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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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依獃獃地站著,止不住顫抖著雙肩無聲哭泣。她瞪著銀髮男子,再說不出一個字。

而這樣的畫面銀髮男子並不陌生,半年的時間他見過多次。

在這半年裡,蓮依那雙歡快靈動的眸子逐漸染上了情愁,她堅強面具下是不堪一擊的脆弱。他看到了太多。

蓮依愛上了獨孤彥,她在為他哭泣。他不懂情,卻看懂了蓮依眼中的悲傷。然而蓮依的淚水是那麼炙熱,炙熱到讓他不敢靠近,靠近便要灼傷。

他不懂安慰,一直以來都用沉默掩飾自己的笨拙。

然而,今次他不想再沉默了。蓮依說她想要離開,可她還在等他不是嗎?她等的人會來,卻不會是她想要的結果。

他告訴她,獨孤彥會來。

這句話會狠狠地刺激到蓮依,她撲到銀髮男子身上捶打哭喊,只覺得心臟被誰捏住了,痛得厲害。

也許是不甘心中那點小期待被看穿,也許是被他那份不在意刺傷……不管如何,他的話都在向她證明,他的出現他的目的清晰而明朗。

「你一直跟著我們對么?」蓮依擦盡淚水,對沉默的銀髮男子忽然揚起了嘴角。她是笨了點,卻不是蠢到無可救藥。為什麼每一次傷心難過時他都能準時出現在自己身邊?就連掐指神算也不能那麼精準。

「離開獨孤彥那晚你陪著我,之後卻沒有與我同行……你第二次出現我便發現了一個規律。」蓮依看著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皺了眉頭,嘴角的弧度再揚了幾分:「獨孤彥避著我,卻也派了不少人暗中保護我,我甩掉他的人你就出現,反之他的人出現就失了你的蹤影……有什麼原因不能讓他們看到你呢?」

「的確有。」他凝視蓮依,從沒發現眼前的女子竟如此通透,可為什麼,她不拆穿自己?

「……我曾以為你是君子,知我傾心獨孤彥才不願插入我們之間,卻沒想到你的目的從來都是一個!你要找獨孤彥的弱點!」蓮依的臉冷了下來,聲音也冷了:「可惜小小一個蓮依並不足以成為獨孤彥的弱點,你們太抬舉蓮依了,六郎,不,應該稱你一聲陸公子才對,你說是不是呢?」

陸茗良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亂了。蓮依的話狠狠敲打著他的心臟,他一直以為隱藏得很好,卻沒發現早在這女子面前露了尾巴。

「我不姓陸,其實我……」陸茗良的話在蓮依的冷笑聲中被打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解釋,又害怕向蓮依解釋……只能獃獃地望著那不再依賴自己的人兒,閉上了嘴。

「如果你沒有赴葉初塵的約,我想我還會對自己說,你還是那個在我傷心時陪著我聽我嘮叨的六郎……可惜啊,你並沒有。」

蓮依的話聽得陸茗良眼皮突跳,他盯著蓮依悶聲問:「你看到了?」

蓮依笑了。

她說:「我的輕功連祖師奶奶都要誇上幾句……你能跟蹤我,就不許我跟蹤你們了啊?」

陸茗良握了握拳,慢慢放開,極力抑制著自己紛亂的情緒,低聲道:「你知道那酒里有毒……為什麼還要喝。」

「你下的毒,不是么。」蓮依似笑非笑滴睨了陸茗良一眼,「謝謝你的酒,讓我體會了子夜的毒竟是這般蝕心的疼。」

「我——」

「正如你說的,獨孤彥的確會來……」蓮依搶了話頭:「如果葉初塵聰明一點,就應該留住他,只可惜她選擇了與你聯盟……真是傻。」她微微嘆氣,葉初塵傻,自己何嘗不是傻呢。明知子夜的毒兇猛,可自己還傻傻喝了……蓮依抬頭望著眼前的男子,忽然朝他倒去,終是忍受不住,失了知覺。

陸茗良扶著蓮依,為她拭去嘴角的血漬。

他說:「對不起。」

邙山悍匪早在前年就被他收服了。他的目的只為一個,等待機會,報仇。

蓮依說的不錯,至邙山下來,陸茗良就一直跟著他們,只是,獨孤彥謹慎得近乎完美,讓他沒有機會。

陸茗良與獨孤彥沒有仇,有的是上一代的恩怨。陸茗良答應了那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娘親,聖火令、獨孤彥的命,他都要拿到。

