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23）

那之後,秦迪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米稻對功成身退的工具人送上了誠摯的感謝，感謝他將18R劇情帶到了自己身邊來。

又開始了小黑屋生活的系統：「……」唉。

關於秦迪突然出現在公司的事情，僅在小範圍里引起了波瀾,童茜茜的小姐姐群里最多也就是圈地自萌，沒有問到米稻頭上來。

反倒是米稻忍不住跟童茜茜秀恩愛，還從她那裏獲取了一些精神食糧。

童茜茜為此高興了好幾天。媽媽，她嗑的CP成真了！

不過跟江行交往這件事，米稻還是想低調處理的。

除了童茜茜附帶陳方直，米稻最多也就跟姚澤西說一聲。

然而,姚澤西是個老內行了，米稻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看了米稻和江行一眼，挑眉。

姚澤西：「你們倆,搞上了吧？」

米稻還有點嬌羞，江行把米稻一攬，微笑回答：「嗯,學長是我的男朋友。」

米稻聽完頓時感覺爽爆了，人也不嬌羞了，樂呵呵地加了一句：「小行是我男朋友！」

說完還跟江行對視一眼，兩人眼裏的甜蜜差點把姚澤西酸成檸檬樹上的檸檬果。

姚澤西擺擺手：「行了行了,還在公司里，你們收斂一點。」

米稻笑嘻嘻。

姚澤西問：「那你們身體互換的事情解決了沒有？」

米稻搖了搖頭。

他原本以為，負距離接觸就是身體接觸的最高境界，而且他和小行相互告白成功交往了，講道理遊戲應該就此結束,然而劇本完成度並沒有被刷滿。

系統也說,這個負距離項目並不是能夠永久換回的項目。

雖然這個項目能恢復的時間很長,倒計時顯示可換回時間足足有八個小時，但因為七點那會兒江行親了他一下，所以兩人九點的時候不得已又互換了一次。

聽完米稻和江行的報告，姚澤西沉默了一會，無奈道：「那也沒辦法，只能繼續試了。不過你們倆最近別弄太累了，《人生》要測試了，小行你悠着點，小稻米你也是。」

米稻還沒反應過來。

姚澤西把一小沓A4紙遞到了米稻面前：「這個是最近更新的《人生》測試注意事項，還有知情書，你簽個字。」

米稻：「……」

好的，他反應過來了。

《人生》項目因為過於新穎，所以哪怕是在公司內部，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都算至高機密，能夠被選中參與測試的內部成員並不多，但米稻卻是其中一個。

米稻接過了注意事項，也沒怎麼看，就想在上面簽字，卻被江行攔住了。

米稻眨眨眼：「怎麼了？」

江行看着米稻，擰著眉頭。

這還是從今早起來到現在，米稻第一次看他心情沒有那麼那麼好。

江行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抿住，安靜了片刻才緩和地說：「你仔細看了再簽，這個項目的系統跟之前的不太一樣，要注意的地方比較多。」

姚澤西在旁邊聽了，也難得嚴肅地附和：「確實，最近有一條新聞，測試員入艙前喝了酒，操作失誤，人出事了，我們也注意點比較好。」

米稻愣了愣，收下那一沓紙，點頭說：「嗯，那我帶回去看。」

接下來幾天，江行忙得更是頭不沾枕，但陪米稻完成項目這件事並沒有落下，米稻感動得淚流滿面、哭着求饒——不是。

在劃掉了好幾個例如「站着不可描述」、「從後面不可描述」、「面對面不可描述」、「浴室不可描述」之後，某個午休，米稻又被江行按在躺椅上細細地吻。

從眼睛，到鼻樑，到臉頰，到脖側，溫柔到了極致。

米稻被親得滿臉通紅，勾著江行的脖子，仔細看他。

江行看起來有些疲憊，眼底下的青色和以往相比更加明顯，嗯，雖然但是，這人還是帥得一批，看得米稻都要站起來了。

這不好這不好。

畢竟這大中午的，還在公司里，憑小行的資質，時間不夠啊！

系統：「……」再見.jpg

米稻捧著江行的帥臉吧唧了一口，關心道：「要不睡一下？你累了吧？畢竟昨晚……嗯……都沒怎麼睡。」

應該說，這幾晚都沒怎麼睡，嘿嘿嘿。

江行把米稻抱好，將下巴擱在米稻的頸窩：「不用，學長讓我抱一會，我就不累了。」

米稻彎起嘴角，拍拍他後背：「這幾天你也弄得太忙了吧？不是說項目進展沒問題嗎？」

江行斂眸，把臉埋在米稻耳側，沒有讓米稻看到他的表情：「嗯，我只是怕來不及。」

米稻眨眨眼：「想太多了啦，要是真的來不及，澤西哥會催你的。」

江行只笑笑，不多解釋，他撐起來看着米稻問：「你這周末有空嗎？我想帶你去見我爸媽。」

米稻愣了一下：「去B市嗎？」

江行說：「嗯，清單上有個互見父母，說不定是能換回來的那一條。」

米稻恍然「啊」了一聲。

劇本完成度現在卡在95%，不管怎麼刷，做什麼沒下限的事情，都沒辦法再漲。

所以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像互見父母這種，看起來比較難實現，但又不能說完全無法實現的項目，就成為了米稻刷完成度的新目標。

