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割草

第六章――割草

江湖,永遠都不獨屬於一個人。

幽州冥靈潭,波瀾不驚;

花都卧龍村,遍野芳香。

清晨,朝陽如火,甘露晶瑩。

青山城外卧龍村,一聲雞鳴,一陣牛嚎,細細聽去,還有山林中嘰嘰喳喳的山雀。

村莊里,七零八落的小木茅屋,排列十分自然,不疾不徐地升起縷縷炊煙。

這裏沒有江湖的血雨腥風,有的只是田間的綠柳稻香;

這裏沒有江湖的紛紛擾擾,有的只是山野的和和諧諧;

這裏沒有江湖的驚濤駭浪,有的只是農地的春播秋割。

二月,草長鶯飛時。

田間小徑,有個約加冠少年,身後跟着一頭大黑牛,黑牛身壯如山,一對漆黑的牛角彎彎如月,牛鼻里冒着粗粗熱氣,朦朧大眼迷迷糊糊,好似剛睡醒。

反觀少年,身逾七尺,古銅膚色;肩寬腰直,還真壯實。

寬臉大眼,鼻樑上挑;稜角分明,眼神有光。

身穿短袖麻衣,粗料褲子,一雙芼藤草鞋,腰間插著一把鐮刀。

少年正是傻蛋,他樸實無華,自然隨和,同卧龍村晨曦那般純天然。

環境影響着一個人的成長,潛移默化的改變他的性格和氣質。

傻蛋在這裏從一個牙牙學語的襁褓,長大成一個強壯如牛的少年,是卧龍的朝陽烈火,清香稻穗,晶瑩甘露哺育了傻蛋。

是朝陽,讓他擁有一顆不老童心,天真善良,

是稻穗,讓他擁有一顆玲瓏的心,大智若愚;

是甘露,讓他擁有一顆空靈之心,無欲無求。

他可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心,倘若江湖有他,又會是怎樣的一番精彩呢?

傻蛋腳一抬,向上一跨,穩穩的坐在牛背上。「黑蛋,走起,咱們去青山,那裏有你最愛吃的鮮嫩青草,」傻蛋悠悠道。

「黑蛋」是傻蛋給大黑牛取的名字,黑黑圓圓像雞蛋。黑蛋一聽,不見朦朧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氣沖鬥牛的犀利。

它後頸鬃毛抖立,牛尾翹起,後腿不斷蹬地,「咻」,化作一道黑光,沖了出去。

春風吹拂傻蛋的臉頰,他微微一笑,回憶起昔日他和黑蛋的故事:

黑蛋是頭野牛,是有靈氣的。

五年前,它是一頭頑皮搗蛋的牛犢,獨自生活在卧龍村邊。

傻蛋開了一塊荒地,學習耕種,小黑牛就像和他過不去,時常來糟蹋他的莊稼。

後來,傻蛋發現了,就決定好好教訓它一番,可怎麼也沒想到,小黑牛跑起來,連他自己剛領悟的插秧步法也追不上。

爺爺說過插秧步法算得上是上乘輕功,雖然自己只推演到小成,但這麼會如此不堪,連一頭牛也追不上。

傻蛋心情十分苦悶,為什麼三千麥田他不吃,獨愛自己的小荒地?他暗下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教訓這搗蛋的小黑牛。一場長久的人牛大戰就此展開。

噠噠的牛蹄聲,後面跟着的是一陣驚天怒喝,「黑蛋,站~住……別~跑!」

一人追,一牛跑,持續了五年,倒是給卧龍村添了幾分活躍。

就在前幾天,傻蛋將插秧步法推演到巔峰圓滿,辛不辱命,終於追上大黑牛,騎在它的背上,跑遍卧龍。

只要堅持不懈,就會追到的。

永不放棄,是成功的忍道。

五年來,他們在無數次的追趕中,早已成了夥伴,一人一牛不打不相識啊。

傻蛋知道他能將插秧步法推演至巔峰,也多虧了黑蛋,萬中無一的陪練品。

這想着,便到了青山。

傻蛋從牛背上跳下,拍了拍牛背,感激道:「黑蛋,辛苦了」。大黑牛露出白白的牙齒,很是得意。傻蛋見狀,很想收回剛才那句話。

草綠山青碧色空,風清水藍琉光涌。

風和日麗,山清水秀;良辰美景,令人心曠神怡。

一人一牛,相視而笑。

黑蛋張口一揚,一簇青草,含在大嘴,笑得肆無忌憚。「真拿你沒辦法,慢點吃,可別噎著,」傻蛋看它那副賤賤的樣子關心道。

然後,他抽出腰間鐮刀,開始幹活――「割草」。

「錚――」

一招拔刀術,揮劈出去;金光一閃,刀風四起;綠草飄飄落地。他再俯身一削,如雀飛;右側一掠,如虎跳;向前一掃,如龍擺;向後一擋,如龜避。

刀氣如風,狂卷碧海驚浪起;

草絮似雪,大落青山白頭席。

他使的,並不什麼高超刀法,只不過是普通人都能做到的拔、削、掠、掃、擋。可在他手中,這基礎刀法迸發出的力量驚天地、泣鬼神。

而這套刀法叫作「割草刀法」,為什麼叫「割草刀法」?

傻蛋一直用來割草,便就這樣叫了。

是邋遢道人教他的嗎?

不,是傻蛋他自己悟出來的。

是他割草悟出來的嗎?

