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東宮。

燕陽聽說養心殿刺殺燕帝的事兒了,來回在房裏渡步。

他早知道今晚會有人刺客來養心殿,因為刺客就是他從江湖上雇傭的,本來一切都按他預想的計劃在走,但竟然沒成功,燕帝還沒死,他還是個太子!而且人還被他們抓到了,這下他連太子都做不成了。

想着想着,燕陽瘋了一樣笑了,快步往母妃原來的寢宮走,手裏握著一把鑰匙。他還沒輸,他還有籌碼,就是母妃留下的那張羊皮紙,他還可以翻盤。

燕陽走到母妃的那個寢宮,四下看了看,準備往裏頭走。

「太子殿下。」

清脆響亮的女聲從樹上傳來,嚇得燕陽手裏的燈籠掉在了地上。

「誰,誰敢裝神弄鬼!還不快給本太子下來!」燕陽結巴了一下,很快冷靜下來,重新撿起燈籠往四周照。

站在樹上說話的人正是不語,她讓少宇別露面,自己跳下樹來。

「太子殿下息怒啊。」雖說用的是敬語,但不語的語氣甚是輕挑。

「大膽,穿着夜行衣在宮裏偷偷摸摸,還對本太子不利,該當何罪!」燕陽拿出太子的架勢威懾不語,心裏卻是很沒底,剛剛他差點就進去了,如果被她發現了羊皮紙,那自己就真的死定了。也不知道這個人是站哪邊的,誰的人,竟然知道他在這兒,要知道這裏自從母妃死就被荒棄了。

「太子殿下還擺架子,你現在可是命懸一線啊。」不語故意用我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來和燕陽說話,就是要他知道他現在別無選擇。雖然她事實上什麼都不知道,能在這兒遇到燕陽純屬是意外,畢竟她是想抄近路來着。

燕陽一聽,果然連最後的心理防線都崩潰了,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救你的人。」不語在面紗下一笑,想着怎麼胡扯他才相信自己呢。

「你胡說,你怎麼救我!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燕陽激動地說着,他感覺自己完了,他多年的忍耐,精心的計劃,全功虧一簣了。

「反正你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不是?」輕笑聲從不語嘴裏傳出來,她知道該怎麼說服他了,道:「太子殿下無非是想要皇位,只要燕帝死了,您就是第一繼承人。您派了刺客來殺卻沒成功,還被抓了個現行,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心想事成。」

「說,快說!」燕陽驚愕這個人竟能知曉他全部行動,不僅如此,她還能在皇宮內來去自如,說不定還真能幫他逃過一劫。

「太子你想想,如果你現在逃了,別人就會坐實您刺殺燕帝的罪名,到時候被抓到了連機會也沒有就萬劫不復了。」不語清清嗓子頓了會兒,又接着道:「所以,您得去養心殿,趁您的刺客還未招供就先下手為強,那時我會扮成您的僕從把他帶走。」

「好,真是太好了。」燕陽眼裏的死灰又燃了起來,興奮地做着打算,突然想到不對的地方,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這個……是因為……你雇來的刺客是我朋友。」不語隨口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然後急切道:「太子快些,我怕來不及了。」

燕陽本來還在懷疑,聽到不語聲音里的急切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賭一把。

看到燕陽走了,不語正要去找少宇,卻像是看到什麼東西一樣停在了原地。她彎腰撿起了一把古銅色的鑰匙,一頭還連着一根紅絲線,這好像是剛才燕陽掉下來的東西。

來不及細想,不語將鑰匙收好,跳上樹對少宇道:「少宇,剛才你都聽到了吧,我等會兒扮成宮女進殿,你找機會帶杏兒走。」

「那你怎麼辦?」少宇不放心地看着不語,要在舟信眼皮子底下作亂沒那麼容易,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怕什麼,我有保命高招,再說,你有我跑得快嗎?」不語忍不住捏捏少宇的臉,轉身跳下了樹,她不想讓他擔心。

少宇還想說些什麼時,眼前已經沒了人影,連同臉上的觸感也消失了。

懊惱地將拳頭拍向樹榦,他覺得自己好……沒用。

養心殿。

杏兒和真正的刺客被人押著跪倒在殿前,杏兒瞪着媚眼想看殿上的人,剛抬頭便被人狠狠一推,頭磕在地上滲出了血。刺客受的傷不輕,現在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沒有像杏兒一樣掙扎。