之前江行已經見過自己的父母了，所以講道理這個項目已經完成了一半，只要米稻再去見見江行的父母就能夠完成。

但一想到要見江行的父母……

米稻老臉一紅，有些局促不安：「那、那我要不要準備點什麼？」

江行微怔，吻了吻米稻說：「什麼都不用，人去了就好了。」

米稻本還想再次確認，就被江行深深吻住。

米稻有點開心，又似乎有些發悶，一時間莫名有些不太能描述自己的心情。

米稻在心裏喊：「爸爸。」

系統：「啥？」

米稻一聲長嘆：「我突然知道，什麼叫沉迷遊戲了。」

系統狗頭：「說的你好像以前不沉迷一樣。」

米稻想起了學生時代，他各種破解電腦密碼、手游氪金等媽見打行為，老臉一紅：「咳，我不是說那個。」

系統：「那是哪個？」

米稻望着抱着自己的江行，沉默片刻，笑裏帶着苦澀：「我好像有點捨不得了。」

系統安靜了下來，不說話了。

米稻自己心裏很清楚，這是他最後一個劇本，打通就是一切的結束，他要離開遊戲程序，回到現實世界中去。

在一開始莫名奇妙進到遊戲裏面來的時候，他無時無刻不想着回去。

因為那些世界，哪怕全都出自他自己筆下，對他而言，依然是陌生的。

在遊戲里，他是一個工具人，更是一個全知全能的上帝，幾乎所有的劇情都在他的掌控中，哪怕系統再靈活、再智能，他都能預見一個將要走向的結局。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活得清醒。

在數不清多少個遊戲日、遊戲年裏，在只有他一個真實的人的世界中，當好一個旁觀者，看代碼程序演繹出來的人物們的喜怒哀樂。

他是孤獨的。

所以，他想回家啊。

可想了。

想見爸媽，想見小行，想見澤西哥，想見茜茜和直哥，想見許許多多和他一樣真實活着的人，想要離開這個只有他一個人活着的遊戲世界，回到他原來的現實里。

這些都是他想了很久很久的事情，在愉快地打着遊戲的分分秒秒，始終在他的腦海里，不曾被忘記過。

而現在劇本完成度只剩下5%，一切就要如他所願地結束了。

他也曾經憧憬過，在脫離遊戲世界那一刻的自己會有多麼快樂，在離開遊戲世界之後他要找誰誰誰一起去大吃大喝。

但當他實際走到這一步時，他卻突然有些難過。

他捨不得。

他害怕。

因為只有在這個遊戲里，才有這樣一個愛他的江行。

一個不是直男，也沒有喜歡的學姐，只喜歡自己，只對自己好，說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江行。

一個不娶妻，不生子，不會與其他任何人構建幸福美好的家庭，不會讓他一輩子都只做學長，當他最最最喜歡的小行生命中的旁觀者的江行。

每當他看到這個江行對自己笑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幸福，彷彿走進了理想國，只想永遠待在這裏不出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留戀。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他想回到現實，又害怕回到現實，從這個江行身上得到的溫柔越多，他就越難以去接受現實里他應該去面對的一切。

他在談一場明知道要分手的戀愛。

甚至連戀愛本身都只是一場虛幻。

「爸爸，」米稻鼻子都酸酸的，「要是我當初沒有設計這個世界就好了……」

系統沒說話，如果它有手，它會選擇拍拍這個笨蛋宿主的小腦袋瓜。

米稻：「……」

系統：「……」

米稻：「……」

系統：「……？」

米稻猛然抬頭：「干！這麼一想，那我要是不在這裏多打幾炮，豈不是虧慘了！」

系統：「……」

米稻憤然決定，哪怕午休再短，他也要辛勤勞作！

他要夜以繼日，日以繼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於是米稻抖擻完精神，抱着江行就咬了上去。

突然掉進小黑屋的系統：「……」凸！

事後米稻打出了五星好評：

明明已經這麼辛苦了，他家小行還是沒有被他榨乾！小行真的是骨骼清奇、天賦異稟啊！好！很好！非常好！麻煩再來一晚！

系統：「%@$&#！」

統哥算了算了.jpg

S市到B市是需要乘坐飛機的距離，周六上午，兩人坐上了飛機。

這還是米稻第一次跟江行兩個人出遠門，總覺得看到的世界都變成了船新版本！

吃過午飯，就在米稻以為江行會把自己帶去家裏的時候，江行帶他去花店買了一束花，白百合、白菊花、白玫瑰、康乃馨，色調素凈。在米稻捧著花，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和江行一起，站在了一塊墓碑前。

