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心換真心

這話雖然有些偏心宋千劫的意思，但說的卻是合情合理。

有那名劍客守在鎮外，的確叫人不得心安。

可今日離開藥鋪之時，一切就已經被辛歧拍板敲定，有二哥開口，呂成書這個做弟弟的，不好逾越規矩。

「外面那劍客有你祁叔處理，他既然叫宋千劫出去，肯定不會看著他吃虧，我們還是不要多事，少給你祁叔添麻煩。」

八人之中，祁慎言最小，不過修為卻並非是最差。

這件事的規劃上，他已經費了不少的心思，這時候呂成書若是跳出來插手，怕是幫忙不成，反要添亂。

總之一切事情已經有人在籌備，要真需要他們哪個幫忙，祁慎言一定會開口，所以那劍客的事情，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只是秦家這奇怪的舉動，呂成書實在是琢磨不透，為何忽然之間，秦遠遊回了淺灘鎮？秦家小姐秦數又贈帕於人？

難不成秦家那個老祖宗開竅，想給秦數撮合姻緣了？

見呂成書對此不理不睬，呂嫻的臉上明顯有些落寞，只是不好在父親面前使性子、耍脾氣，只能埋頭下去，胡亂扒著碗里的飯粒。

好在宋千劫處事圓滑，看出了呂嫻心中的不願，匆匆開口道：「既然有祁叔安排，那我就不擔心了，反正在鎮子里，他也不敢把我怎麼著。」

祁慎言點頭稱是，可心中仍舊隱隱難安，接著問道：「秦遠遊邀你去府上做客，可有約定時間？」

宋千劫搖頭，「沒有，我當時沒多想，只是搪塞了幾句就回來了，那時候還沒接到秦家小姐的帕子。」

「萬事趕早不趕晚，你有時間先去秦家看看，如果他們有什麼動靜，第一時間告訴我們，我們幾個也好幫你出謀劃策。」

宋千劫點著頭，算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抱玉街那邊的人就算再有錢，拳腳功夫上也絕不會是叔叔們的對手，只要叔叔們出面，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何況秦遠遊看來沒有惡意，他這趟去府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

次日，整頓好一切，宋千劫按著呂成書所言，早早去了抱玉街那邊。

秦府，整個抱玉街最大的府邸。

光是用幾進，已經不能形容秦府之大，肉眼可見，大概也就三分之一的抱玉街吧。

金字牌匾高掛房檐，朱紅大門敞開，兩側石獅耀武揚威，能吃人似的。

等走近了，宋千劫才意識道，今天秦府上來的人不少啊……

門口停靠了不少馬車，個頂個的華貴，隨便扣下來塊角料，都夠窮人家吃喝一年的。

站在門口，宋千劫越發覺得來的不是時候。

再低頭看身上的那件破棉襖，簡直是比門口那兩個大石獅子還要扎眼。

果不其然，還沒等宋千劫轉身，那邊的看門的一個老頭就已經注意到了宋千劫的存在。

今日秦府大宴賓客，老頭也是臨時被找來的幫工，光是早上這麼一會兒功夫，身後就已經堆了厚厚一摞賀禮。

玉器珠寶，金銀寶駒，一個個的就是有錢人看了也覺得眼饞，老頭心中正惦記著呢，就瞧見門外來了個寒酸孩子。

「去去去，別在這搗亂，這是誰家地界不清楚么？」

老頭從一旁的碟子里摸出幾個銅錢，照著宋千劫丟了出去。

其中一個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宋千劫的頭上。

若是沒有這檔子事，宋千劫也就暫避風頭，不在這個節骨眼上上門了。

但這老頭狐假虎威的做派，實在是叫宋千劫看不過眼。

低頭將那四五枚銅錢撿起，宋千劫大步流星闖入秦府，伸手將五個銅錢一分不差的放回了老頭手裡。

「寫禮。」

老頭一見這架勢，賊心眼立刻就起來了。

秦府有人敢鬧事？那他若是幫忙擺平了，怎麼不得給點賞錢？

仰仗著秦府的勢頭，老頭將那五個銅錢攥在手中，推搡著宋千劫道：「五個銅錢也想進門，我看你是窮瘋了，沒見著旁邊都是什麼嗎？」

宋千劫伸手攥住老頭的手腕，正好是攥著銅錢的那隻手。

稍一用力，那老頭就吃痛鬆開了拳頭，掉出了手中的銅錢。

宋千劫接住銅錢，笑嘻嘻道：「我是你家公子請來的，囊中羞澀，就這麼點彩頭，你要是不肯寫，我回頭自己給他就是。」

一面說著，宋千劫已經推著老頭走出三四步。

這一出手，老頭心中也是犯了嘀咕，看著是個半大的毛孩子，手上的勁道怎麼會這麼大？別真是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賞錢沒要到，反要受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爭執不過宋千劫，老頭趕緊鬆開了手，「既然是公子請來的，請帖呢？」

請帖？昨天見著秦遠遊的時候，可沒聽說還要什麼請帖啊？

宋千劫這麼一愣，老頭也是抓住了機會。知道他拿不出請帖，連忙招呼著秦府的守衛。

「來人來人，快把這臭乞丐丟出去，別髒了咱們秦府的門面！」

兩側守衛看熱鬧了看了半天了，心中清楚那老頭是外人，所以一直都沒有出手。

如今宋千劫兩手空空，還大放厥詞，叫他們也是有些反感，連忙拎著長槍短棒，迎了上來。

隨著一眾守衛圍了上來，當中鑽出了一個中年男子，看樣子應該是這些看守的頭領。

「小兄弟，咱們老爺今天設宴，是宴請賓客，也不是過壽鬧喜，你要是想討錢，還是去別家吧。」

見著那中年男子也不認得他，宋千劫嘆了口氣。

「我要不是你們公子請來的，至於這麼大費周章的闖進來？還是說，在我之前，還真有人敢在秦府鬧事？」

男子語塞，站在宋千劫面前不知所措。

當然是沒人敢在秦府鬧事，可這小子的來路不明，又沒有請帖，就這麼放進去，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見著男子面上為難，宋千劫甩了甩手，「算了算了，你也是替人辦事，我不為難你。這五枚銅錢你拿好，回頭見著秦遠遊，替我轉告一聲，宋千劫來了，但是門前的看守不讓進！」

