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一天起來，她習慣性地將小兔子圈在身體里，爪子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撥弄。

因為害怕傷到柔弱不已的小兔子，動作顯得有幾分笨拙。

除了王八，她還沒見過什麼可以這麼長時間不吃不喝光睡覺就能活這麼久的。

確定了小兔子呼吸平穩體溫正常她才放下了心，不過她是真的怕哪一天醒來懷裡的小兔子就死翹翹了。

她趴在地上高高翹起尾巴，腦袋湊到了小兔子跟前，親昵地拱了拱小兔子的腦袋，她知道自己的姿勢有點像狗伏在地上玩玩具，但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會有人看見。

最後將鼻子埋到小兔子柔軟的絨毛里蹭了蹭，這才心滿意足準備出門覓食。

林意走後不久，土洞中格格不入的那一抹白動了動，雙眸終於睜開，極凈的白將那雙眸子襯得越發黑的純粹，宛如深淵。

一眼就能讓人萬劫不復。

此時一陣劇痛席捲全身，謝辭不可控地嘔出一口黑血。

這一次歷劫失敗幾乎要了他的命。

無論是身體還是元神都受了不可逆的重傷，險些就灰飛煙滅。

只能被迫化為幼年體保住心脈。

漆黑的雙眼打量著眼前的環境。

土洞里堆了不少東西，林意撿來不少細軟的樹枝搭在一起，樹枝上又鋪了一層乾草，乾草上又是一些柔軟的絮狀植物，差不多算的上一張簡易的床。

旁邊乾燥的沙土上是一些碎石子，上面蓋著幾片寬大的葉片，葉片上分類放著林意這些天搜集的食物。

包括給他的草料和漿果。

人的行為出現在一隻狐狸身上，況且這隻狐狸並不怕他的威壓。

他還一點也看不出林意的修為，雖然他受了重傷，但不至於此。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這隻狐狸實力深不可測。

幾次醒來都是強撐著，如今已差不多是強弩之末，他在這隻狐狸面前必須如履薄冰，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隨意出手。

不等他有什麼動作，一個黑影從洞口竄了進來。

銜著一小串漿果的林意有些驚喜，她沒想到會碰到小兔子醒過來。

她貓著步子湊了過去，將新鮮的漿果堆到了小兔子面前。

這趟出去運氣很好，沒走多遠就發現了這株剛剛成熟的果子，現在給小兔子剛剛好。

見小兔子盯著自己，直覺他應該是餓了，沒有多想她咬下一顆，叼起送到了小兔子嘴邊。

又大又方的狐狸臉驟然在眼前放大，謝辭可以看清她臉上的每一根狐狸毛，細長的眼睛里透著一股子鄙夷的勁，他更無法忽略她叼著漿果的利齒和沾在上面的口水。

他嫌棄地退了兩步。

見小兔子拒食，林意有些急，在她的認知里不吃東西遲早都是會死的。

小兔子不肯張嘴，她就強塞，結果漿果糊了小兔子一臉，林意也沒能喂進去。

反倒是把小兔子乾乾淨淨的絨毛弄的亂七八糟。

形勢看來很嚴峻。

她捨不得浪費食物，嚼吧嚼吧把漿果咽了下去，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小兔子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回憶起以前同學家裡養的兔子，主食好像是那種乾草。

她跑到旁邊銜起一縷乾草，嘗試著朝小兔子嘴裡喂。

謝辭：……

眼神閃過一抹殺意，正伺機運氣，經脈骨骼彷彿被碾碎，每一縷靈魂在被撕裂。

一瞬間，意識又開始模糊。

林意趁著他無意反抗成功塞進去一根乾草，可馬上小兔子又柔弱地倒了下去。

最後那個眼神。

這是在向自己求救嗎？

林意心裡一緊，她不是醫生，更不是獸醫。

……

等謝辭再清醒過來的時候，洞里已經沒有了那隻方臉狐狸的身影。

目光掃過洞里的陳設，在方臉狐狸帶回來的一堆草中，他找到了一株靈株。

靈氣微弱對他而言杯水車薪，但聊勝於無。

須臾，一把泛著寒光的劍立在洞口，劍柄上系著鴉青色劍穗，透著幾分凌冽。

握劍的手修長乾淨、骨節分明，袖口還綉著幾圈精緻的鶴紋，足以看出主人的不凡。

劍的主人一襲青白色，他立在那裡，就是優雅與強大。

高原風大，衣袂飄飛，彷彿隨時會羽化登仙。

唯一不足就是極盡蒼白的臉色。

謝辭目光掃過生機勃勃的高原，視線中出現了三道人影。

「師叔！」

「師父！」

異常驚喜的聲音響起。

葉清淵心中情緒難掩，「師叔您沒事吧？」

謝辭目光越過葉清淵落到他身後的粉裙少女身上，少女見謝辭看自己，雙眸淚水盈盈，朝著謝辭撲了上去。

謝辭被少女一撲，心口一緊，唇齒間湧上一股腥甜，壓下心中的厭惡，不著痕迹推開了自己曾經精心培養的「愛徒」。

陷入自己情緒的秦雅寧完全沒有注意到謝辭的異常，聲音染上哭腔。

「師父沒事就好，雅寧擔心死了。」

「只有你們來尋我？」謝辭問道。

謝辭在宗門內身份地位尊崇，性子又些冷漠，說話時總會讓人不經意間感受到威嚴。

葉清淵正色道：「回師叔，師父師伯都在附近，只是我們先到一步，我已經傳信給他們了。」

他剛說完發現謝辭似乎並沒有在聽，似乎是在找什麼，「師叔是在找什麼？」

謝辭收回視線，所見之處並看不到方臉狐狸的身影。

「沒什麼，回吧。」

不過剛才離他最的秦雅寧忽然開口，「師父，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謝辭聞言微微蹙眉，味道……

