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死亡

史書記載:泰平十九年秋,寧王犯上作亂,帝怒,將其斬殺於寧王府,上下一百七十四口無一免者,血流三日不休,同年戌月十七,大皇子反,然逼宮失敗,終殞於宮門外。

欽天監夜觀天象,帝星與將同殞,大齊危矣。

次年二月,南湘國大兵破山門關,直入京師,勢如破竹竟無可當破,朝中皆嘆若寧王在則善矣。

泰平二十年辰月二十九,南湘王斬首齊王於殿,皇族首級皆城門示眾,自此大齊覆滅。

看着火光衝天血流成河的王府,李炎曦飄在半空,漠然視之。

在他面前倒下的全都是曾和他一起征戰沙場親如兄弟的戰友,可他死了,他救不了他們。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徒勞無功穿過他們,看着他們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

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漫無止境的紅色,無邊無際的鮮血,衝天而起的大火,在這黑夜裏,把王府變成了一個無間地獄,到處都是慘叫聲與廝殺聲。

這場大火已經燒了一天一夜。

他的屍體早已不知丟在何處。

他是被毒死的,留了個全屍在房間里。

可後來那間屋子起火,他的屍體應該已經燒成了焦炭。

李炎曦坐在屋頂,俯視地獄,回顧自己的一生。

八歲去了邊關,十九歲回到京城,二十一歲幫助大哥奪位失敗,一杯毒酒賜死在王府,隨後王府不留活口,殺業一直持續到現在,一天一夜過去了,大火不停,殺戮不止。

就在李炎曦已經平靜到麻木的時候,一個狼狽的身影闖入到他的視線里。

是他的暗衛銀子!

即使銀子的臉已經沾滿了血污,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曾朝思暮想的人。

李炎曦親眼看着他的暗衛們一個個成為了皇帝走狗的刀下亡魂,獨獨漏了這人,還以為這人是趁機逃跑了,他還在心裏慶幸,跑了好,能逃一個是一個,最好跑得遠遠的,永遠也不要回來。

卻沒想到居然在這滔天火海里還能看見他。

他的身上還背着一具已經涼透的屍體,臉上的表情不用看,李炎曦也知道有多倔強,這漫天大火中滿是殺戮的味道,銀子雖一步殺一人,卻終歸寡不敵眾。

李炎曦終於不再淡定,急得跳腳,他一次又一次想幫銀子擋刀,想把他拉走,卻一次又一次穿過他的身體,無能為力的看着他倒下。

李炎曦看着他在臨死前還緊摟住已經從後背滑落的屍體,正是李炎曦本人,銀子在屍體已經冰冷的嘴唇上重重親了一口,隨後便失去了力氣,永久地閉上了眼睛。

李炎曦絕望的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拚命伸手想將銀子抱起來,可怎麼也抓不住他的身體。

他以為自己足夠麻木,也足夠冷漠,可銀子死在他面前時,他也只是個普通人,無力回天,卻又希望老天能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大火整整燒了五天五夜,王府上下一百七十四口,無一倖免。

大火將滅未滅之際,從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來一個披頭散髮的人,一邊衝進廢墟,一邊絕望地叫他的名字。

他閉上眼睛,不願再看。

來人是他大哥,已經被軟禁了三個月,皇帝把外界所有消息都切斷了,李承曦不知從哪裏得到的他被毒死的消息,更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才逃出來。

李承曦是天之驕子,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向來風流倜儻,李炎曦曾在他被軟禁的時候偷偷去看過他,絲毫不像現在這失了風度與分寸的模樣。

李承曦最後是被下人抓回去的,李炎曦看他渾渾噩噩的,有些不放心,飄在後面跟着他一路到了幽禁他的皇子府。

他看到李承曦坐在地上一邊酗酒一邊流淚,也看到他拿着自己給他的令牌召集兵馬。

李炎曦早就預料到自己有此一劫,皇帝不會放任他手握重兵,於是在剛回京時就給了李承曦一塊令牌,為就的是李承曦在自己有個好歹后能有個倚仗,讓皇帝不敢隨便動他。

可令人萬萬想不到的是,一直都沉穩理智的大哥竟然會想着造反。

大概是他的死對李承曦的打擊太大了,一向疼愛他的兄長才終於失了理智。

底下的謀士不止一次勸他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到登上皇位,還不是什麼仇都報了,何必急於一時。

李炎曦也是這樣想的,他想告訴大哥,別這樣做,不值得,還想告訴他,其實我一直陪在你身邊,我並沒有離開。

可他發不出聲音,也觸不到任何人,就像是已經排演好的戲劇,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看着李承曦走向死亡。

李承曦已經瘋了,李炎曦死的那一刻他就瘋了。

皇后早逝,皇帝薄情寡義,他就這一個百般疼愛的嫡出弟弟,本以為從邊關回來,他就能多盡一些兄長的責任,可沒想到最終,李炎曦竟屍骨未寒。

他坐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酒,明明已經醉得站不起來,卻依舊招呼奴才拿酒來,似乎喝醉了就能擺脫他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的事實。

