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意醒過來時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小毯子上,她動了動眼珠,房間里此時空無一人。
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慢步從門縫裡擠了出去。
院門口謝辭在和一個陌生的弟子說話,那名弟子臉色很是嚴肅,像是在說什麼要緊的事。
為了避免打擾到他們,林意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看了看太陽升起來的方向,她不過就眯了一覺怎麼就早上了?
謝辭回頭一眼就看到了端坐著等他的林意,不用他走過去,林意已經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
謝辭蹲下身子,目光聚集在林意頭頂上翹著的一撮狐狸毛上,「你昨天是不是咬人了?」
林意在聽到謝辭的話的瞬間,耷在兩邊的耳朵立即警覺地豎了起來。
門口剛才那個和謝辭說話的弟子還在那裡杵著。
眼神一直在偷偷往院子里瞅,林意眯起雙眼,對方在對上林意的雙眼時,表情僵了僵,很快把臉轉到了一邊。
「咬了嗎?」謝辭輕輕揪住她的一隻耳朵,又問了一遍。
耳邊的聲音和平時一樣沒什麼起伏,林意就著謝辭的姿勢朝他掌心裡湊了湊緊緊貼著,企圖矇混過關。
「嗚嗚——」她是無辜的。
院門口的弟子顯得局促不安,眼神帶著掙扎,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催促了一下,「謝峰主?」
謝辭把林意撈到懷裡,漫不經心道:「告訴杭峰主,我稍後便到。」
弟子暗自呼了一口氣,趕忙御劍離開了這裡。
謝辭抱著林意換了個姿勢,讓她看著那名弟子離開的方向,「他是來告狀的。」
林意把腦袋搭在謝辭手臂上,懶洋洋翻了個身,蹬著腳,四腳朝天躺在謝辭懷裡。
她當然知道是來告狀的。
這些人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四個人欺負她一隻手無寸鐵的狐狸不說,現在竟然還惡人先告狀告到仙君這裡來了。
「你咬的那個人馬上就要死了。」謝辭輕飄飄丟下一句話,彷彿只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林意愜意的姿勢猛然僵住,不可思議地盯著謝辭。
死了?什麼就要死了?
別說她咬的是手臂,對方可是一個修士,怎麼可能被他咬一口就死?
謝辭顯然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無論林意扯他袖口,嚶嚶嚶賣慘,他都不為所動。
去杭正清所管轄的碧雅峰的路上,林意怕極了。
除了狂犬病,她想不出任何一個理由被她咬一口就會死。
可她天天活蹦亂跳,能吃幾十個仙果,怎麼也不像是有病的。
只能說明有人藉此生事想對仙君不利。
賊喊抓賊也不是沒有可能。
兩次欺負她的人都是杭正清座下的,哪裡會那麼巧合。
謝辭到了碧雅峰便隨接引弟子去了。
剛到門外,就聽到一陣痛苦的哀嚎,那個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反而像極了瀕臨死亡的野獸。
不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接引弟子在門口止步,謝辭抱著林意走了進去。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腥味,林意被熏得有點難受,將鼻子埋到了謝辭懷裡。
房間里早就圍滿了人,皆是碧雅峰的人,抱著林意的謝辭的出現讓氣氛降到了冰點。
謝辭修長的手覆在林意毛茸茸的腦袋上,恰好化解了針對林意那幾道無形的威壓。
那些人的威壓被擋了回去,一時間臉色各異精彩極了。
出手的這些人顯然沒有預料到謝辭從雷劫下逃生還能有這樣的實力。
林意注意到了最裡面的杭正清以及他身邊一名周圍籠罩寒氣的老者。
「謝辭,你為什麼要針對我碧雅峰?」老者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雙目陰鷙地死死盯著謝辭。
杭正清不悅地昵了老者一眼提醒他道:「風長老,慎言。」
事實上卻並沒有反駁風長老的話。
幻境試煉七元宗共五個名額,碧雅峰占其二,幻境被蠻族攻擊,七元宗總共死了兩名弟子,恰好都是出自碧雅峰。
而元兇正好的謝辭的愛徒,很難不讓人多想。
「謝辭!秦雅寧害死我小徒弟,現在你養的狐狸又咬了我的弟子,這筆賬要怎麼算?」風長老雙目布滿血絲。
林意豎起耳朵,耳朵尖在謝辭掌心掃了掃。
手裡傳來微微的酥癢,謝辭眼尾染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的笑意。
「可有證據?」
風長老就等他這句話,從角落裡揪出了一名女子,怒聲道:「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女子埋著頭,在風長老的怒火下沒忍住抽泣起來。
「昨天,我我我們和師兄碰……碰到了那隻狐狸,然然後……」
風長老見她說話含糊,大怒:「哪只狐狸!」
「就是謝峰主的那隻!」女子在其逼迫下無比慌張,「師兄被咬后回來處理好傷口就休息了,可到了深夜忽然就開始怕光怕水怕風,再到後來就開始發狂自殘,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林意心頭一涼。
怕光怕水怕風還發狂,這不正是狂犬病嗎?