馬鳴由遠而近。

陸茗良看著那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人咧嘴笑了,笑著笑著他落了淚。為什麼哭,他弄不明白,只是紛亂的心再無法平靜。

陸茗良只知道在那半年裡蓮依愛上了獨孤彥,卻不知他也學會了愛。他不懂什麼是愛,更不知道什麼是愛。從小到大陸茗良的生命里便只有娘親的恨,娘親的仇。然而這一刻他迷茫了,他想殺了獨孤彥,從來沒有這般強烈地想殺掉他。不為娘親,只為蓮依。

獨孤彥按著腹部的傷口,提起撿,用平生最冷酷的聲音說道:「放開她。」

「你來晚了。」

「放、開、她。」

陸茗良睨了獨孤彥一眼,將蓮依扶到牆邊安置好,轉身舉劍:「獨孤彥,黃泉路上你為蓮依作伴去吧。」說罷,猛地攻向獨孤彥。

陸茗良本是做好同歸於盡的準備,卻不想獨孤彥根本沒打算還手,更沒想到葉初塵會在這一刻現身。

陸茗良刺出的劍雖及時收了功力,卻也深深刺穿了葉初塵的左肩。獨孤彥扶著葉初塵說不出半個字。陸茗良被反噬,倒在一旁吐出大口鮮血,他撐著身子,看著眼前的一切肆無忌憚地笑了。笑聲回蕩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他設想了很多個場景,卻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局。

陸茗良殺不了獨孤彥了。就算拼盡全力他再沒勝算。他望著倚著牆角像是睡著了的蓮依,那蒼白的臉、嘴角的暗紅隱藏不掉生命的危機。

「解藥。」還是獨孤彥打破了沉默。

葉初塵慘白著臉抿著唇。她的眼裡蓄滿了淚,哀怨地望著獨孤彥。她說:「沒有。」

世人都知「子夜」無解。可獨孤彥還想救蓮依。他放開葉初塵,走到蓮依身邊,在一步之遙停了下來,只因為陸茗良擋在了他面前。

「你為什麼不躲?」

「……讓開。」

「我要替我娘報仇!」陸茗良扯著獨孤彥,猛地被他推開。

獨孤彥有些激動地吼道:「報仇?要報仇的是我才對吧……當年你娘可是親手殺了我爹……罷了罷了,上輩人的恩怨,你我又何必執著。」

「不……不會的,我娘分明說他是被仇家所殺……你休想騙我!父債子償,我要殺了你替我娘報仇!」陸茗良發狂般撲向獨孤彥,全然忘了武功內力,只憑一股蠻力壓倒失血過多的獨孤彥。獨孤彥吃力地撐著身子,突然被陸茗良軟下來的身子壓倒。

葉初塵半跪在他們身邊,右手還緊緊握著刺穿陸茗良的兇器。她看著獨孤彥眼中的震驚和一絲恨意,突然笑了。

她伏在獨孤彥身邊湊近他,輕聲說,「我知道他是你的弟弟,可是他要殺了你不是么?敢傷害你的人,我又怎麼會讓他活著……有他陪著你的蓮依,你可放心了對吧,你會跟我走對吧……呵呵,你瞧我真傻,你是我的相公,我是你的娘子,自然是不會再分開的。」葉初塵的低聲地說著,淚水大顆大顆地落到獨孤彥的眼臉上,他像突然得了失語症似的,再說不出半個字,自覺遍體冰涼。

葉初塵點了獨孤彥的穴,步履闌珊走到蓮依身邊,從頭上抽出一根簪子,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說:「他如此寶貝這支簪子,想來是你的吧。」她回頭瞥了獨孤彥一眼,舉起手冷笑道:「阿彥不需要它了,還給你。」說完,將簪子猛地刺進了蓮依的胸口,墨黑色的血跡逐漸暈染了那身白衣。

獨孤彥的心在那一刻空了。

葉初塵擦了擦手上的血漬,扶起獃滯的獨孤彥,她說:「我的心裡眼裡只有你,你的心不在了,我也要你的眼裡只有我。」她在獨孤彥耳邊叨叨細念,聲音輕靈歡快,彷彿回到了初遇時的那般,帶著滿臉的愛戀,攜著獨孤彥慢慢走進夜色的帷幕里。

這便是葉初塵想要的愛,沒有旁人參與分毫的愛。

夜又恢復了它的寧靜。一陣風吹過,帶著血的腥甜,似乎捲走了原本躺在小巷子里的兩人。除了地上的血跡,再沒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成為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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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君之意・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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