舟信用輕蔑地眼神看着他們,心裏有了幾分猜測,道:「誰派你們來的?」

「憑什麼抓我,我不是刺客。」塞杏兒嘴裏的布團已經取下來了,沒理會舟信的話,她立馬開口尖聲為自己辯解。

文武百官們都嚇了一跳,這女子太膽大了,大殿上都如此喧嘩,要知道燕帝就在內殿休息,惹了龍顏不要緊,倒是現在坐這兒的是位活閻王啊。

「我說過要安靜。」舟信不快地皺眉,自兩年前起他脾氣就沒那麼好了,感覺耐心都在某個人身上花光了,偏偏那個人還死了,這讓他天天除了理朝政就是琢磨怎麼殺人,名聲什麼的都沒在乎過。

察覺到主子的不爽,話梅上前扇了杏兒一掌,這一掌就足夠讓她吃不消了。

「把那個穿夜行衣的給我弄醒。」也沒興趣再等杏兒開口了,舟信讓話梅去弄醒那個刺客。

話梅剛要動手,門口的太監滾了過來,哆哆嗦嗦道:「王……王爺,太……子來了。」

說着,燕陽從殿外走來,身旁跟着一位低着頭的宮女。

「王爺,本宮聽聞有人在養心殿行刺,很是擔憂,不知父皇可好?」身為太子,他不用行禮,但站在攝政王面前的燕陽還是不敢直呼自己為太子,只能稱呼本宮。

扮成宮女的不語也趁這時候瞧了一眼大殿上趴着的兩人,心裏默默為他們點上一排蠟燭,嘖嘖,這麼慘,杏兒那嘴都腫了,那刺客血都流一地了,會死吧,像紫檀一樣,那麼的痛苦,卻又無力掙扎。

不語安靜地想着,她總這樣,看到一地的血就會想到紫檀,還有,看到奸商就會想起紀無雙來,這應該是種心理陰影吧,後半生都不得安寧了。

舟信十分不給太子面子,原本還坐直的身子斜躺在了椅背上,墨瞳盯着房梁,冷冷道:「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不語一聽就在心裏罵開了,你這不是廢話嗎!兩年了竟然還這麼拽,還真想腳踹他出去。

太子也掛不住面子,抽抽嘴角,只好看着地上的人道:「這就是那……刺客吧,王爺怎麼還不處死?」說到刺客,燕陽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地上怎麼躺兩個人,還有個女的,他只叫過一個人來啊,多出的這個誰負責啊!

「太子很急着他們死嗎?心虛什麼,本王還沒審完呢。」舟信諷刺一笑,他怎麼會不知道太子想的什麼,要不是他現在還沒找出羊皮紙在哪,這人早化成白骨埋亂葬崗了。

「王爺這是什麼話?本宮從來就沒虛心過。」燕陽大義凜然地一揮袖,腿肚子卻在衣袍下發抖,不自在地望向不語,卻還沒見她有動靜。

「那,讓刺客來說。」舟信輕易就看出燕陽的醜態,來了興緻,親自上前提起刺客的衣領晃了晃,直到把他揺醒為止。

不語現在離他很近,甚至聞得到他身上的墨香,但更多的卻是血腥味,心不自覺地痛起來,她曾幾時都相信這個男人,回報而來的卻是一個又一個溫柔的圈套,直讓人生不如死。

現在她就站在這裏,他卻認不出自己來,是忘記了嗎?也難怪,自己也好久沒見過他了,久到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他的,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刻骨銘心。

「嘿,該醒了吧。」舟信加重手中的力道,看他還沒完全清醒就鬆手讓他重重摔在地上。

「唔。」刺客痛得悶哼一聲,捂著傷口直出冷汗。

「醒了?」這時舟信才俯身又將他提起來,極具威脅的話語在殿內響起,「誰指使你的。」

「……」刺客早看到太子驚恐地在看他了,出於道義,他沒招供。

「第二遍,誰指使你的。」說着,舟信將他的頭用力按在地上,漸漸增加着力道。

當舟信終於磨光了耐心后,起身擦擦手上的血,道:「拖出去,不要弄死了。」這個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折磨他,留着命慢慢熬。