李炎曦無數次想奪下他的酒罈,又無數次失敗,他只能看着最疼愛他的大哥一次次醉得不省人事。

這種感覺實在痛苦得不成樣子,明明有機會阻止,卻無法出手,看着自己最親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

李承曦手握令牌召集兵馬於宮門外,皇帝早就派人等着他了,不出意外,李承曦失敗了,也沒能為李炎曦報仇。

李炎曦最後一個親人終究也殞了命。

他飄到皇宮內院,看見皇帝竟然在尋歡作樂,與那何貴妃做着那檔子事,看上去倒是老當益壯,李炎曦不住乾嘔。

身邊的人都死了,卻只有李炎曦是靈魂狀態。

無論是王府的一百七十四口,還是李承曦府上的二百三十一口,全都死於刀下,甚至那些奴才都被誅了九族。

就連那剛出生的襁褓嬰兒都未能逃脫。

稚子何辜。

他們甚至還未能睜開雙眼看看這世間繁華,便失去了活下來的資格。

李承曦看到皇帝把守在漠北兵馬召回了京城,勒令他手下的大將交出兵權。

那幾名將軍是他的心腹,得知他已身死,怒不可遏,在金鑾殿上就把皇帝罵得狗血淋頭,皇帝大怒,不顧大臣勸阻,將幾人拖出去砍了。

李炎曦搖頭,眼底一片冷漠,皇帝現在的做法,無異於找死,大齊恐怕氣數已盡。

漠北沒人守護,匈奴定會衝破山門關,向京城進發。

果然不出所料,漠北大軍一走,匈奴便蠢蠢欲動。

不到一年,山門關就被攻破。

隨後匈奴大軍直取京都。

匈奴一路攻城略地,殺人如麻,所到之處無一不是燒殺搶掠,老弱婦孺被他們欺辱得生不如死,奮起抵抗的男人因為手無寸鐵,不是被殺死就是被奴役。

而地方官員因為怕皇帝怪罪,不敢把匈奴已經攻破好幾座城的消息上報,導致皇帝還在京城過自己的安穩日子,還以為天下太平。

李炎曦看着皇帝日日飲酒作樂,每天照常上朝,奏摺匆匆看幾眼就尋着漂亮女人去了不知哪裏。

算了算,從他死到現在,皇帝已經在後宮添了十幾名妃子,只是後宮勾心鬥角得厲害,一直沒有新的皇嗣出生。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地方官千方百計想瞞的事情還是暴露了。

皇帝昏了頭,第一個命令竟是解散百姓組織起來反抗匈奴的民間組織,若是有不聽話者,就地格殺。

這個做法徹底惹了眾怒,不光是朝中大臣極力勸阻,邊關的百姓甚至指天破口大罵,詛咒皇帝不得好死,於是越發想念起寧王在的日子。

寧王在的時候,匈奴何時踏出過漠北一步,匈奴從上到下均被李炎曦震懾得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踏破山門關這種舉動。

皇帝聽說了民間崇拜李炎曦的流言,怒髮衝冠,若不是他的屍體已經被燒成了渣滓,看他的樣子可能還想鞭屍。

京城離邊關遠著,皇帝認為一時半會兒打不過來,只草草地派了守在南疆的李家過去支援,隔了大半個國家,如何趕得過去。

然而皇帝一意孤行,京城甚至有百姓聯名上書希望皇帝派兵抵抗匈奴,可皇帝只覺得所有人都要搶奪他手裏的兵權,將那些人都誅了九族。

匈奴打到京都一點也不意外,匈奴單於衝進金鑾殿時,皇帝甚至還在女人的被窩裏沒出來。

李炎曦坐在房樑上冷冷地看着皇帝還沒達到頂端就被宮人告知匈奴打進來了,頓時一軟,泄了出來。

面上驚慌失措,下面的那東西還在顫抖,滴答滴答,噁心得很,李炎曦想,皇帝以後大概都起不來了,那東西也用不了了。

李炎曦飄到皇宮其他地方看了看,在一個偏遠的宮殿看到了四皇子和九皇子,二人身上背着包袱,偷偷爬出宮牆,大概是逃難去了。

走了也好,李炎曦和這兩人沒什麼仇怨,依照匈奴的尿性,大概皇族的人都活不了,尤其是皇帝和他的兒子們,那些個寵妃,若是長得好看,興許能多活幾時——糟蹋完再殺掉。

李炎曦饒有興趣地看着匈奴單於侮辱了一番皇帝,順便感謝他殺了自己,否則他們還沒有機會得到這天下。

和李炎曦預料的差不多,羞辱完皇室眾人,匈奴開始大開殺戒,三千多口人,首級全部掛在城門外,威懾百姓。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看着守在南疆的李家被胡人和其他小國聯手擊破,沒有糧草支援,兵敗如山倒。

於是,以匈奴和胡人為首,還有其他割據勢力,開啟了這片土地戰火連天的烽煙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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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子:世界上最艷麗的顏色是什麼?

李炎曦:你在我身下的粉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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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仔,要皇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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