不,是他看星星悟出來的。

他看着滿天飛草,滿意的笑了笑,收刀而立,本以為他是結束了。可誰知,這只是開始,他笑或許是還有更厲害的。

他默默閉着雙眼,一盞茶,嘴裏嘰里咕嚕的地念著:「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太極兩儀,四象八卦;

日月星辰,乾坤斗轉;

……

三才五行,七曜九宮;

六合十方,萬法歸一。」

丹田處,純粹的先天真氣化作江河般的內力,融入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雙臂肌肉猛地鼓起,氣沖鬥牛,有力拔山兮之能。

剛才那番還真是熱熱身子,「嗆」的一聲,又是拔刀術,這一次卻大有不同,速度快若奔雷,力量大若泰山,威力提升了五倍不止。

割草刀法暗含太極之意,有陰陽之道,四象之靈,八卦之法,得天獨厚。

何為兩儀?陰陽也。傻蛋的內力再一涌,配合插秧步,化作兩道身影,一陰一陽,一剛一柔。

一刀,烈日高照,至剛純陽,焚盡八荒。

一刀,明月當空,極陰至寒,霜凍四海。

兩道身影合為一人,兩種不同的意境融合在一起;再一刀斬出,剛柔並濟,陰陽結合;瞬間,一幅兩儀圖展開,將這片草海吞沒了。

此等威力,他一點也不驚訝,對兩儀陰陽的運用早就登峰造極了,他第一次施展剛才那招時,連邋遢道人都連聲稱奇。

他呼出一口粗粗熱氣,練了許久的刀法,內力也消耗不少,朝四周看了看,不見黑蛋,嘴裏嘟嘟道:「這傢伙不知跑哪去玩了,不管了先躺一睡覺吧!」

雙肘抱着頭,仰卧在軟綿綿的草地上,望着碧空,欣欣榮地閉上雙眼,很是享受。

腦海中將自己的武學梳理了一番:

爺爺教的太極拳已經練到了八卦境,離無極境還有些遙遠;內功道決第六層,這個急不來,爺爺說過內功是武學之本,要一步一個腳印,扎紮實實地走。

還有大鎚叔教的……他說這是秘密,不能說。

當然,自己領悟的插秧步已至巔峰圓滿,這還多虧了黑蛋,可想到割草刀法。

「哎」,傻蛋嘆了一口氣,割草刀法如今也只融合兩儀陰陽,可我已經掌握了太極拳中的四象和八卦,卻不能將之融合在其中。

兩儀陰陽讓割草刀法有了日月,那四象我又能領悟什麼呢?都這麼久了,還是一點靈感也沒有。

何為四象?他在心中問了一句,眼前浮過一幅畫面。

夏夜,月上樓閣,星落銀河。

青天下,楊柳旁,一老一小。

「爺爺,兩儀是陰陽,那四象呢?」一個八歲孩童一臉好奇地問道。

老者笑盈盈地回答:「遠在天上,近在還是天上」。孩童大眼汪汪哀求道:「爺爺,別打啞迷了,你就告訴我吧!」

老者故作生氣地罵道:「真是個傻蛋,說的這麼清楚,還不明白?你抬頭看看天空不就知道了。」

「哦」,孩童照做,仰望星空。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四象難道就是天上的星星嗎?」

老者打了個哈欠,然後躺在地上,閉着雙眼,微微道:「仔細看東方那片星辰吧」。

他看着東方星辰,自語道:「爺爺怎麼每次都這樣,老是愛搞神秘。」他收了收心,將精氣神凝聚成一線,直通浩瀚星空。

星光閃爍,銀河涌動;他越看越發覺得神奇。

他看到了,東方七顆星曜,靈光閃閃,它們身旁的其他星星都暗淡下來。

他看着這七顆星曜,不由地念道:「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星相錯連接,化作一條青色蒼龍,長吟蒼穹

這時,老人悠悠地道:「你在看西方、北方、南方」。

孩童問了一句:「原來爺爺沒睡着」。老者沒有回答,不一會就發出呼嚕聲。

見此,他搖了搖頭,好一般無奈。將目光看向西方,有了一次經歷,很快就發現了,奎、婁、胃、昂、畢、觜、參七宿白光乍現,白虎咆哮。

目光一轉至北方,有玄武七辰:斗、牛、女、虛、危、室、璧,歸然不動。

再觀南方,井、鬼、柳、星、張、翼、軫紅芒四散,朱雀展翅。

孩童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四象啊!睡着的老者,臉上掛着欣慰的笑容,彷彿年輕了二十年。

傻蛋回到現實,所謂四象就是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可畢竟是星辰,這種活在傳說中的神獸不知是否存在?要是能親眼見見四象之威,那我肯定能將四象融入割草刀法中,」傻蛋自信自語道。

「哎」,傻蛋又嘆了口氣,扯下一根草,叼在嘴裏,感慨道:「這草啊,春天生,夏天長,秋天枯,冬天滅。」

他突然靈光一閃,一連串的問自己,「我怎麼這麼笨呢?為什麼一定要四象融入割草刀法嗎?難道融合其他意境的不行嗎?

他仰天長笑:

「傻蛋不是笨蛋;只是反應慢。哈!哈!哈!」

一棵小草,春生夏長,秋枯冬滅;這是四季的力量。

青龍屬木,龍吟雷怒;風動雲布,萬物復甦,是春。

朱雀如火,雀鳴朝陽;耀日光芒,百花吉祥,是夏。

白虎地行,虎嘯山林;天下掃盡,落葉歸靈,是秋。

玄武喜寒,龜息瀾珊;雪落千山,冰封百川,是冬。

這一刻,似醍醐灌頂,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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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行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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