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您的朋友
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孟子詡就起來了。
客廳留了一盞燈，餐桌上放着早餐和一張留言字條——子詡，爸去醫院看看你媽，早餐要是涼了記得熱熱再吃。
雞蛋餅和白粥，碗沿還留有餘溫。
他確實起的太早了，把飯吃完也還遠遠沒到該出門的時間，他自覺洗乾淨碗筷收進櫥櫃里，又回到了卧室看書，這兩天總睡不好覺，白天在課上恍恍惚惚的有幾個知識點沒太聽懂。
對於孟子詡來說，高二的課業不算應付不來，但如果想考個北京數得上名字的一本校，學習上還是半分不能鬆懈的，埋頭複習了幾道大題的解析又摘抄整理了兩三頁課堂筆記，他才稍微活動了活動有些泛酸的手腕，把桌麵攤開着的課本合上收進了書包里。
書桌上的日曆再翻一頁，9月28日，下面用淺藍色的記號筆標著——安嘉之日。
指尖輕夾着日曆的這一頁，孟子詡停了動作，思緒已然隨着這四個字飄遠，落到了一個不知已經在他腦海里重複了多少遍的畫面——晴天，草坪，和一棟漂亮的小洋樓，他記得那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是暖的，而臉上的淚還沒幹。
直到那一句「阿詡，你怎麼哭了。」將他從回憶里猛地扯出。
十幾年了，他還在等一個重逢。
孟子詡就這麼安靜了許久，才放下日曆的那頁，劃開手機，打開了和曾老師的聊天界面，在對話框裏輸入了一句【曾老師，安嘉之日快樂】點了發送鍵。
一般清晨的這個時間點學校還沒什麼人，校門剛剛敞開，傳達室的保安還哈欠連天。
輪上值守工作的高二年級組英語老師一邊往衣服上別着紅袖箍，一邊從教學樓往校門口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提前到校的孟子詡，就把辦公室鑰匙給了他，說昨天晚自習的卷子已經批改好放在辦公桌上，是一會兒上課要講的，讓他一會兒去拿了帶到教室發下去。
於是，十分鐘后，他抱着一摞卷子，一張張的放在每個同學的桌子上。這樣開始的一天對孟子詡來說如慣例一般再平常不過，只是少了一個人，一個會分走他手中的卷子陪他一起發的人。
顧琰沒來學校，這是第幾天了……
他和顧琰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昨晚的那條，昨天放學之後他去了顧琰所在的醫院，卻在住院部的前台吃了個閉門羹，護士說顧琰已經出院了，可緊接着，孟子詡去了他家，也是沒有人應門。
從樓下看上去，他家所有的燈都是黑著的。
老式小區的路燈泛著昏黃，樓下的孩子們不覺疲憊的打鬧着跑來跑去，家長們就湊在一旁聊著天兒，小石桌上的棋局看來是到了關鍵時刻，大爺手執棋子，底氣十足的呵了一聲：「將軍。」
眼前的場景像是回到了幾天前的傍晚，只是比起那時，如今石桌旁下象棋的大爺身上加了件外套，而那個會以飯後遛彎兒為借口陪他安靜走過這番熱鬧的男孩，確確實實和他漸行漸遠了。
他出院了，而自己甚至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他……像是恍惚了一瞬，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原本應該站在樓下的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在旁邊綠植邊緣的長椅上了。
城市裏的星空不太明顯，對比之下，倒是藍星塔的光更亮一些。
嘆了口氣，孟子詡攥着手機猶豫了許久，對話框裏的文字刪了打打了刪，最後發出去的信息完全沒提自己白跑了兩個地方的事，只是一句最簡單不過的關心【最近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顧琰的回復還算快，說【已經好多了，只是學校那邊還會請幾天假。】
想了想，孟子詡往對話框裏輸入著【有什麼想吃的么，明天做了給你送過去？】
信息發出去，他收起手機往車站走，距離就差幾步路，卻剛好收到顧琰回復過來的新消息【不用，放心吧，我這兩天暫時住朋友家。】
朋友家……
孟子詡腳步頓了頓，眼神有些飄忽，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原本要乘的那輛車，巴士已經一腳油駛離車站，只余尾氣了。
「孟子詡，喂，孟子詡！」
被人拍了拍肩膀，孟子詡才回過神來，同桌指了指教室外面跟他說：「想什麼呢，難得見你發獃啊，剛有人過來說化學老師找你。」
有幾分抱歉的笑了笑，孟子詡把手上沒發完的剩下兩張卷子分別放到對應同學的桌子上，才抬手扶了下鼻樑上的細邊眼鏡，跟同桌說：「謝謝，那我去看一下。」
如果說在現實里的時候他還不能完全確認這個「朋友家」代表的是哪裏，晚上回到夢境場的時候，他幾乎很確定了。
顧琰住祁煜家了。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一名維護者來敲門，送過來了一份文件，說是權曦讓代為轉交的。
文件袋的封口處有一抹熟悉的銀……
是彎月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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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關節輕扣了兩聲門，進來的時候，祁煜剛好放下手中的筆，老盧把溫水放在了書桌上：「少主，您臉色不太好。」
這時的祁煜剛從夢境場醒來沒多久，有也只能算心事。現實里一天天地過去，夢境場里的他們也是毫無進展，他們一路追着痕迹從SKP商區又轉途去了通惠小鎮，可追到的仍然只有一番衰敗景象，而作為這一切慘狀的加害者，那位名為夢魘的AI，早已帶着他的小隊沒了蹤影。
祁煜輕按了下太陽穴，也沒多說，就簡略帶過：「只是有點頭疼，沒事。」
「您想吃點東西嗎？」
「不吃了。」
一般情況下，祁煜說完不吃，老盧也不會多說什麼，但這次，他卻沒有離開。
老盧想了想，還是多提了一句：「是您的朋友正在樓下廚房煮麵，讓我問您要不要吃呢。」
顯然，「您的朋友」指的是顧琰。
而沒過多久之後，一樓的廚房裏，隨着掀開鍋蓋的動作，顧琰的面前湧上一團白色的霧氣，而透過這團帶着煙火氣的白霧，他看到祁煜和盧叔一起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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