恰好此時謝辭抱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剛好可以讓她看清癱在床上的人。
看著床上面目全非快扭成麻花一樣的人,林意心裡泛起了噁心,根本無法將其與那個昨天囂張的人聯繫在一起。
「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完,我已經派人秉明了宗主!」風長老認定了是謝辭在搗鬼。
林意偷偷露出一雙眼睛打量著這群人,謝辭感覺得到林意耳朵總是不老實地在手心裡掃來掃去,警告似得把她的耳朵壓了下去。
謝辭語氣染上一抹嘲意,「且不說你們在冤枉大黃,即便是,你們幾人未經允許為何上我淮寧峰?」
話說到這裡,謝辭掃了那名女弟子一眼。
女弟子被那個眼神震住,身子不住地顫抖起來,「我們沒去過淮寧峰。」
「大黃一直與我在一起,既然你們沒去過淮寧峰,大黃又如何咬人?」
女子拉出角落裡另外兩人,此下彷彿有了底氣一般,「我們昨天在主峰遇到的,絕對沒有說謊!」
「我的狐狸怎麼會出現在主峰?」謝辭眼神透著一股寒意,「對了,我記得主峰還有一隻狐狸。」
這話別說其他人,連林意都愣住了。
主峰的那隻狐狸不就是九尾狐嗎?她和九尾狐差距那麼大,恐怕只有瞎子才會認錯吧。
可仙君是知道人是她咬的。
林意心底有點發酸,超凡脫俗的仙君竟然為了她撒了謊。
就在這時,床上的人冷不丁睜開的雙眼剛好正對上林意,「呃——」床上的人忽然發出怪聲,掙脫了靈力的束縛坐了起來,不等他人反應,一掌朝著自己額頭狠狠拍下。
林意吸了一口涼氣,重新把臉埋到謝辭懷裡。
謝辭抱著林意退了幾步,離床最近的女弟子卻遭了殃。
尖銳的女聲響起,女弟子白色裙子染上了大片的血肉。
「此事的確也還沒完,我也會秉明宗主。」鼻尖的血腥味讓謝辭不喜,「杭峰主,依我所見,眼下要緊的事是徹查碧雅峰,畢竟碧雅峰弟子入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謝辭!」風長老眼底浮現一抹血紅。
正當要動身之際,被杭正清給攔了下來。
謝辭帶著林意離開,林意一路看著碧雅峰雕花的柱子和白玉石板,時不時偷偷瞟著謝辭。
雖然有仙君護著她很安心,但她卻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仙君。
謝辭遠遠就看到董陽舒帶著幾人過來,目光掠過後面的一個白色人影。
手一頓,轉而蓋住了林意的臉。
林意眼神透著幾分茫然,張了張打了個哈欠,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想睡覺了。
董陽舒簡單與謝辭說了兩句話,臉色越發難看,迫不及待朝事發的地方走去。
擦身而過之際,謝辭忽然開了口,「宗主,最近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董陽舒腳步一頓,「你傷勢未愈,而且因為秦雅寧之事各仙門對你不滿頗深,這段時間還是留在宗門內比較好。」
一行人走遠,唯獨化成人形的九尾狐留了下來。
