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十九年天涯路 第九章 楊萬里

趙虎手中兩傘一手展開如盾，一手合併如槍，那個像老鼠一般的男人身材矮小，速度也是極快，只不過趙虎手中兩傘若是同時展開，就像是兩柄圓盾，縱使是這老鼠再快也到不了馬車周圍。

既然繞不過去，就只能強行突破了。

老鼠男一握手裡的鐵爪，擦出絲絲火星，整個人竟然直面著趙虎撲來，趙虎左手傘開，任由他撲到傘上，老鼠拿手中的鋼爪沖著傘面猛地插了進來，整條手臂沒入，手中的鋼爪距離趙虎的咽喉只有絲毫，甚至鋼爪攜帶的內力已經微微刺破了趙虎的咽喉。

可手臂偏偏在此刻被傘骨夾住，竟然動彈不得。

趙虎臉上的微笑不變，伸手一擰傘柄，傘柄中發出一聲機械的響動，傘骨向著反面捲起，一根針刺從傘柄中彈出。

「阿彌陀佛。」

疤臉和尚詠頌一聲佛號，用手拽住老鼠的領子，把老鼠從傘骨中扯出。

趙虎眯起了眼睛，另一隻持傘的手擰動傘柄，彈出一根尖刺，如槍般直刺疤臉和尚的胸口。

疤臉和尚撥開槍頭，長嘆一聲。

「施主莫急。」

這四個字說罷，拽著老鼠領子的手把老鼠摔在地上，右手金光涌動，一掌拍下。

「噗……」

老鼠一口鮮血噴出，就此暈厥過去。

「還請施主莫要傷他性命。」

疤臉和尚說罷，邁腿向著雙刀門大漢走去。

雙刀門大漢腿上和肩上都多了一道血孔，而張龍的身上卻只是衣衫有些破損，甚至都沒有傷到皮肉。

大漢眼睛瞥到這疤臉和尚大踏步的朝他而來，手裡面的雙刀突然改變了方向，朝著和尚橫劈。

「當！」

一聲鐘響，雙刀劈在河上的護身罡氣上，和尚的護身罡氣閃爍了幾下，但終究是沒有破碎，反倒是大漢震的雙手發麻。

和尚向前兩步，拍在他的手腕上，將他手裡的雙刀拍掉，隨後又是一掌落在大漢的頭頂，將大漢打暈過去。

和尚動作乾淨利落，非一般高手不能所為。

王幼明抱著劍和提著老道的小昭也走了過來。

「當家的，這是……」趙虎把傘上破損的布面扯掉，然後把傘收了起來。

「那和尚說不殺這些人，把這些人交給他處置，他就給我一塊兒可做蟬鳴寺貴賓的玉蟬。」

王幼明在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隻拇指大小的玉蟬「我尋思到了京城那邊兒的蟬鳴寺多多少少能蹭個飯什麼的吧。」

張龍也過來了，有點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這枚玉蟬。

「我說你們在那邊兒廢話，還不來幫我！」

馬漢扭過頭朝這邊喊了一聲。

陳妍的巴掌又快又重，說可以碎石裂金都算是小瞧了她。

但就這一轉頭的功夫，讓陳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整個人砸進了馬車裡。

「嗯……」陳妍看看周圍情況，似乎大勢已去，殺李律政的事這一次是辦不成了。

「既然如此的話，各位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了！」

陳妍那動聽的聲音從如此健碩的身體之中傳出，感覺實在恐怖。

這話說罷，陳妍起身躍上樓頂，將屋頂的瓦片踩碎，緊接著起一個起路就要消失。

一道金光追了上去，也未過多久，一聲巨響傳來，更有塵煙激起。

以陳妍的實力，若是青州州中人，王幼明不可能不知，可是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這樣一個外家高手，回去一定要好好探查一下這是何方人士，如果找不到的話，多半就是京城派來的了。

王幼明看了幾眼便不再看，向著周圍已經差不多結束戰鬥的眾人喊道「各位兄弟，如有願意加入我們天地會的，便放下手中的兵器，接受收編，我們絕不為難。」

這一聲喊出來，有好多決定拚死一戰的，心裡也都打了退堂鼓，他們本來也是江湖人，只是為了尋一個靠山才加入的各幫派，現在各幫的檯子都倒了，也沒有必要拚死堅持了。

有一些猶豫之後便扔下了武器，可還有一些自小就是在各幫中長大的還想要拚死一戰，不過敵眾我寡，還未出兩招，就讓眾人給按住，捆上了繩子。

張龍前去統計了一下，天地會的傷員還不到一成，受的傷也大多都是輕傷。

王幼明派了幾個人，把老農給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少說先把血止住，以他內家高手的實力，總不至於突然暴斃而亡，至於其餘的三個人，都先拿繩子捆好了放在這兒，看疤臉和尚有怎麼樣的安排。

