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妖君的鮮血順著蛛腿融入了蜘蛛的骨骼中，林意眼睜睜看著妖君帶著詭異的笑在睡夢中無聲失去了生機。

這時妖君身邊一個人忽然動了動，有了要醒過來的跡象。

蜘蛛無聲地妖君身上離開，轉向了他。

林意忽然想象了一下，如果剛才自己沒有醒過來。

她不禁打了個冷戰，盡量剋制著自己的呼吸，以免被蜘蛛發現。

妖君在睡夢中死去，困著林意的土籠上的靈力漸漸散去。

林意在謝辭身邊待時間長，對靈力也變得敏銳，在察覺到靈力散去的那一刻，她伸出輕輕刨了一下。

有戲！

雖然只刨了淺淺一層下來，林意很清楚自己的這種狐狸似乎是狐狸界的奇葩，並沒有挖洞這麼一項天賦。

在高原上唯一的住處還是從旱獺手裡搶來的。

林意推了推和她關在一起的黃鼠狼，黃鼠狼砸了咂嘴沉迷在美夢中不肯醒來。

林意觀察著那隻大蜘蛛，發現它此時正專心收割自己的戰利品無瑕顧及這裡，這才使勁晃了晃黃鼠狼。

呲——黃鼠狼吸了一口口水，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還沉浸在美夢中的黃鼠狼一睜眼就看到了騎在一個人身上正在吸食人生命力的巨大蜘蛛。

一瞬間，他什麼夢都跑到腦後。

正當他本能地要尖叫出聲時，身邊的林意眼疾手快揚起爪子狠狠給了他腦袋一下。

林意指了指被她挖出一個小角的土籠，黃鼠狼反應很快，不用林意提醒，兩隻爪子就開始拚命地刨了起來。

土籠被他們挖出了一個大洞，林意跳了進去準備逃跑，可她一跳進去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胖一點。

屁股剛巧不巧卡在了洞口。

不等她使勁蹭出來，她感覺到了一道陰影落到自己頭頂。

她僵硬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蜘蛛抬起前肢想要刺破林意，可蛛腿在林意周身再前進不得半寸，蜘蛛很是惱怒，吐出蛛絲將林意緊緊捆住從土籠了扯到了半空中。

黃鼠狼見勢不對，趁著蜘蛛對付林意悄悄從洞口逃了，在逃遠了后，他對著林意方向作了三個揖。

「狐狸大姐，對不住了，我也沒本事救你，你的恩情若是有緣我來世再報。」

因為有同心鈴的保護結界存在，蛛絲纏成的蛹圓滾滾的。

林意將眼前的巨型蜘蛛每一根毛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真是謝謝您了，還特意給留了天窗。

蜘蛛破不開結界，沖林意嘶吼著，林意知道它暫時傷害不了她，但依舊看得頭皮發麻。

忽然，蜘蛛的眼神變得異常平靜。

林意心神一凜，似乎有什麼闖入了她的腦海中。

她又「看」到了仙君、奶奶還有小兔子。

那個夢又來了，她使勁甩了甩頭，眼神清明過來，可馬上那種被侵/入的感覺又來了。

林意閉上了雙眼，感受著腦海中的變化。

她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了一面沒有邊際的鏡子上面，她低頭看到了自己，一對上那張滿是負能量的臉，她陡然清醒過來。

在不遠處她看到了半透明的蜘蛛，蜘蛛的靈力像蛛絲一樣在編織著什麼，林意退了兩步，做出攻擊的姿態。

很快，她看見蜘蛛「織」出了一個仙君，很快又「織」出了奶奶，下一個是小兔子，蕭颯、九尾狐等等。

不僅僅是人，很快又出現了她熟悉的場景，一會兒是小時候住的小房子，一會兒是高原上的土洞，一會兒又是淮寧峰仙君的房間……

每一幕都彷彿真實存在過。

林意看明白了，這就是蜘蛛在睡夢中給他們編織出來的幻覺。

蜘蛛根據自己的記憶，將自己重要的人放在一起，但卻沒想到自己的記憶包含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在那種怪異感襲來時自己才會清醒過來。

而其他沉浸在美夢裡的人就沒有她那樣的好運了。

此時在她腳下，她看到了鏡子發現了奇怪的變化。

鏡子里的倒影再不是自己，而是在重複著剛才蜘蛛編織夢境的動作。

一點點展開，似乎怕林意看不明白。

不用林意去學，這項技能就印在了林意腦海中，甚至她都沒來得及思考該怎麼去做，她就明白了這場夢境是如何被製造的。

蜘蛛創造夢境的技能在她身上彷彿與生俱來。

林意看著在鏡中世界勤奮給她編織夢境的蜘蛛，如果夢境能製造，那應該也能毀滅。

她在這裡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鏡中的一切彷彿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一點點逆著拆去了蜘蛛創造的美夢，林意熟知的人和物一個個消失在腦海中，蜘蛛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