「謝師叔好。」九尾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謝辭只微微頷首,並不多言。
九尾狐眼尖,看到了謝辭抱著的林意,「胖狐狸怎麼了?」
胖狐狸?謝辭不動聲色把林意的腦袋換了個方向,避開九尾狐的視線。
「睡著了而已。」
九尾狐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這種情況還能睡著,怪不得能長那麼胖。
看著林意毛茸茸一團縮在謝辭懷裡,沒有那雙冷漠的狐狸眼,林意看上去都順眼了不少,九尾狐有點心痒痒的。
他在家中輩分最小,平時都是被蹂/躪的。
「謝師叔,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能去淮寧峰幫你養大黃嗎?」
謝辭放在林意身上的手力道重了些。
「不行,大黃我會帶著。」
謝辭雙唇抿成一條線,不由多看了九尾狐一眼。
在九尾狐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上看到了明晃晃的別有企圖。
九尾狐歇下了小心思。
他注意到了林意腦袋上翹起的呆毛,想起了林意的事,「胖狐狸想修鍊,但我不太懂普通狐狸要如何才能吸納靈力,不知道謝師叔您有沒有辦法?」
「她為何想要修鍊?」謝辭眼底是九尾狐無法發現的危險。
九尾狐思忖片刻便道:「或許是想留在您身邊吧。」
……
林意是被冷風吹醒的,一睜眼發現自己被仙君抱著,腳下卻是萬丈高空。
「是不是想修鍊?」
謝辭的聲音隨風傳來,似染上了寒風的涼意。
林意一個激靈抬起腦袋。
只是在她的角度只看得見謝辭流暢的下頜線,無法看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她低低叫了兩聲。
很想!
只是謝辭問完這一句話后,並沒有再給林意任何回應,眨眼間就已經回到了淮寧峰的小院子。
謝辭把林意放到了種仙果的苗圃里。
「自己摘。」謝辭撤去了苗圃里所有結界,「能摘多少摘多少。」
話說完,人已經轉身離開。
林意不明所以,視線來回在仙果和謝辭之間轉,等謝辭進了屋子,才咬下第一枚仙果。
沒一會兒,苗圃旁邊放了一小堆。
林意剛剛咬斷一枚仙果的枝條,她看到喬小冰御劍而來。
「小狐狸在摘仙果?」喬小冰看著林意摘的一堆仙果微微詫異。
這隻方臉狐狸站在苗圃里,嘴裡此時叼著一枚仙果,頭上還翹起了一撮呆毛,樣子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但喬小冰卻覺得這隻狐狸似乎聰明得過頭了。
林意見喬小冰的次數不多,但似乎這個人相比七元宗其他人和仙君的關係要好上那麼一點。
喬小冰剛有朝林意走過去的意思,謝辭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的台階上。
「這麼快就聽到風聲了?」
喬小冰轉向謝辭,「現在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你,這也算不得秘密,師兄決定何時離開?」
林意耳朵豎了起來,仙君要離開?