「王兄，王兄。」

王幼明突然聽見馬車那裡傳出了李律政的聲音，生怕有什麼不知道的變故，於是快步走了過去。

車廂里馬漢趴在李律政的身上，看樣子是已經暈過去了，腿卡在馬車壁上的窟窿中，李律政根本推不動，這會兒李律政的臉已經讓壓白了。

王幼明嘿嘿笑著走到馬車的另一邊，抱住馬漢的雙腿，使勁往後一拉，將馬漢的下半身拉出了馬車，李律政也從馬車中坐起來，大口的喘著氣「這……這也太重了。」

「怎麼樣，沒事吧？」王幼明問道。

「沒事。」

李律政擺擺手，好不容易才緩了口氣，從馬車中走出來，朝周圍看了看。

「我說你這事兒是不是從出發前就策劃好了。」李律政嘴角抬起一絲弧度，似笑非笑地看著王幼明。

王幼明裝傻充愣「什麼事兒啊？」

「用我來當這個誘餌，打算把青州的所有幫派統一？」

王幼明摸了摸鼻子，正思考著怎麼回答，突然看見疤臉和尚回來了，趕緊背著手，一邊搖頭一邊過去，嘴裡還嘟囔著「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李律政哼了一聲，扭過頭想看看怎麼把馬漢弄出去。

和尚是一個人回來的，既然沒見到陳妍，多半是陳妍已經跑了，這和尚武功不弱，就這樣都讓陳妍跑了的話，王幼明自己出手也多半攔不下來。

「跑了？」王幼明問道。

「是，女施主修為很高，貧僧一時半會兒也追不上，索性就回來了。」

王幼明看了看地上捆著的四人「那這四人大師打算怎麼辦呢？」

「自然是帶他們皈依佛門。」疤臉和尚微微低頭。

「皈依佛門？」大漢悠悠醒來剛好聽見這幾句對話，額頭上青筋暴起，雙臂用力，綁在他身上的繩子竟然憑空崩斷「老子才不皈依什麼狗屁的佛門，老子……」

「砰！」

疤臉和尚又是一掌拍在他的腦門上，把大漢打暈了過去。

「這……」

「無礙，帶貧僧回到寺中，自然會與他們講述佛法。」

王幼明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他的一眼「用不用給大師派點人手？」

「不必，但若是可以借貧僧一輛馬車自然最好。」疤臉和尚搖了搖頭「王幫主你下手太重了，若是背回去的話，這位老人可能受不了。」

王幼明自動忽略了後面一句話，喊來幾個人，讓他們去城中租一輛馬車過來。

王幼明嘆了口氣，在泗水城見過的那位吳吏總管在兩個天地會幫眾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王幫主，我們幫主請您去茗煙樓上一敘。」吳總管恭敬的說道。

終歸還是要去的。

王幼明嘆了口氣。

「大師在此地稍等片刻，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需要處理。」王幼明先笑著和疤臉和尚說道。