想要從這裡逃跑，但無論它如何跑，依舊在茫茫的鏡中世界里。

林意並不想把這隻蜘蛛留在自己這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

啪——鏡子似有感應把蜘蛛的這縷意識吸了進去。

正待林意想要觀察一下，但忽然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她睜開雙眼，就看到蜘蛛痛苦地哀嚎，發瘋似的四處亂撞。

蜘蛛知道結界難破，便想將林意永遠留在睡夢裡，它因為同心鈴而忌憚林意，所以分出了大半心神，夢境和意識被毀，它自然會受到反噬。

林意沒功夫欣賞，趁著這個機會轉身就跑。

等跑遠了，她也發現黃鼠狼不見了。

心裡默默唾棄了一聲，還是得繼續趕路。

黃鼠狼雖然騙了自己，但有些話應該還是能信，關於無妄之地的消息沒必要騙她。

這一路上，她比進入無妄之地時小心謹慎多了。

她本來想走沒有人煙的荒蕪之地，但無妄之地處處充滿危機，既然無人就說明可能裡面的危險還大於人帶來的。

但她運氣不錯，直到走出荒漠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她找到了山谷，山谷比荒漠好的一點，就是容易有藏身之處。

進了山谷后，她沒有著急繼續往前，而是找了個一個隱秘的地方躲了起來。

一路上感覺得到蜘蛛製造夢境的能力留在她的身上，她心神一動又回到了那個鏡中世界。

笨拙地嘗試在鏡子里編織夢境，她想了想，製造一個最簡單的小兔子。

方法學會是學會了，但操作起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看著自己做出來的「小兔子」陷入了沉思。

大概只能說勉強能算得上看出來是個動物的程度。

即便如此，沒有比這還能讓林意興奮的了。

她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嘗試，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止忘了自己身在何地，連時間流逝都不曾察覺。

直到一天她看到了立在自己面前栩栩如生的仙君。

至於她的奶奶，已經故去的人她只想藏在內心深處，她不希望打擾到她。

林意從鏡中世界出來，懶洋洋伸了個懶腰。

她這才發現身上已經蓋了厚厚一層落葉。

肚子抗議似的咕咕咕叫了起來，林意趕緊取出幾枚仙果吃了下去。

仙君真的很疼自己，還擔心自己在無妄之地找不到吃的。

林意開始往前走，她想進地煞心。

路上遇到了幾隻鳥，她嘗試為它們製造夢境，卻沒有成功。

林意並不氣餒，或許這隻能在睡夢裡用。

走了沒多遠，她看到了一隻午憩的梅花鹿。

她分了一縷意識成功進入梅花鹿夢裡，白茫茫一片，顯然並沒有做夢。

不過很快，林意看到它夢境里出現了肥美的青草，清澈的小河，和對著它點頭哈腰的老虎狼群野狗。

林意在臨走時毀掉她創造的第一個夢境，她不想梅花鹿因為她而沉迷夢境被獵食者捕殺。

這技能只能在睡著的時候用，好像有那麼一點點雞肋。

林意搖搖頭，有就不錯了，不要得寸進尺。

本打算繼續練習的，可林意又發現了那種像手一樣的野草。

她得繼續趕路，朝中心地區走。

又走過一個林子后，林意藏在樹后，看著絡繹不絕朝著某個方向趕去的人和獸類。

難道這是去中心地區的路？

即便是林意也不打算跟著他們，有人就意味著有危險。

正當林意掉頭準備離開，一把亮錚錚的刀抵到了她的面前。

「黑耀殿下的慶典你為何要逃？」一個約莫兩人高的大漢極為不滿地看著林意，「大喜的怎麼一副死了爹媽的晦氣樣？難道你看不起黑耀殿下？」

語氣越發在逼問林意了。

這算怎麼個事？林意無語了。

她就路過而已。

「大人大人！大人息怒！」林意眼前一個黃影閃過，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黃鼠狼站在了林意旁邊。「

大漢死死盯著林意，「息什麼怒？這狗目中無人，該殺！」

「喲，這誰不知道黑耀殿下馬上要進地煞心，這麼大喜的日子，就算給這狐狸十條命她也不敢瞧不起黑耀殿下呀，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太過仰慕殿下，卻自慚形穢，擔心自己這副模樣污了殿下的眼，這才只好遠遠看上一眼。」黃鼠狼諂媚至極。

大漢怒目：「我說她是狗。」

「大人說的對，雖然這狗長得寒磣，畢竟也有自知之明，而且在慶典上見了信徒的血總歸不是個好兆頭。」

黃鼠狼的話大漢很受用，收了刀。

「殿下並非小氣之人，既然仰慕殿下，便該參加慶典，獻上最虔誠的祝福。」大漢盯著林意。

黃鼠狼用狐語提醒林意：「快答應。」

林意壓下心頭的無名火，順從地點了點頭，大漢這才作罷，但還是盯著林意。

林意無法，只好跟著黃鼠狼走進了人群。

「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是怎麼從那個大蜘蛛手裡逃脫的？」黃鼠狼用狐語和林意溝通。