他被一提醒的確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氣息。

是屬於那隻方臉狐狸的。

因為被方臉狐狸時常玩弄才沾染上的。

「清淵，看看附近有沒有狐狸。」

「是。」

葉清淵找了一圈回來，並未看到有狐狸的蹤影，他有些納悶，謝辭是出了名的性子淡漠，鮮少有事能引起他的注意，既然要找狐狸，那必定有緣由。

「師叔找狐狸做甚？」

謝辭臉色越發蒼白，他知道強撐不了多久，只一個字「回」，便帶著幾個小輩離開了。

而此時外出尋葯的林意正被困著。

她嘴裡叼著幾根草藥，不善地看著擋住自己的狐狸。

大方臉、眯眯眼一副欠揍的表情很容易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是和自己一個品種的方臉狐狸，只是體型比自己小一些。

林意外公是個老中醫，她雖然不懂醫理，連衣缽碰也沒碰到過邊，但耳濡目染還是認得幾種草藥。

雖然只有止血清熱的功效，但有總比沒有好。

偏偏被自己同族堵住了。

看著那張十分欠揍的臉，那日在河邊倒影歷歷在目，林意只有一種心情——煩！

這隻狐狸的出現就像是在刻意提醒她不要忘記自己的長相。

其心可誅！

那隻狐狸圍著林意顯得有些興奮，蹦蹦跳跳，時不時就會湊上來。

林意每次繞開它都鍥而不捨地跟過來，纏著林意似乎想和她玩耍，導致她現在都沒能回得去。

玩什麼玩？她家裡還有隻兔子在等著她。

在林意怒氣快到頂點時，又出現了一隻。

又是一張隨心所欲的方臉，一時間林意只感覺得到世界對她的惡意，現在的她就好像是在照兩面鏡子！

而那兩隻狐狸在看到對方的第一時間後頸的毛都豎了起來，嘴裡不約而同發出一種十分古怪又有些瘮人的聲音。

林意察覺氣氛不對，走開了些。

那兩隻狐狸立起身子，用著前爪攻擊著對方。

林意趁機準備離開，但那兩隻狐狸的戰鬥不到兩分鐘就結束了。

勝利者高揚著頭追上了林意。

它嘗試著接近林意，想要舔一舔她的臉，林意察覺到它的動作，嚇得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連忙往後退。

那隻狐狸也不泄氣，繼續繞著林意轉。

當林意發現那隻狐狸在各種找機會企圖嗅自己尾巴和屁股時，她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合著剛才它們打架是為了搶老婆？

林意風中凌亂。

在那隻狐狸再一次靠近時，仗著自己體型比對方大且還胖，林意狠狠揍了它一頓。

最後那隻狐狸只能灰溜溜地逃跑了。

但是給林意帶來的心理陰影是巨大的。

她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奔自己的小窩。

心中還安慰自己，這至少說明同一族中自己還算的上貌美如花，還是挺搶手的。

但當她鑽回洞里，才發現更嚴重的事情在等著她——小兔子不見了。

她看著她鋪的小床上留下的幾滴黑血，心沉到了谷底。

聽說有些動物在臨死前會悄悄離開，避免自己拖累同類。

她養了小兔子這麼久小兔子都沒動過，今天偏偏在她離開的時候醒來，又在她離開的時候離開。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知道自己死期將至的小兔子默默離開，尋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角落，孤獨地等待死亡。

高原天寒地凍，第二天日出的時候它就會化為高原上的一抔雪。

或許最後的那個眼神並不是求救，而是訣別。

林意心裡酸楚，連忙躥了出去，說不定還能把小兔子找回來。

但這一出去，她發現洞口的草叢塌下去了幾方。

她立即分辨出這都是人類的腳印。

腳印大小不一，至少有三四個人。

她忽然聯想到了什麼。

一定是昨晚那幾個人抓走了小兔子！甚至在抓小兔子的時候還弄傷了它！

可那幾個人衣著光鮮，氣質不凡，為何大老遠來抓走小兔子？

「嘰咕嘰咕！」

「嘰嘰嘰嘰！」

「嗷嗷嗷~」

在林意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身旁的地面忽然想起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在刻意引起的她的注意。

一隻灰不溜秋的老鼠見她看過來，立即立起了身子。

「嗨~」

林意：？

老鼠是在狐狸的食譜里的，這隻老鼠發什麼瘋？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灰老鼠做了一個捋鬍子的動作，「我還知道是什麼人抓走了你的兔子！」

林意僵在原地，比她被兩隻狐狸求偶更離奇的是有朝一日她能聽到老鼠說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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