「是太子……」

微弱的聲音從刺客血肉模糊的嘴裏傳出,不大不小,正好讓附近的人都聽到。

「說什麼呢蠢貨!」燕陽失聲一叫,一腳就要踢過去。

「你說什麼呢?蠢貨。」舟信比燕陽凌厲多了,在他踢人之前就先把他腿給廢了。

不等燕陽叫出聲兒,舟信一手掐上他脖子,道:「噓,安靜點兒。」說完,他將燕陽丟給了話梅。

燕陽快疼得瘋了,大力掙來話梅的手,大叫道:「你還不動手!」這句話顯然是對不語說的。

不語哀嘆一聲,這太子果真是個蠢貨,其實他如果能聰明些,死的就不會這麼快了。

這麼想着,不語還是抬起了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向杏兒,將她往殿外一丟,少宇就那藏着,絕對接得到。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變化,百官們瞪大眼睛僵硬得走不動路,反應最快的當屬舟信。

他輕鬆地就攔住了不語,擋在她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墨瞳里的情愫說不出地複雜。

他說不清楚現在他是什麼心情,至少不是糟糕。本以為已經不在的那個人現在竟然就在眼前,她沒死,不語沒死,這就像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吧。

不語沒打算逃,也逃不掉,兩手一攤,道:「王爺,您近來可好?」

生疏的稱呼讓舟信少有地愣了愣,有些失落,道:「語兒怎能這麼說,我可是想念你得緊啊。」他是真的在想,無時無刻都在想,但都是在幻想她沒有死。

衝上前的衛兵不敢輕舉妄動,感覺王爺好像認識這個女人,也沒聽到王爺下令拿下。

「想得是羊皮紙吧!」不語皺皺鼻子,她聽不慣他這樣輕挑的語氣,就好像對誰也不在乎的樣子。

舟信低頭輕笑出聲兒,他好像看到語兒皺鼻子了,道:「兩個都想。」

百官們的心理素質又被考驗了一遍,他們是不是已經集體患病了?攝政王從開始見到這個小宮女就在笑,他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心情很好?

「所以,你要羊皮紙還是我。」不語漫不經心地問出聲兒,眼裏卻是罕見的認真,「這回,不許騙我。」

舟信臉上的笑容依舊還在,心裏卻前所未有地矛盾,這就是所謂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吧,苦澀道:「羊皮紙。」

「放我走吧,我會把三張羊皮紙都找來給你的。」不語埋頭忍住不哭,冷冷道。

「語兒,三張羊皮紙一直都在你那麼?」舟信危險地咪了咪眼睛。

他找了兩年的長生,竟然就在不語身上,不僅如此,他還被騙了兩年,真的是……很驚喜。

「……」不語默認了。

從華山帶來的那張羊皮紙再加上她循着老頭給的圖紙找來的一張羊皮紙,她只有兩張。但她知道還有一張在哪了,所以說是三張也不為過。

「呵呵,語兒,你還真是騙得我好慘啊。」舟信滲人的笑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顛兒都顫了顫,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百官們怕舟信,可不語卻沒感覺,她現在對死都能一笑而過,更何況是個騙過她的人渣,於是不留餘地諷刺道:「咱們彼此彼此。」

舟信毫不在乎不語話中有話,笑道:「語兒,這次我們就扯平了,我可以答應你三個條件,每個條件對應一張羊皮紙。」說着,他想要撫上不語的臉,不語皺眉退後幾步躲開了。

「好。」她故意沒理會舟信受傷的表情,又退後了幾步,道:「來天下第一就行。」說完,直接和舟信擦肩而過,跑出了養心殿,眼看就要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周圍的衛兵擁上去抓人,卻被話梅擋在原地,他很清楚王爺的意思,除了他,不語姑娘想走就沒人能攔她。

「王爺,這不好吧,快抓人吧。」

「那女的帶走了個刺客,現在追還來得及。」

「這是要造反啊。」

百官們都上前勸阻攝政王,嘀嘀咕咕說個不停,對攝政王的意見很大。

「滾。」

舟信還看着不語消失的地方,聽着耳邊聒噪的聲音有些頭痛,整天這些飯桶屁事兒不做,就知道唧唧歪歪地啟奏啟奏,真是煩透了。

話梅見王爺情緒很不好,連拉帶踹地丟出去好幾個礙事兒的太監宮女,算是對百官的警告。

果然,百官們也不敢觸這個霉頭,縮縮脖子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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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緣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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