「明日。」謝辭道。
「但宗主似乎並不太同意你離開。」喬小冰了解謝辭的性格,這人的心性並非常人可比,既然做出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更改。
他又嘆了一口氣,「那大黃需要我替你照顧嗎?」
謝辭深深望了他一眼,餘光瞥見苗圃里傻站著盯著自己的林意。
他完全不知道一隻模樣連普通都算不上的狐狸,到底哪裡有吸引人的地方,短短半天的時間,已經有兩個人想要替他養著了。
「不必了,大黃我會帶著。」
聽到這句話,林意充滿了動力,轉身開始奮力摘仙果,連喬小冰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林意一口氣摘了一大堆,等反應過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恰好此時謝辭走了過來。
林意坐在仙果旁邊等待謝辭檢閱,儀態透著幾分詭異的端莊。
她以為謝辭會誇一誇她,結果謝辭只是手一揮,所有仙果就消失在了原地。
謝辭抱起她手中祭出飛劍。
林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輕輕咬住他的袖口,嗚嗚叫了兩聲,從他懷裡跳了出去,謝辭懷裡一空,眼神連自己都未有察覺的不悅。
他看著林意飛快地跑到關小白兔的籠子前,等打開籠門把小白兔放出來這才轉身朝他跑來。
可剛跑了兩步,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扭頭朝書房跑去。
謝辭的靈力散在院子周圍,很容易感知到林意的存在。
他知道她跑進了書房后的小庭院,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不用猜他都知道是在找什麼。
林意註定無功而返,只不過看了一眼也安心多了,小庭院里青草蔥鬱,小兔子怎麼也不會餓死。
重新回了謝辭的懷裡,林意看著小院子越來越遠,最後沒在昏暗中,再也找尋不見。
自離開七元宗后,每天除了趕路還是趕路。
謝辭話不多,林意又無法與他溝通,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到哪裡去。
難道是去救秦雅寧?
她知道秦雅寧對謝辭來說意義應該不一樣,畢竟親手培養了那麼多年。
書中謝辭一直都沒相信那些栽贓秦雅寧的陰謀,也曾幾次救她於水火中,直到最後被她刺了一劍。
林意心情忽然低落了起來。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林意抬起頭,發現在自己走神的時候,竟然到了一處集市一樣的地方。
謝辭收了劍,換了個姿勢將林意抱在懷裡。
林意感覺得到謝辭的出現吸引了不少人,驚艷中卻又多了幾分詫異。
她明白詫異的是仙君懷裡的她。
主要她的模樣和仙君怎麼看都格格不入,也不怪別人會多看幾眼。
謝辭從旁邊繞進了一個破舊的小巷子,在進入小巷子的瞬間,林意心生警覺,迎面走來了幾個人形的東西,黑乎乎一團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再一低頭,發現自己和謝辭的身體外也籠罩著一層影子一樣的東西。
這個巷子似乎可以隱藏面容。
她望著巷子盡頭,看來這個地方不太一般啊。
出了巷口,是一扇只開了一半的門,謝辭側身走了進去,進去直接上了樓梯,最後謝辭停在了四樓外。
「四樓不收活人。」忽然從角落裡伸出了一隻乾枯黑痩的手。
林意看到謝辭的右手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對方掌心忽然出現了一枚黑色的令牌。
謝辭取了令牌,走進了其中一間房間。
房間昏暗無比,只在角落燃著幾隻小小的蠟燭,此時一個長桌前已經坐了三個人,三人在謝辭出現的瞬間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
「老規矩,價高者得。」黑暗裡走出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嘴邊架著一桿煙槍,「貨只給一人,你們自己看著辦。」
不等三人出手,謝辭拋出了一塊透明的靈石。
靈石分上中下三品,按屬性分六種,其中五種屬五行,剩下一種則是沒有屬性的靈石,沒有屬性就意味著任何人都可以吸收且不會產生排斥。
女子接住靈石,嫣然一笑,「看來這東西有歸屬了。」
黑影一閃,林意看見有什麼東西被謝辭收了。
一枚上品無屬性的靈石讓生了殺意的三人歇下了心思,能有一塊這樣的靈石,想必其後的人實力也絕對凌駕在他們之上。
謝辭抱著林意走出房間,在經過相鄰的那個房間時,林意瞳孔微微收縮。
她明白了剛才那個女人口中貨只給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那個房間里地上躺了三具屍體,因為失去性命,偽裝他們的黑影逐漸褪去,露出了他們本來的面容,僅剩的那人挨個從他們身上搜出了一個錦囊。
然後成功換取到了心儀的東西,那個東西一閃而過,林意認得出來與剛才謝辭拿的是一樣的。
一人集四人財力,自然是價高者得。
謝辭只停了片刻便離開了,似乎只是想讓林意看清楚而已。
出口是一個像迷宮一樣的地方,走到後面,已經看不到人影,很顯然這裡是為了保護客人的秘密而存在。
耳邊又傳來了集市熱鬧的喧嘩聲,把林意從冰冷的黑暗中扯了回來。
「這才只是開始。」謝辭的聲音很輕。
散在風中顯得有些縹緲,林意一時難以分辨何時在對她說,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離開那個地方后,謝辭並沒有帶林意繼續趕路,反而在集市上轉悠了起來。
忽然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吸引了林意的注意。
男人手中拿著一隻松鼠,松鼠忽然鑽進了他的袖子里,林意看著男人衣服動了動,松鼠從男人領口鑽了出來。
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的一舉一動。
小小一坨被揣在懷裡未免也太可愛了!
