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第 110 章

戰場上行陣和睦,優劣得所,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北國的意外出兵並未分走東戰場的多少兵力。

北王這些年窮兵黷武,又實施□□,已經失盡民心。

這些年來,百姓不過是感念先王君恩,才沒有造反,卻也如同置身水火。

這位突如其來的五王子,成了百姓的另一希望。百姓紛紛不戰而降,以求和睦。

自從歡歡被擄走後,玄桀寢食難安。

他能做的,就是披堅執銳,在戰場上勇冠三軍,為歡歡爭取更多的機會。

左旭終於回來的時候,玄桀忐忑不安而又期待的在營帳中等着他。

可是他看見的只有一個風塵僕僕的左旭。

玄桀怔了一怔:「歡歡呢?」

左旭欲言又止,良久才說:「小姐……遇難了。」

玄桀身子頓時虛軟,險些跌坐在椅子上,爾後還是強撐著起身:「不、不可能。我昨晚還夢見歡歡了,她說等我接她的,她……」

左旭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嘭'的一聲跪在地上,所有憤怒都化為一聲響徹雲霄的悲鳴:「少主,他們……他們不是人!」

玄桀眼前一片空白,頓時癱坐在椅上,彷彿失去了一切知覺。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好像一口氣都快喘不上來。最終一口血吐了出來,像是一顆心的模樣。

「少主!」身邊一眾人聲嘶力竭,眼睛頓時睜的極大,驚恐的簇擁上來,扶住玄桀。

玄桀只覺瞳孔渙散,喃喃道:「阿綾,我對不起你……」

等玄桀醒來的時候,左旭終究還是不敢詳說。他最終隱瞞了細節,只說歡歡失蹤了。

左旭知道,歡歡,是他生命的延續。

玄桀好像信了,又好像沒有信。

他也沒有再多問什麼,而是瘋了一樣的在戰場上破陣殺敵,攻城掠地。

這一路上戰無不勝,血染河山。

他不止一次屠城。

詔令上寫的很清楚,交出一個名叫歡歡的女孩,否則,滿城皆殺。

可是沒有人知道那個名叫歡歡的女孩在哪裏。

繼瀛洲一戰後,玄桀又一次揚名天下,殘忍嗜殺之名可止兒啼。

歷史總是那樣相似。

曾經在他奪回軒轅劍,血洗東邪的時候,就被人描述成人間惡魔。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最初的面目,也沒有回頭的路。

有些殘忍的事情與生俱來。玄桀努力嘗試過改變,但他無法對抗整個世界。

命運在一開始就決定了他的結局,他只能接受:他不適合這個世界。這很悲哀但已成定局。

不日之後,南柯的鐵騎就到了東夷的京都——宜州。

宜州百姓不戰而降。

東夷王瘋了一樣,衝到了宣紜殿。

卿城握緊了尖銳的發簪。

東夷王步步緊逼:「你這個妖孽,孤殺了你!」

卿城用發簪用力的扎過去,卻被東夷王一把撂倒。

東夷王將發簪折成兩半,扔到一邊:「賤人!孤一定要手刃了你!」

說着,便從劍鞘中拔出劍,想要過來砍死卿城。

「君上!快走!」

幾個暗衛從暗處躍出,擋在卿城面前,持劍正想要殺了東夷王。

宣紜殿的殿門突然被撞開。

是東夷王手下的那一隊死士。

那些死士見東夷王有難,不要命的衝過來,與那些暗衛廝殺在一起。

卿城想要離開,但是刀光劍影下,她沒有任何脫身的機會。

東夷王伺機,持劍沖了過來。

又一暗衛躍身護住她,用力朝東夷王揮劍,有一劍封喉之勢。

卻被另兩個反應靈敏的死士打斷,一個擋住他的劍勢,另一個一劍當胸刺了過去。

宣紜殿的軟毯已經被血染成了殷紅的顏色。

死士與暗衛還在不斷的拼殺,各為其主。

可是殘存的死士不斷從殿外湧進來,暗衛僅余的一點優勢也消耗殆盡。

卿城用力推翻桌案、燭台擋住他們的攻勢。

滿地狼藉。

最終,殿中活下來的就只有東夷王與卿城。

卿城背抵著樑柱,緊握著劍試圖抵禦。

劍上還有暗衛殘餘的鮮血,不斷的滴落。

東夷王陰冷的笑着,一步步的靠近。

卿城畢竟是女子,氣力上終究還是不敵東夷王。

東夷王用力一揮,便將卿城的劍打落在地上。

「去死吧!」東夷王暴怒的吼道。

卿城臉色慘白,閉上眼。

卻沒有想像中的疼痛。

等到她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東夷王目眥盡裂,一支羽箭刺在了他的胸口裏,血從他口鼻中流出來。

