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意躲在遠處看了一會，終於死心了。

被刷下來的靈獸即便再差，走上檯子的那瞬間都會有微弱的反應。

她一隻普通的狐狸就算站在那個檯子上一天一夜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望著巍峨的山脈。

她問自己，難道就要這樣回去嗎？

可她都還沒找到小兔子，也沒看到謝辭。

山腳下通過靈根測定的人繼續往前，被刷下去的折返，一切井井有條。

路其實很寬，而且沒有人盯著。

細長的狐狸眼裡充滿了算計。

林意嘗試從後面走過去，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她，她抓住機會，嗖的一下躥進了靈獸的隊伍里。

未免也太容易了。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繃緊了身子昂首往前，故作鎮定。

七元宗不設防恐怕是沒有想到還有自己這樣臉皮厚的吧。

被插了隊的九尾狐視線落到前面晃著小短腿的狐狸身上，清傲的眼神閃過片刻的困惑。

但林意還是被發現了。

是被同行的一隻靈獸看出來了。

「咯咯咯！」一隻五彩斑斕的雞擋住了林意。

它在林意後面明明看到她沒有通過。

林意盯著它憤憤不平的眼神，心虛得很，但在聽到它的叫聲時，心一下就放下來了。

她聽不懂雞語。

不同種族之間語言並不相通。

那隻彩雞鬧了一會兒，發現根本沒人理解它的意思，惱怒地回了後邊。

再一直往上，到了半山腰，一道巨石出現在了眼前，上面刻有三個大字。

可惜林意一個也不認得，但遒勁的筆力和瀟洒的走向，粗細間依稀可窺見暗藏的氣象萬千。

極有可能就是七元宗三個字。

巨石旁有幾名年輕弟子在等著他們了。

他們是給靈獸們做悟性測定的，這是進七元宗的第二道門檻，也是最後一道，比起人類要簡單得多。

與林意他們一同測靈根的人類現在還在山腳下等著後續的測試。

測試悟性也很簡單，那些弟子會提一些問題讓靈獸選擇。

困難程度差不多就是小學加減乘除。

完全難不倒幼兒園畢業的佼佼者林意。

到林意時，負責問問題的女弟子愣了一些，眼神有些懷疑地查探了一下林意的靈根。

「師兄，這隻狐狸沒有靈根，怎麼放進來了？」

旁邊維持秩序的男子回道：「或許是看它有還有別的天份。」

林意腹誹：天份就是臉皮厚。

男子催促道：「你不要管這些，我們只負責測試悟性，靈根不歸我們。」

言下之意如果出了問題也是山腳的那些人負責。

女弟子按著規矩問了林意一些問題，林意一一都選對了，女弟子微微驚訝，又加了幾個問題，林意依舊選對了。

「還真的很聰明啊。」女弟子輕輕摸了摸林意的腦袋，「不過你得加油哦，大家都喜歡漂亮的靈獸，你長的可不太討喜。」

等通過悟性測試集中被安置到一起后，林意才明白了女弟子的話。

「今日你們在此休息一下，明天各峰挑選完弟子后我會帶你們過去。」

負責接引他們的弟子依次發了可以充饑的丹藥，又仔細將規則講了一遍。

簡單的說，留在七元宗的靈獸只有兩類，一是門內弟子，二是靈寵，聽名字就知道二者天差地別。

標準只有一個——全看各位峰主的主意。

意思就是別人想收你當弟子你就是弟子，想收你當靈寵你就是靈寵。

至於沒有被選上的只能打道回府。

林意內心麻木，這個規則完全是針對她。

那弟子走後，暫時還算相安無事，但防不住有爛脾氣想搞事。

身材矯健的花豹露出尖銳森冷的利齒，毫無忌憚地散發著威壓，它本來只是打算隨便找個靈獸立威。

選這隻狐狸是看得起她，她竟然還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十分令它火大。

林意已經被逼到了角落，胖乎乎的身體在巨大陰影籠罩下顯得格外嬌小可憐。

正當花豹準備一巴掌拍下去的時候，一道深灰色的身影衝到了林意身前。

是一隻身形健碩的狼，但和花豹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但林意眼睜睜看著那隻狼就那麼狠狠一揣，花豹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嘭的一聲砸到院子角落的水缸上，將水缸砸了個粉碎。