疤臉和尚點頭。

王幼明讓趙虎和小昭守在李律政旁邊，後續的收尾工作有張龍照看，倒是不用擔心。

從幫眾中穿過，王幼明跟隨著吳吏向城中走去。

城中到現在，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小商小販，顯得倒是十足的冷清。

「之前在泗水城時，不知王幫主身份。有所怠慢，還請王幫主海涵。」走在半路上，吳吏突然說道。

王幼明搖了搖頭「不必，吳總管還出城迎接，已經是很客氣了。」

這座城已經有幾年不來了，城中大致的格局還在，只是細節處卻已大不相同。

也對，哪有什麼人什麼事，幾十年不變。

王幼明抬頭看看天空，也只有兩個時辰過去，天空就已經和早上起來時大不相同了。

茶樓還是那個茶樓，一連講了很多天楊萬里和王仲醒故事的那個茶樓。

今天說書先生不在，茶樓也沒有一個喝茶的客人。

王幼明隨著吳吏上了二樓，楊萬里依舊坐在那個位置上。

「坐。」

王幼明坐在楊萬里對面的那個位置上，接過一杯楊萬里為他斟的茶。

「很多年了。」

「是很多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飲下一口茶。

「想問什麼就問吧。」楊萬里說道。

「為什麼？」王幼明眼睛看去「你分明知道，若我帶李律政去了京城，坐上了蛟鞍閣主的位置，長風派依舊是和我天地會平起平坐的長風派。」

楊萬里沒有立刻回答王有明的話，而是看著空無一物的台上，好像那個說書先生還在台上一般。

過了許久。

「小明，你和我還有仲醒完全不同，好像你總是看的很遠，什麼將沙子燒製成玻璃，什麼彈簧床，什麼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甚至於你敢冒著大風險，橫跨一個州把一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追殺的落魄皇子送往京城。」

「以之前十幾年來說，可能這一次你的選擇依舊是對的，你也有可能當上蛟鞍閣之主。」

楊萬里將杯中的茶喝凈。

「可那終究是你的天地會，不是我的。」

「楊叔。」王幼明將茶杯拿到嘴邊又放下「我以為……我們不用分彼此。」

楊萬里聽到這一句話，猛地轉過頭，張了張口，只是還沒說什麼，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哆哆嗦嗦地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想給自己的杯中倒些水。

王幼明伸手接過了茶壺，替楊萬里倒好了茶。

「小明。」楊萬里突然開口「你還記得嗎？其實我早就說過，等我死了，長風派就交到你的手裡。」

「有些印象，不過酒後之言，聽過便忘了。」王幼明點頭。

楊萬里伸手拍了拍王幼明的胳膊「其實我是認真的，你也知道，我膝下無子，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兒子，長風派若是不給你，給其他人我怎麼可能放心。」

王幼明點頭，沒有說什麼，等著楊萬里的後文。

楊萬里渾濁的眼中露出了一點精光。

「小明，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兒子……」

……

半個時辰之後，已經到了正午。

王幼明和楊萬里肩並肩的從茶樓中走出。

茶樓的門前站著不少人，又是天地會的人，又是長風派的人，在門口聚集著，眼看著就要掐起來了。

「幹什麼幹什麼。」王幼明喊了兩聲「你們把路堵了不用過人的？你們都散了吃飯去吧。」

「你們也在這兒杵著幹嘛？散了散了。」楊萬里也擺擺手。

兩邊兒的幫眾互相各瞪一眼，隨後朝著不同的方向而去。

王幼明把目光從小昭他們臉上掃過，看到馬漢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了聲。

「哎呦，壽星佬啊？你這大個頭，少說也得活個千年吧。」

馬漢的額頭上撞出一大塊兒，想必是之前頭撞在馬車上撞的，現在從外面看去就活像畫中托著個蟠桃，手持這個拐棍兒的壽星佬。

馬漢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掉，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這麼羨慕，等過兩天我給你也來一個。」

「嘿嘿嘿。」王小明也不在意「你這兩天挺慘呀，看來你命中就是和女人犯沖，我相信陳妍已經成為了你人生中最值得矚目的第二個女人。」

「……王小明！」馬漢一把把刀拔了出來。

「卧槽。」王幼明一低頭躲過了一刀，然後撒腿就朝街的那面跑去「好傢夥，我看你這謀反之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啊！」

「我老早就想掐死你了！」

楊萬里看著王幼明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

「幫主，王幫主他們已經出了青州，進入冀州了。」

吳吏從樓梯上到二層，緩步走到楊萬里身旁。

「哦，是嘛。」

楊萬里坐在茶樓的二樓，聽著台上說書先生正好講到王仲醒病死，王幼明接手天地會的事。

「快到中午了，幫主中午吃點兒什麼？」吳吏問道。

「這兩天一直沒什麼胃口，只是從今天早上起來就一直想吃點烤紅薯。」

吳吏笑了笑「好，我立刻去買。」

說過以後，吳吏下了樓，在城中找了半天，原先印象中賣紅薯的地方已經有好幾家都已經改行了，好不容易才在偏巷裡面找著了一個賣烤紅薯的地方。

吳吏買了兩個大紅薯，塞進懷裡保溫，快步跑回了茶樓。

楊萬里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著了的樣子，吳吏將兩個紅薯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推了推楊萬里。

可楊萬里的卻是絲毫沒有反應，吳吏心頭一驚，連忙伸手去探楊萬里的脈搏。

「幫……幫主！」

……

一隻白鴿落下，落在了王幼明的手臂上。

「長風派楊幫主去世，桌上兩顆烤紅薯未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