林意並不想回答，她只想走。

黃鼠狼看出她的不情願，「沒辦法，這塊地都是黑耀殿下的管轄範圍，所有人都必須到場，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可沒資格到前排去，聽說到場的都可以分到一塊用靈果做的餅，我們就去蹭一蹭也不錯。」

慶典上擠滿了人和各色的靈獸、半人半獸以及普通的動物，如黃鼠狼所說，他們只有站在後排的資格。

林意對慶典沒有興趣，她只想走。

很快她和黃鼠狼都分了一塊餅，她咬了一口，就想吐出來，這鬼東西像極了用泥捏的。

她大方地將自己那份給了黃鼠狼。

「你不吃嗎？這裡面靈力可不少？」黃鼠狼受寵若驚，「對哦，我忘了你沒靈根。」

林意將嘴裡的餅吐到地上，爪子踩上上面，免得被人發現。

慶典開始，她一直埋著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裡比她醜比她奇怪的多不勝數，比如三條腿的人，上魚頭下人身的魚人，但她清楚自己的臉似乎有點拉仇恨。

「最後，在慶典結束之前。」

林意聽到這個貫穿始終的聲音放鬆了下來，終於要解脫了。

「將由我們至高無上的暗耀殿下抽一名最忠誠的信徒給予靈力點撥。」

黃鼠狼和林意用狐語低語：「沒意思，據說每次都是內定的人。」

林意疑惑：「每次？他進過地煞心很多次嗎？」

「對啊，進黃泉路必須是那一年最後勝者才可以，他已經進過了幾次了，據說有一次差點勝了，但被那個我說過的沒靈根那個人給打敗了，不過他運氣很好，每次都能從地煞心活著回來。」

「可能認輸認得快。」林意已經側過身隨時準備離開了。

忽然感覺無數的羨慕的目光夾雜著一道陰鷙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你這東西哪裡來的！」一聲暴喝在最高處響起。

周圍的人和獸紛紛散開，留了林意好黃鼠狼立在原地。

林意和黃鼠狼一起被抓到了高台上。

黑色的骷髏座上是一名中年男子，靈力將林意和黃鼠狼摔到他面前的空地上。

林意的同心鈴起了作用，她很快就立穩，而黃鼠狼則被甩到了一邊。

無邊的殺意籠罩著周圍一切，已經有人承受不住跪了下去。

暗耀陰沉著臉質問林意，「你和謝辭是什麼關係？」

黃鼠狼被波及，已經五體投地根本無法站起來。

「殿殿下……她只會說狐語，不如我幫您翻譯？」

暗耀眼神微動，算是同意了黃鼠狼的建議。

黃鼠狼也不知道暗耀為什麼這麼問，但他知道他已經被林意牽連了，他抖了抖耳朵，問林意：「你認識謝辭？」

林意記得仙君的囑咐，想也不想就否認了，「不認識，沒聽說過。」

「她說什麼？」暗耀一副要把林意吃了的模樣。

「她說謝辭是她男人，而且愛慘了她，她一頓飯少吃一粒米，謝辭都會不高興殺一個人，他們住的地方後面人頭已經堆成了山，要是殿下敢動她一根毛，謝辭會把所有人都殺了。」

林意剜了黃鼠狼一眼，仙君想不想殺暗耀她不知道，但是她現在很想殺了他。

暗耀打量著林意的臉，不禁露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冷笑了一聲，「謝辭口味還真重。」

「殿下，她肯定在說謊，如果她的話當真如此，謝辭為何不現身？」暗耀旁邊有人提醒，「而且，這隻這就是一隻狗，嗯……狐狸，謝辭怎麼可能……」

他們簡直無法想象謝辭和這隻狐狸在一起的樣子。

「可同心鈴是謝辭的。」暗耀盯著林意那雙眼睛，「而且這隻狐狸在我面前竟然面不改色，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林意無語了，連面癱都能被說得這麼高深莫測。

他走向林意，用一種極為殘忍的語氣高聲道：「謝辭愛慘了你是吧，那好，所有人今晚留下，明日我就與謝辭的女人……母狐狸成親。」

林意僵住。

這是哪裡來的神經病？

暗耀的手下立即取來了一個大鐵籠把林意和黃鼠狼一起罩了進去。

「這個人有病嗎？」林意沒忍住罵罵咧咧。

黃鼠狼嘆氣，「你不知道，無妄之地最恨謝辭的就是他了，當初他殺了所有持有百枚印記的人，本以為萬無一失可以進黃泉路，結果被突然冒出來的謝辭截了胡。」

「不過他最怕的也是謝辭，」黃鼠狼說道：「這麼久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你認識謝辭？」

「為什麼你們都認識仙君？」林意比他更疑惑。

「有什麼奇怪的，謝辭就是那個沒靈根還走出黃泉路的人。」

林意啞然無聲。

餘光忽然瞥見一旁柱子上的紫色蝴蝶，莫名覺得眼熟。

她問黃鼠狼：「無妄之地有紫色的蝴蝶嗎？」

黃鼠狼正在自哀自怨，隨口答道：「蝴蝶不是哪裡都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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