灰狼閃電一樣沖了過去又補了幾腳，花豹抽搐了兩下就沒再動彈了。

林意看著那頭狼朝著自己折了回來，隱約覺得眼熟，在看清灰狼眼睛上面的那條疤后她就認出來了。

從高原進入七元宗的狼靈獸，估計就是灰老鼠所說的岷狼了。

她看了一眼倒在水缸碎片上的花豹，回憶起那天被灰狼按在地上的恐懼，根本無法設想它如果不打算放過自己會是什麼後果。

岷狼在林意附近找了個地方卧下，扭頭沖林意抬了抬下巴，林意大概看得懂那個眼神的意思，慢吞吞挪了過去。

她直覺狼大哥要罩她。

果然一夜相安無事。

天一亮，就有人帶他們過去準備選拔了。

走了兩步，沉沉的鐘聲在山間回蕩，宛如天籟。

謝辭在聽到鐘聲時，抬頭淡淡看了一眼主峰的方向。

餘光掃過院子里吐息納氣的秦雅寧，「今日不用修鍊，隨我一同去承合殿。」

聽到謝辭的聲音秦雅寧睜開雙眼，眸中染上驚喜與錯愕。

以她的實力還沒資格到會，謝辭既然開口，便是為她破例。

「師父傷勢如何了？」

從高原回來謝辭就一直閉關，這還是她這些時日第一次見到他。

可謝辭已從她身旁走過，並沒有回頭的意思，她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自己的關心。

謝辭在前御劍前往主峰，秦雅寧在後面跟著，一路並無再說話的機會。

謝辭徑直帶著秦雅寧到了宗主跟前。

宗主董陽舒關心道：「閉關月余，傷勢可有好轉？」

謝辭搖頭。

董陽舒眉頭緊鎖，那時他們師兄弟幾人本打算替他療傷，卻被他一一拒絕。

「過來見過宗主。」謝辭示意秦雅寧上前，「試煉在即，我傷勢還未痊癒，無暇教導雅寧，師兄說過雅寧是個好苗子，這段時日想麻煩師兄。」

董陽舒沒有猶豫就應了下來。

「師父——」秦雅寧一驚。

謝辭已經轉身，董陽舒身後的葉清淵落在秦雅寧身上的眼神卻亮了起來。

一切就緒，經過幾輪選拔的備選弟子皆已入場。

謝辭本就不打算收弟子，來這裡只是走個過場。

至於體內的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扣，清傲的目光審視著承合殿中的眾人。

不及當初被他們逼進血淵所經受的毫分。

選人很順利，沒有多久各峰已經把人挑的七七八八，選人是雙向的，有因為沒有去到理想的地方放棄的，也有因為沒被選上被迫離開的，約莫也有七八人。

謝辭起身準備離開，他對選人沒興趣，對靈獸更沒興趣。

林意從進入承合殿起就一直在東張西望，在與打道回府那幾人擦肩而過時，她心中一凜，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這一來，她的目光反倒沒有顧慮了。

她目光很快就鎖定在了最上面的七個主座，最中的位置肯定是宗主，面相約莫半百的模樣，比她想象的年輕。

剩下的唯一能勉強認出來的只有在場唯一的女峰主。

修仙的人都駐顏有術，除了宗主和另外兩位峰主看起來稍微老一些，其他在林意看來都挺年輕的，而且模樣也沒一個差的。

她分不出哪個是謝辭。

不對，還空了一個位置。

這麼重要的場合缺席的大概就是受了重傷的謝辭了吧。

沒有給她失落的餘地，各峰峰主已經在開始挑選靈獸。

林意不出意外地被留到了最後，周圍靈獸數量逐漸減少，林意也漸漸暴露了出來。

時不時她能夠感受到四面而來打量的目光。

同林意一起留到最後的還有那隻漂亮的九尾狐。

不同的是林意是沒人選，而九尾狐是被大家爭著要，至今沒有定論。

真的是狐比狐氣死狐。

尤其是被迫又和九尾狐站到一起的林意，深深感受到了世界對她的惡意。

不過所幸在看了幾眼林意后，眾人的注意力還是放到了九尾狐身上。

一名女修其實看著林意有些蠢蠢欲動，但忽然一瞬間對上了林意的雙眼，這好像有點帶不出手。

葉清瀾看著有些眼熟的林意，見她端坐著，臉上的表情散發著哀愁與殘念。

他對這隻長得比較特別的狐狸印象很深，當時他被師兄諷刺，這小狐狸似乎是為了給他解圍放棄到了嘴邊的肉。

左右看看，沒有靈根的小狐狸顯然是不會有人選的。

一會兒若是沒人選，就問師父要了吧。

「咦，謝師弟你怎麼又回來了？」位置最右的山樂悅發現了折返的謝辭。

宗主循著山樂悅視線看去，果然謝辭又回來了。

「這下不用爭了，難得謝師弟會動收弟子的念頭。」

有人見謝辭回來便歇下了去爭的念頭，

自然也有人不贊同：「九尾狐天地間難得一見，自然要給與最契合的人教導才是，況且收徒也要看弟子願不願意。」

董陽舒點點頭，他是想把九尾狐給謝辭的，謝辭雖然年輕，但實力早不在他們之下，而且他座下空虛。

唯一的弟子秦雅寧從一個雜靈根能躋身同輩前幾，謝辭功不可沒。

九尾狐給謝辭教導再合適不過。

他也不想表現得過於偏袒，「謝師弟，若九尾狐同意拜你為師，你便收了吧。」

林意萬萬沒想到還能等到這麼大個驚喜，她歪著頭，正大光明打量著折返的謝辭。

反正大家都在看，多她一個也無所謂。

第一眼她就愣住了，明明承合殿里的修士個個眉清目秀，但來人顯然是不一樣的，哪裡不一樣她說不上來，但她能肯定如果剛才謝辭在，她肯定能認出來。

素來高傲的九尾狐見謝辭過來，眼神自進七元宗以來第一次有了波動。

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謝辭和九尾狐身上，見九尾狐態度變化，幾乎肯定這事成了。

就在所有人以為馬上事成的時候，謝辭步子已經越過九尾狐。

林意後頸一緊，被人拎了起來。

被抓住的林意本能地想要掙扎，但看清眼前的臉時，連動都不想動了。

承合殿里一片愕然，連九尾狐眼神也冷靜不了。

謝辭宛如藝術品的手正抓著土黃色的狐狸後頸，方臉狐狸四隻小短腿就在半空中耷拉著，一臉生無可戀的超脫。

誰也無法透過林意那張平靜的狐狸臉看出她有多激動。

謝辭這張臉還真不是人能長出來的！

這也太太太好看了。

「謝師弟……」

剛才動了念頭想要林意的女修有些慶幸：孤冷出塵的謝辭拎著一臉喪氣的方臉狐狸，給人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謝辭見林意盯著自己看，那個眼神錯不了，還真是同一隻。

沒靈根，又像人，還千里迢迢自己送上門來了。

也不能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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