五枚銅錢入手，中年男子面若死灰。

宋千劫……

昨天公子回來，還真就提過這麼一個人，說是見著宋千劫，一定要以禮相待，那是他在鎮上最好的朋友。

宋千劫這個名字他其實並不陌生，整個淺灘鎮，沒見過真人，也總歸聽過他的惡跡。

這可是不能惹的角色，怎麼今天就讓他給惹著了？

「兄弟，你快進來！」

中年人一改先前的冷漠，連忙上前攔住了宋千劫，小心翼翼的將錢塞回了宋千劫的手中，「我這就叫人去通知我們公子，是咱們有眼無珠，差點耽誤了咱們公子的大事，您別往心裡去，我還指著秦府過活呢。」

「哦……」

宋千劫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在眾守衛簇擁間進了院子，眼神有意無意的掃了那老頭一眼。

在秦府混了半輩子，中年人也是老人精了，見了眼色，連忙出聲喊道：「那老頭是誰找來的？趕緊送走，耽誤了咱們秦府的事情是小，辱沒了咱家公子的朋友是大！人都認不全，出來混什麼日子？」

老頭也是沒想到，這模樣寒酸的小子，真能是秦家公子的朋友，心中叫苦連連，一個勁的哭嚷。

可鬧了這麼大的動靜，哪還有人管顧這些？兩個守衛當即將其拎起，丟到了門外，這才了事。

穿過了前院，眼前豁然開朗。

開闊的院落當中，緊緻排列紅木桌椅，已經有不少賓客落座，零零散散。

到了這，中年人也是有些茫然。

先前來的客人，手上都拿著請帖，該坐在哪一桌，坐在什麼位置，都是有講究的。

現在宋千劫忽然到訪，只說是公子的朋友，卻沒有老爺的請帖，座次該如何安排？

好在有懂事的守衛，宋千劫入門起爭執的那一刻，就已經去了後面請來了秦遠遊。

宋千劫跟中年人在內院當中站了一會兒，大眼瞪小眼，等候片刻，終於是等來了秦遠遊。

翩翩公子手持摺扇，一路跟著賓客點頭示好，直奔這邊。

見著了宋千劫，臉上終於是露出了笑臉。

「門口的守衛沒難為你吧？我爹臨時設宴要給我接風洗塵，我也是沒想到。差點就把你疏忽了。」

公子一來就問這些，中年人臉上也是有些掛不住，眼中期盼的著望向宋千劫，就差沒當著公子的面跪下磕一個了。

「沒事，這不是領著我進來了么？」

宋千劫整理了一下衣服，左右望著，就是那些守衛穿的都要比他精緻，如今站在這堆人里，他還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是窮啊……

秦遠遊倒是不顧及這些，拉著宋千劫一路往內院裡面穿行，穿過了院子，進了正房，又往裡走，到了一間空房，才停下來。

之前那個看守頭領站在遠落當中，極目而眺，看著宋千劫一路過關斬將，被領進了正房，心中一陣翻湧。

都進了正房了，那可真是貴客啊！

還好是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對宋千劫動手。

不然宋千劫回頭說起這些，他這日子也是別想過咯。

將宋千劫安頓好，秦遠遊才放心道：「賓客還沒到齊，等會他們到了，我再叫你出去，我要忙著待客，你可能要稍等我一會兒。」

宋千劫坐下之後，反倒是自在了不少，伸手拿起茶壺倒了一碗，笑道：「沒事，計劃趕不上變化，你忙你的就是，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或者我來的不是時候，明天再來也沒關係。」

秦遠遊也是被宋千劫這話給逗笑了，「哪有什麼不是時候，來了就好，我倒是希望你今天能來的，畢竟這滿堂賓客，能夠不看出身，真心與我相處的，也就你一個。」

秦遠遊說的隨意，宋千劫卻是覺得愧疚。

真心相處？實際上談不上，宋千劫能跟秦遠遊交的純粹，一方面是因為宋千劫的狀況，談不及出身，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秦遠遊願意跟他相處，若不是秦遠遊樂於跟他交往，他也攀不上人家秦府的高牆大院。

在懷中摸索了半天，宋千劫只摸出了一隻錢袋，反正秦遠遊拿他當朋友，他也開誠布公道：「我來的匆忙，沒準備禮物，本想寫五文錢，噁心噁心那個門口那個寫禮的老頭，不過事情過去了，也沒必要做的太過分。」

從錢袋裡拿出最大的一枚銀錠，雙手遞出，「這是十兩銀子，我知道比不上其他的那些賓客，不過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秦遠遊低頭，眼神在桌前掃蕩，伸手抄起那五枚銅錢，推回了宋千劫的銀錠。

「還是五文錢更像你的做派，收你太多，我總覺得像是疏遠了一般。」

將那五枚銅錢視若珍寶的揣進了貼身口袋，秦遠遊才道：「行了，真不能耽擱了，等今天的宴席結束我們再深聊，你先在這等著，等會我爹會叫人招待你的。」

秦遠遊踏出房門，宋千劫卻是一臉的疑惑。

秦家老爺親自差人招待？這就鬧得有些太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