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不過,不打了
道人帶著宋千劫進了客棧,選了窗邊的一張桌子坐下。
淺灘鎮雖小,但龍虎客棧可是一點也不小。
光是一樓大堂,就有五十六張桌子。
二樓的雅間共二十四個,三四樓是客房,具體多少間宋千劫沒數過,不過粗略算下來,應該不少於五十。
除此之外,頂樓還有五間宴會廳。
因為平日里沒什麼人光顧,所以宋千劫也從沒去過。
祁慎言坐穩之後,對小二招手叫了兩碟小菜,一小壺燒酒,然後笑盈盈的伸手指了指臨著櫃檯的那兩桌。
櫃檯前的兩桌上,共坐了三位客人,每一位都叫宋千劫剝削過一次。
被宋千劫坑的最多的,應該就是那位深藍綢袍的公子,最少的則是獨坐一旁,衣著簡樸,背後背著大刀的刀客。
可如今坐在客棧裡頭,那位公子和顏悅色,跟對面的鎖月樓弟子有說有笑。
那位刀客卻是愁眉苦臉,對著一碗燒酒犯愁。
徐攸榕望向那邊的時候,那位深藍綢袍的公子剛好也轉過頭來。
事實上,道人一行走進客棧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道了那身姿曼妙的少女。
如今四目相對,再想起師傅給他的那張照影留形圖,才認出了少女的身份。
再見著道人對面那個小鎮門口的「守門人」,華貴公子揚起嘴角。
「有意思。」
感覺應該是被認出來了,徐攸榕臉上做苦,急忙埋下頭去,給宋千劫使著眼色。
然而宋千劫的注意早就被桌上的兩碟小菜所吸引,抱著碗筷吃的歡實,餓虎撲食一般。
看宋千劫沒心沒肺的模樣,少女心中憤懣,伸出手擰了一下宋千劫。
「我被人認出來了,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啊!」
宋千劫一面嚼著飯菜,一面支支吾吾,「怕什麼?天塌下來有祁叔頂著,在外面我打不過他,在淺灘鎮我還能怕他不成?」
自小到大,有七個叔叔護著,多大的麻煩都能解決,宋千劫自然是不急。
就算祁叔解決不了,開客棧的叢虎叢五叔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此刻宋千劫穩如泰山。
埋頭將碗里的飯菜吃光,宋千劫打了個飽嗝,看向祁慎言。
見著宋千劫放下了碗筷,祁慎言壞笑道:「吃飽了?吃飽了準備動手吧,能不能把這漂亮媳婦娶回家,就看你拳頭夠不夠硬了。」
一聽這話,宋千劫臉色驟變,「我自己去?」
祁慎言雙手踹在袖中,不動聲色,「不然呢?現在我給你解決了,出了門誰給你解決?你還想讓我們幾個老傢伙一直跟著你不成?」
宋千劫的眼神往那邊的桌上打量了一下,正巧碰上華貴公子觀望的視線。
兩人相視一笑,宋千劫飛快的轉過頭來。
「不可能,我連她都打不過,等會人家若是找上門來,我橫豎都是一死,還出個屁的鎮子?」
祁慎言道:「既然這樣,那你就祈禱他別找過來吧。」
心中十五個吊桶打水,宋千劫也不敢託大,連忙坐到了祁慎言那邊。
「別鬧了祁叔,等會他要是找過來,你肯定會幫忙的是吧?」
祁慎言搖頭,「不幫,說了不幫,就是不幫,那只是個三境的練氣士,你就對付不了了?若是這樣,以後出了門,你怎麼活下來?」
宋千劫臉色發黑。
說好了出門有九成勝算呢?感請之前都是蒙他的?
別說是三境的練氣士了,就是一境二境,宋千劫也不是對手。
見宋千劫這副吃癟的模樣,祁慎言心中暗爽,然後笑盈盈道:「怕了?」
宋千劫賭氣往祁慎言身邊一賴,「不怕是假話!」
「怕就對了,對待萬事萬物,當有敬畏之心,你這趟出去,不能像在鎮子里這樣,鎮子里有人給你兜底,你橫著走也沒人敢動你,到了外面人家可不吃你這一套。」
宋千劫點頭,心中也是苦悶。
道士怎麼就成了教書的了?這些話若是從呂三叔口中說出來,似乎還算是合情合理,可從祁慎言口中說出來,怎麼都覺得不是個滋味。
等會祁慎言不會真的不幫他吧?
這點小心思,哪能逃得出祁慎言的法眼?