林意耳朵興奮地動了動。
「你不行。」謝辭發現了林意的情緒變化,隨即又補了一句,「太胖了,放不下。」
林意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她本來也沒想這頭。
可謝辭這麼一提,她忽然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塞進仙君領口裡的場景。
她瞄了一眼謝辭的衣領,默默深深呼了一口氣。
那必然會隆出一大坨出來。
小松鼠察覺到林意的視線,忽然從男人領口跳到了地上,瞬息之間,一個漂亮的少女出現在原地。
少女藕臂緊緊抱住男人,姿態異常親昵,偷偷沖林意做了個鬼臉,似乎生怕林意多看一眼她抱著的人。
男人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少女宣誓主權般吧唧在男人唇上啄了一口。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許尷尬。
謝辭擋住了林意的雙眼。
很快就改變了主意,從旁邊的小路離開的集市。
接下來又是枯燥地趕路。
但離開集市后,林意敏銳地發現了他們所經過的環境細微地發生變化,不知不覺中所到之處總透著幾分詭異。
四周的氣息也漸漸變得讓她無法心安,彷彿黑暗裡蟄伏著某種可怕的怪物,隨時會將她吞噬。
謝辭收了劍,林意看到了小路。
小路兩邊滿是雜草,約莫有半人高,像一隻只人手,無風自動,彷彿活了過來。
看得林意心裡發毛。
謝辭把林意放在了路中間。
「我問你是不是想修鍊,你說是。」
謝辭的聲音落在耳邊,林意忽然有點慌。
她額間一涼,發現一道黑影沒入了自己體內,正是剛才在那個小樓里買來的東西。
謝辭蹲下身輕輕摸了摸林意的頭頂。
卻依舊無法安撫林意。
「路的盡頭名為無妄之地,裡面可以讓你吸納靈力的秘法。」謝辭的聲音充滿蠱惑,「既然你想修鍊,就得讓我看到你的決心,我不會陪你。」
林意扭頭看著通往無邊黑暗的小路,心生怯意。
謝辭感受得到她的害怕,他輕輕勾起唇,「當然,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隨我一起離開,但從此之後便與修行無緣,永生當一隻狐狸,我也會將你送回七元宗,你會在那裡平安度過一生。」
書中根本沒有提及什麼無妄之地,但林意看著路旁那些像手一樣的野草,心底被未知的恐懼緊緊攥著。
謝辭看得出她眼中的掙扎和害怕,眉宇間帶上了幾分嘲弄。
就這樣,還想修鍊。
他伸出手,想帶林意走,在碰到她柔軟的耳朵時,林意忽然退了半步躲開了他的手。
林意身體在顫抖,卻倔強地挺著背脊。
這就是她想要的機會嗎?