東夷王重重的倒在地上。

遠處的蘇覆將手中的弓放下。

卿城背靠着樑柱,虛軟的滑坐在地上,臉色發白,胸口微微起伏。

看見蘇覆的那一刻,這麼多年,在異國他鄉,她漂泊無依的心終於有了倚靠。

蘇覆過去抱住卿城,安撫著心有餘悸的她:「沒事了。」

卿城只覺得,此刻像極了當年溫華公主在大殿上鞭打她的時候,在她最無助的時刻,也是他這樣護住了她。

也是破城這一日,玄桀最終知道了真相。

他不肯相信,卻又發瘋一樣跑到了那個山洞裏,誰也阻攔不住。

他用手刨開泥土,好像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他的歡歡。

別人怎樣勸他,他都置若罔聞。像是要在那個山洞裏,肝腸寸斷一般。

誰都拉不走他。他固執的用手不斷刨開泥土,直到看見底層那殷紅而濕潤的泥土。

他的動作僵住了。

可是最後,他還是不肯相信,他的歡歡就這樣消失了。

她還那麼小。

在東戰場,玄桀戰功赫赫,蘇覆一向很尊重他的意見。

只有這一次,他們有了分歧。

宜州城是玄桀攻下的,處置權在玄桀手裏。

玄桀要屠城。蘇覆是反對的。

蘇覆分析道:「宜州是六朝古都,富庶繁華。而且宜州百姓束手投降,殺降不祥,這樣似乎不妥。」

玄桀臉色有些蒼白,語氣依舊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屠城。」

蘇覆默然片刻道:「百姓畢竟是無辜的。」

「那我的女兒呢?她做錯了什麼?」他抬眸反問道,一雙猩紅的眼睛佈滿了血絲:「他們想活下去可以,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最終,雙方不歡而散。

別人大概認為玄桀殘忍嗜殺,有意刁難。

他不在乎。

出了營帳后,他在宜州城裏如行屍走肉。或許在這裏,他可以遇見他的歡歡。

她會張開懷抱,像個小太陽一樣朝他撲過來。

宜州的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饑寒交迫的百姓們與戰俘一樣縮在街道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他們知道,就要屠城了。

玄桀走在街道里的時候,長長的街道兩側有許多人,老老少少,都擁擠的縮在角落裏。

卻沒有任何人敢發出聲音,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先死在這裏。

他們知道,在這裏走的,就是那位殘忍嗜血的玄桀將軍。

玄桀什麼話都沒有說,那些人更是連呼吸都很謹慎。

這裏死氣沉沉的,明明黑壓壓的聚滿了許多人蹲在角落,卻窒息一般壓抑,靜的像一座死城。

空中開始飄起了絲絲小雨。天色依舊是灰濛濛的,暗無天日。

一個蹲在角落裏的小女孩,手中握著半個髒兮兮的饅頭。

隨着玄桀的不斷走近,她愈發顫抖。顫顫巍巍的,最終手裏的饅頭掉下來,滾了出去。

那是她最後的糧食了。

她小心翼翼的追着那個饅頭挪動,蹲著一點一點的跟過去。

饅頭停下來的時候,她剛想伸手去撿,卻發現已經被人彎腰撿了起來。

小女孩一抬頭,看到了玄桀,愣在那裏,很快就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覺得她命懸一線,卻都膽戰心驚的不敢說話。

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從人群里沖了出來,大概是那個小女孩的父親。

他跪在地上,緊緊的將那個小女孩護在懷裏。

小女孩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緊接着,他的父親也低聲哭了出來。

平靜被打破后,情緒便瘋了一樣的蔓延,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低聲啜泣,悲鳴一片,哀鴻遍野。

原本靜謐的城,霎時低沉的哭聲一片,如同喪鐘的回聲在不斷蔓延。

然而,讓眾人不敢相信的是,那位冷血無情的將軍竟然就站在那裏,與他們一樣,無助的低聲哭了。

後來,他蹲在那裏,雙手掩面,眼淚從指縫中流出。從一聲一聲壓抑的哭泣,直到最後哭的撕心裂肺。

這麼多年來,他心疼阿綾,心疼歡歡,什麼時候心疼過自己啊?

天下幸福祥和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他面對的是這樣荒涼落寞的一生?

玄桀這一生,其實沒有別人描述的那樣窮凶極惡。就像曾經的東□□主說過的那樣,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善惡黑白。

如果真的要說他做錯了什麼,大概就是錯殺了那些束手投降的百姓。這也許是他此生唯一毋庸置疑的錯誤。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當我們置身事外的時候,我們總會覺得他這樣的行為不可理喻、惡貫滿盈。

其實每個人身後都有一把看不見的刀。

越接近他的處境,才越理解他的心境。我們也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如果我們是他,可能會做出和他同樣的選擇。但我們不是他,所以不可能真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不論如何,東夷的血流成河,玄桀確實難辭其咎。但是,當我們把玄桀定義為千古罪人的同時也不該忘記: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他也有一己私慾,有自己的愛恨情仇。

有些錯誤,不可饒恕,但應該理解。

但其實,他這一生,原本也可以清澈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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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嬌軟又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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