺灘鎮要易主了，沒成想半路殺出個你，人家鋪好的一步棋，叫你攪了個稀碎，這下奪權不成，凡取其辱，短期內，王家應該不會再對秦家出手了。」
宋千劫愣了愣，設想了一下秦府當時的狀況。
若是他不在，秦遠遊恐怕性命不保。
秦家老爺忽遇喪子之痛，狀況跟那王孟昶恐怕也相差無幾。
介時兩個八境打在一起，誰勝誰劣，還真不好說……
如此說來，這一趟他還真是來著了。
想到這些，宋千劫嘴角微微揚起，滿臉的得意。
「傻笑個什麼？秦家是沒事了，你的麻煩可不小，殺了人家的兒子，別以為他會輕易放過你。」
宋千劫全不在乎，將碗里的面吃了，湯喝個精光，拍著肚皮道：「怕什麼？不還有你們在么？王孟昶明顯不是你們的對手，我有什麼可怕的？」
毫不吹噓的說，呂成書這樣的叔叔，他身後還有六個！
王孟昶就算再猛，也只有一個人，還能攔得住七個叔叔不成？
想到這，宋千劫忽然有些後悔，要是當時跟王孟昶說出這句話，王孟昶不得直接氣死？
見宋千劫不以為意，呂成書也懶得跟其廢話，「在鎮子里我們能護著你，等你出了鎮子，就全要靠你自己了，我們再厲害，終究不是你的本事，打鐵還需自身硬，有時間多去找你叢四叔練練拳腳，別沒事就跑出去瞎逛。」
宋千劫點頭如搗蒜，「知道了，明天就去。」
才鬧了這麼大的亂子，宋千劫哪敢瞎逛？
要說安全，還得是叢四叔那邊最安全，接下來這幾天，他就打算耗在叢龍四叔那邊了。
至於以後出了鎮子該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就是，這些年來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見宋千劫碗里吃了個精光，呂成書站起身來，「吃飽了就回屋去吧，沒事不要出來，這次是個意外，我就不罰你了。再有下次！別說是出鎮子，你屋都別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