謝辭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林意的耳朵上,指尖的溫度讓林意稍微沒那麼緊張,但依舊繃緊了身子。
她很害怕。
很留戀謝辭掌心的溫度。
可如果她永遠只是一隻狐狸,就什麼也做不到。
謝辭眼神連自己為未曾察覺地柔和了下來,「無妄之地開啟在九十九日後,如果那天你還活著,我會接你回來。」
心中一狠,她掉頭朝著小路盡頭奔跑起來。
一刻也不敢回頭,她害怕在看到謝辭的瞬間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會土崩瓦解。
如果不是仙君,此時她還不知道在哪裡擔驚受怕,或許小命早已經沒有了,仙君對她那麼好,甚至不惜為了保護她打破了自己的原則說了謊話。
她明明清楚仙君以後面對的會是什麼,怎麼能因為自私得只貪戀一時的安穩放棄這個機會。
身後謝辭的聲音散在冷風中,「無妄之地不要提我的名字。」
林意聽到了他的聲音,更是不顧一切跑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看不到路旁猙獰的野草,也看不到更深處是否藏著赤紅的雙眼等著她自投羅網。
她牢牢記住了,九十九天後,仙君會來接她回去。
一路奔跑,這條路彷彿沒有盡頭,等跑到筋疲力盡,她才發現周圍的景色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路兩邊的野草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見的沼澤地。
潮濕低洼的地面上籠罩著一層水霧,茂密的樹木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林意回頭,陡然發現來時的小路已經消失不見。
「瞧瞧!瞧瞧!今年來了個什麼!」一隻黃鼠狼從一棵樹后露出了一個腦袋,在看清林意的瞬間,他「哇」了一聲。
黃鼠狼跳了出來,「原來是一隻大黃狗!」
林意警惕地退了兩步。
黃鼠狼忽然湊到了她的跟前,像人一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目光卻偷偷瞅著林意脖子上的鈴鐺。
仙器啊。
「新人,你好,我叫大黃,他們都稱我一聲黃哥,你也可以這樣叫。」黃鼠狼十分的熱情。
怎麼又是大黃,林意嘀咕起來,已經無力吐槽這個名字了。
黃鼠狼微微驚訝,嘴裡發出了狐狸的叫聲。
「你竟然不是狗?」
「你竟然會狐語?」林意同樣很驚訝。
黃鼠狼被誇得有些害羞,「畢竟要養家糊口嘛,不多會點怎麼行呢?」
趁林意不注意,爪子已經伸向了林意脖子上掛的鈴鐺。
林意忽然扭頭盯著黃鼠狼,黃鼠狼的爪子做出了一個握手的姿勢,「初次見面,以後多關照關照。」
面前的爪子尖銳鋒利,林意心裡有些不安,但還是伸出爪子回握了過去。
黃鼠狼有些發愣,林意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林意身上感覺不到有靈力,誤打誤撞進無妄之地的人他見過不少,但揣著仙器進無妄之地普通人或者普通動物他還真沒遇見過。
「你身上有無妄之地的憑證嗎?」黃鼠狼開始旁敲側擊,「就是一個黑色的印記。」
林意點點頭。
黃鼠狼神色變得慎重起來,想要得到無妄之地的憑證只有兩種方式,一有錢有勢,二是殺人越貨。
這隻狗,不,狐狸看上去又傻又蠢,顯然靠自己不可能得到。
「你主人沒和你在一起嗎?」
主人,說的應該就是仙君吧。
她想起謝辭的最後一句話,默認了黃鼠狼的稱呼。
但她卻不敢交底,黃鼠狼雖然看上去挺友好的,但俗話不是有一句: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而且她直覺黃鼠狼對她似乎太過熱情了。
「我的主人去找吃的去了,讓我在這裡轉轉,一會兒就來接我。」
黃鼠狼卻發出了極為惋惜的聲音,「小狐狸,很遺憾你被騙了,我看見你一個人進來的,你的主人顯然是拋棄你了。」
林意愣住,「他說過會來接我的。」
「你知不知道無妄之地的別稱的是什麼?」黃鼠狼自問自答,「無望之地,那個望是希望的望,無望無望就是沒有希望,這裡是被世界遺棄的地方,來這裡的都是走到窮途末路的亡命之徒,你的主人把你送到這裡來,無疑是讓你來送死。」