不等宋千劫開口詢問,祁慎言已經接道:「今天的麻煩自己解決,我跟你叢五叔只會給你壓陣,你要不是對手,趁早去你二叔那提口棺材,自己躺在裡面,省的我給你收屍。」
祁慎言口氣一恢復正常,宋千劫心中更是苦難。
得了,今天是指望不上祁慎言了,只祈禱那邊的公子哥能有點眼見,看在祁慎言的面子上,饒他一馬。
可惜事與願違。
宋千劫這個想法才冒出來,那邊的公子已經帶著隨從找上門來。
到了祁慎言面前,那公子先是拱手行禮,頗有禮貌道:「晚輩項飛星,這次來淺灘鎮是為了尋人,還望前輩行個方便。」
宋千劫祈禱著祁叔能說兩句客套話,將少女的「原配」先給搪塞過去,好叫他免去這場無妄之災。
卻萬萬沒想到,祁慎言開口就是當頭一棒。
「方便不方便的跟我沒關係,你的來意我心中清楚,不過這小姑娘剛好也被我侄兒看上了,要不你們兩個比劃比劃,你要是贏了,人我就叫你帶走?」
項飛星的笑容凝滯,愣在原地,顯然是有些茫然。
來淺灘鎮之前,就聽說淺灘鎮卧虎藏龍,這位道人鬢角微霜,模樣卻年輕的很。
態度雖然散漫,卻總叫人覺著有些仙風道骨的那個意思。
最叫項飛星意外的是,他還沒說他要尋什麼人,道人就已經說出了他的來意,這事情怕是不好辦……
至於道人旁邊的那個小鎮守門人,看不出個深淺,他更是不敢輕易試探。
見項飛星好久不說話,祁慎言接著道:「放心,咱們淺灘鎮有淺灘鎮的規矩,只要你不僭越,我們不會插手,你就跟他公平打上一次,誰贏了,那姑娘就是誰的。」
雖然心中仍舊不明就裡,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項飛星只能硬著頭皮再問一次,「前輩此話當真?」
祁慎言點頭,「自然當真,我一把年紀了,騙你個小孩子作甚?」
本來項飛星對祁慎言的態度就很是在意,如今聽見一把年紀四個字,心中尊敬更甚。
一把年紀還這副年輕皮囊,修為一定不淺。
要是這樣來看,他還在真未必是那個少年的對手。
「盤算清楚了么?盤算清楚就開始吧!」
祁慎言再次開口,反倒是項飛星面露難色。
那邊的少年看不出深淺,又是這位「高人」的侄兒,動起手來,他心中也沒底。
本著保險起見,祁慎言小聲道:「前輩,徐攸榕是我們鎖月樓先看上,此前也有婚約在先,你們從中插上一腳,不合情理,傳出去也不好聽是吧?」
祁慎言臉上一沉,拍了下桌子,「我都縮在淺灘鎮了,還管什麼好聽不好聽?想帶人走,打上一場,贏了帶人走,輸了老實回去!不打自己走,別等著我親手送你。」
看祁慎言這態度,項飛星知道是商量不通,心中也是糾結。
結果還沒等他說出下一句話,身後已經有個漢子悄無生息的摸了過來,伸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項飛星轉過頭去,發現是之前那個喝悶酒的年輕刀客,頓時怒火中燒。
眼前的道人和少年得罪不起,他一個外來人也敢湊熱鬧?
「鎖月樓的是吧?」
刀客手握在背後的大刀刀柄,彷彿只要項飛星應聲,就會一刀劈下。
項飛星也不是吃素的,作為鎖月樓內數一數二的天才弟子,怎麼可能會怕一個來路不明的刀客?
項飛星甩開刀客的手,退後兩步。
「是又怎麼樣?想動手?」
刀客將大刀拔出,啐了一口,「呸,鎖月樓也好意思說什麼有約在先?你們那叫婚約?不就是明擺著搶人么?最看不慣你們這副德行,老子先跟你幹上一架,然後你再跟那小子干。」
年輕刀客一身酒氣洶湧,襯得整個人也有些凶神惡煞。
只可惜,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這人雖然體質不錯,卻是空有一身架子,內里沒什麼東西。
修行修行,修得是天地之氣,皮囊再好,裡面空蕩,也只是看上去有些模樣,都是虛的。
同樣的三境修為,對面的項飛星就要比刀客紮實的多,品行暫且不論,至少內里的修為,對得起修行人這個名號。
先前跟祁慎言對話,項飛星也是被憋得夠嗆,如今碰上刀客,心中怨火終於得以發泄,「還真是有意思了,我跟前輩說話,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跳出來插嘴?看不慣我們鎖月樓是吧?我先教訓了你,再跟前輩商量其他的事。」
話音落時,項飛星長劍已然出鞘。
不過這長劍並非是被項飛星拔出來的,而是自己飛出去的!
飛劍!
飛劍雷厲風行,直逼刀客胸口。
刀客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反應不慢,見長劍直來直去,往側面一個閃身,躲開刺擊,提刀猛衝而來。
刀客氣勢兇猛,周遭的「氣」則更猛!
氣盛則刀強,刀客心中本就有些火氣,加上喝了點酒,酒氣上頭,氣勢就更猛。
這一刀摧枯拉朽,斬出一截刀光,接連砍翻了三張桌子才消停下來。
然而再看刀客面前,哪還有公子的身影?
淡紅色劍芒一閃而過,刀客應對不及,持刀的右手直接被長劍刺出一條口子。
再看那位公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借著靈巧的身法閃到了刀客背後三米之外。
「莽夫!就你這樣的,也能躋身三境,真是老天瞎眼!」
項飛星話音落下,再出手時已經是殺招。
若是刀客仍舊不知閃躲,這一劍必當刺入心脈,取其性命。
「行了,這客棧里見不得血,你們倆的事,就先擱下吧。」
祁慎言這一開口,那柄飛劍驟然懸停於空中。
此時那飛劍距離刀客的胸口,不過一掌距離。
項飛星正在興頭上,加上鎖月樓的功夫本就殺性極重,縱使有祁慎言阻攔,還是難掩其本性。
當即向著祁慎言問道:「剛剛前輩說的,還算不算數?」
祁慎言點頭,「算數,你跟他打,我不插手!」
才剛見了一場決鬥,宋千劫哪還有膽子上場。
再看那邊的華貴公子,一改先前的禮貌模樣,眼中殺意畢現,宋千劫就更不敢湊這個熱鬧了。
「打不過,我不打了,誰願意打誰打去!」
一面說著,宋千劫已經雙手搭上了一旁的窗戶,正欲翻窗閃人,卻感覺背後被人死死的抓住。
早就料到了這一切的祁慎言緊攥宋千劫棉衣的后襟,單手將宋千劫從身邊提了出來。
「你說不打就不打,當你叔叔的話是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