墓碑上，寫的是江行父母的名字。

米稻都震住了：「你爸媽什麼時候……」

他從來都沒有聽小行說過啊！！！

江行平靜地說：「是在我十歲的時候，一家人出了車禍，我坐後排，被救回來了，他們沒有。這道疤是那時候留下的。」

說着，江行指了指米稻的胸前。兩個人正處於互換狀態。

米稻看了一眼碑上的時間，確實是十五年前。

然而米稻還是沒反應過來，眼睛睜得很大：「但是你……我記得大學的時候，你媽媽不是來看過你一次嗎？」

米稻還記得那位女士的長相，略有些操勞滄桑，但卻有着看得出的美貌，和江行略有幾分相似。米稻雖然不記得那時候具體聊了些什麼，但還是留下了一個江行父母都在的印象。

江行說：「那是我養母。我爸媽去世之後，是我小姨一家收養了我。」

米稻遲鈍地說：「這樣啊……」

從米稻認識江行那一天起，就很少聽他說自己家裏的事情，只記得他說他是B市人，他母親來看過他一次。

其他的事情，江行不說，米稻也不好深究，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對小行了解是那麼的少。

米稻小聲說：「對不起……」

江行一怔，笑了：「對不起什麼？」

米稻有些內疚：「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我沒告訴你。」江行摸摸米稻的臉頰，「以後我一定會把我所有的事情全告訴你。」

米稻頓了一下。

以後。一個令人心動的字眼。

但如果這條互見家長的項目，可以永久換回身體的話……

米稻斂眸道：「嗯，以後有機會再說。」

江行聽完，卻輕輕捏米稻的臉，糾正道：「不是有機會，是一定，知道了嗎？」

米稻笑了：「知道啦，一定。」

江行借了水桶和擦布，裝水過來打掃，米稻跟過去幫忙。

安靜地掃撒結束，獻上了花，點上了香。

江行跪下來，雙手合十。米稻見了，在一旁虔誠地跪下，閉上眼睛。

江行見狀微怔，彎起嘴角，也閉上眼睛。

系統：「叮！身體互換成功，劇本完成度+2%，目前劇本完成度為97%。」

聽到這一聲，又看了看互換狀態倒計時，米稻不知怎得，鬆了一口氣。

結束了掃墓，江行帶米稻回家。

據江行說，父母去世后，他搬去了養父母家，但原來的房子沒有賣掉，也沒有出租，原樣保留到現在。

米稻原本以為很久沒住的房子需要先打掃，但沒想到江行一直都有請家政來打理，家政阿姨聽江行說要來，昨天就提前過來又做了清潔，還換好了床單。

米稻走進江行家，眼珠子快掉下來。

簡單的描述，就是一個月要上千塊的物業管理費的房子。

你品，你細品，有沒有品出他檸檬的香味。

米稻顫抖地問系統：「這真的是真的是真實數據嗎？」

系統：「真的。」

米稻：「……」

對不起，他再也不會以為江總是個白手起家的窮小子了。

洗好澡，雖然家政阿姨給米稻準備了客房，但米稻還是進了江行的卧室。

米稻一邊瀏覽江行的書架，看着江行小時候的照片，一邊驚嘆：「啊這真的是你嗎？你小時候好可愛！你這……穿的是女裝——咳，裙子還是褲子？」

江行表情有點不自然，耳尖紅紅的。

他走過去把照片拿掉，把米稻抱走：「是褲子。好了，別看了。」

米稻笑嘻嘻地任由他抱：「那你養父母一家呢？在這裏嗎？」

江行說：「不，他們都在S市。」

米稻有點意外：「誒？在S市嗎？那以前過節老看你留校……」

江行說：「嗯，我很少回去。他們一家人，我不方便打擾。」

米稻聽完眉頭皺起來，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

江行看米稻欲言又止的樣子，揉了揉他頭髮，溫柔道：「想什麼呢？我沒事的，工作忙，本來也回不去，已經習慣了。」

米稻想了想，對江行笑：「那你來我家吧，我媽說特別想要你當她兒子。」

江行笑了：「好啊。」

米稻又想了想：「那你豈不是變成我弟弟了……」說着米稻湊到江行面前，一臉壞笑，「叫聲『哥哥』來聽聽？」

江行眸色一黯，把米稻拖到床上喊了一晚上「哥哥」。

米稻：「……」

咳咳，就，賊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要誇一下江行有先見之明，反正第二天返程的機票訂在了下午。

收拾完東西，米稻又忍不住瞟江行書架上的照片，看着看着卻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校徽。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是他高中母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