黃鼠狼跳到一旁的樹樁上,嘆息起來,「有進無出啊有進無出,每一年只有一個離開無妄之地的名額,別說你根本沒那麼可能拿到那個名額,可憐的小狐狸,你想想就算拿到了,到時候你主人來接你,是你離開呢還是你的主人離開?」
「可他說過會來接我。」林意重複著這句話。
可她清楚她被黃鼠狼的話影響了。
黃鼠狼可憐地看著林意,一邊朝她走去,「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你就會信我的話了,今天是無妄之地開啟的最後一天,你說你的主人什麼能來接你呢?」
黃鼠狼想要靠近她,她退了兩步,沖黃鼠狼呲牙。
一隻才認識的黃鼠狼和仙君,她只會信仙君。
……
謝辭目送林意的身影消失不見,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眼中藏起一抹冷意。
他步入了黑暗。
他離開不久,幾道黑影出現了陰影里。
他們互相看了幾眼,沒想到眨眼的功夫就把人跟丟了。
正當他們要四散開分頭去找的時候,其中一人瞳孔驟然放大,渙散,連一聲都沒來得及吭就倒了下去。
劍起落下。
幾人無一倖免倒在了地上。
破曉劍身依舊潔凈清透。
謝辭冷眼掃過幾人,從他們每個人身上提取出了一縷幽魂。
無妄之地關閉,通往無妄之地的小路消失,取代的是似手一樣的野草。
見了血腥,那些草動了起來,潮水般涌了過來將幾人覆蓋,密密實實的野草下是腐爛的氣息。
甚至還有野草想連謝辭也一併吞沒。
卻在離他半尺的地方再前進不得,瞬間化為灰燼。
很快地面恢復了原有的平靜,那些野草緊挨著一起,靜靜等待著下一個獵物的到來。
謝辭離開,無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緊接著他去了浮月島。
無人的港口,迎接他的是只一隻白狐。
白狐眼神獃滯,沒有往日所見的靈動。
謝辭動了動指尖,白狐開始為他帶路。
一直深入到一處浮月島外人絕不可知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浮月島有一處福天寶地,他要的東西正藏在這不起眼的地方。
刻著古老詛咒的石門被結界死死封印著。
謝辭眼中覆上一層冰霜,結界已經被他打開,沉重的石門彷彿是在歡迎他,緩緩而開。
白狐蹭地一下竄了進去,繼續他的使命。
謝辭看到了中心圓台上層層封印著的東西——一截指骨。
指骨周圍散發著濃厚的怨氣,翻騰怒吼著,想要衝破封印,卻在感應到謝辭靠近的瞬間變得平和起來。
白狐在一旁獃獃看著謝辭取走了指骨離開,獃滯的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
他「看見」了身體里那隻紫色的蝴蝶,也看見了指骨殘留的怨念盡數湧進他的「身體」里。
他感受到了力量的存在。
明明他已經死了。
從七元宗回來后,因為他想要秦雅寧的原諒,但四肢被穿透的秦雅寧卻趕走了他。
那個狠絕的眼神他一生都無法忘記。
被帶回浮月島后,他便被薛瑤丟進了萬蟲谷。
他在裡面活了十天,十天里看著自己被啃噬,直至死才解脫。
可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又活了過來,身體里不知何時出現的那隻蝴蝶每天都驅使著他在浮月島里尋找著什麼,直到謝辭來的這一天。
在石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他逃了出去。
……
某處,燭影搖曳,正在對弈的兩人身影映在了窗邊。
「謝辭離開七元宗為何不告訴我?」
「是另外的價錢。」
「我聽說他把他的那隻狐狸送了無妄之地。」這人輕笑了一聲,不掩譏誚,「既然離了他身邊,死了就不關我的事了。」
棋子落下的聲音。
「還不是時候,在下拙見,少主若真想對付他,就該想辦法保住那隻狐狸不死。」
被稱為少主的人疑惑:「為何?」
「押寶不能只押在一人身上,少主覺得秦雅寧重要,我卻覺得狐狸重要。」
「這是何意?」
「少主試想,如果有朝一日那隻弱小的狐狸在謝辭心裡扎了根。」這人的影子做了一個□□的動作,「心是肉長的,那裡才是最脆弱的地方。」
少主落子的動作頓住,「那秦雅寧不行嗎?」
「依我看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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