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歸去

「半夏，我的女兒，你快點醒來啊！」迷迷糊糊地，她聽到一位婦人抽泣的聲音，是誰？

她費力地睜開眼皮，那位婦人便飛撲上來，抱緊了她的脖子。「太好了，太好了。」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古色古香的房間裝飾，從未見過的木色的桌椅，桌子中間還放有一個香爐，淡淡的香氣，聞起來，有安神之效。她伸出自己的手掌，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掌變小了，怎麼會這樣？

婦人鬆開了抱緊她的手，看着她愣怔的模樣，「半夏，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你快快告訴娘。」

她眼中的神色慢慢流轉起來，「娘，我沒事，我只是累了。」

「好，你先休息，娘去給你做好吃的。」婦人起身，準備離去。

「謝謝娘。」她望着婦人的背影，心裏渴望說出這句話。

婦人呆怔了一下，扭過頭，笑着道：「這都是娘該做的，娘只希望半夏能健健康康地長大。」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從小到大，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她一直都不懂，被人愛的感覺是什麼，現在，她有一點點懂得了，儘管這是她騙來的。

她突然想起什麼，便走下床，看着面前的銅鏡，小小的臉蛋，櫻桃般的小嘴，膚若凝脂，眼若星辰。如此精緻的面容，不難想像出，長大之後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她撫摸著自己的臉蛋，想起之前讀書時，室友們取笑她長得丑，還笑着跟她說對不起。那時候她心裏是苦澀的，卻不得不忍耐。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笑了，前世的自己被活活逼死，既然老天爺給她第二次活着的機會，那麼這一世她便好好活下去吧，成為苢半夏。

「小姐，慢點跑。」

「小竹，你快點跑，我們去湖邊玩。」在府中的日子她漸漸適應了起來。這裏是日殤國的皇城，她的這幅身體原來是苢府的千金小姐，苢家以商為生，而她是苢家夫婦唯一疼愛的女兒。

前些日子，這位小姐感染風寒，不曾想去了，在9歲燦爛的年紀。她告訴自己，這次一定好好活下去，也為了這早逝的小姑娘。

半夏沿着湖邊肆意地奔跑着，微風吹拂着她額間的碎發。「咦！」她停下了腳步，朝着水邊走去，「那裏好像有什麼東西。」靠近水邊有一塊藍色的布冒了出來。

身後的小竹見小姐要靠近水，趕緊大喊：「小姐，你風寒剛好，不能下水啊！」

「沒事，小竹，我就看看。」半夏蹲在水邊，撿起水邊一根大一點的樹枝，用樹枝勾住那塊藍色的布，「怎麼這麼重。」半夏只能兩隻手握住樹枝，用力扯住，漸漸地，額頭上冒出了薄汗，手臂上的青筋也突顯了出來。

「小竹，快來幫忙。」半夏咬着牙喊道。小竹也上前抓住樹枝，兩個人費力地將布撈上來。

「啊！」小竹被撈上來的東西嚇得後退，跌倒在了地上。半夏的下巴和嘴唇也在微微顫抖，她安慰自己，「世間萬物，無奇不有。他只是腿變成了尾巴而已。」

半夏在原地踏步，鼓足勇氣，然後上前，撈上來的東西是一個伏躺着的「人」，上半身穿着藍色的布，不過他是鮫人嗎？

她將他的身子扳過來，頭上的黑絲隨意地鋪在腦後，五官清秀，長睫毛一閃一閃的，好俊美的臉龐，她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紅暈。

她把手放在小男孩鼻子下邊，均勻地呼吸，還活着，只是尾巴處有一塊紅色的血跡，估計受了傷。「小竹，快來幫忙。我們要把他抬回去。」

小竹還是害怕地躲在一旁，見小姐這麼堅持，只好作罷，上前幫忙。

她們將「鮫人」抬進房間，放進浴桶里。半夏拿出金瘡葯，進桶裏面給他擦藥，然後用紗布小心翼翼地包紮。許是他們身體還小，兩個人待在浴桶也不覺得擁擠。

「好了。」小竹最後打上一個蝴蝶結，大功告成了。她開心地抬起頭，卻看見「鮫人」睜開了眼睛，小男孩眨巴著兩個墨色的眼珠，好奇地擺動自己的腦袋，盯着眼前沒有尾巴的生物看。

他們兩個一直小眼對大眼，直到不合時宜的肚子咕咕聲響起。

「你餓了。」她開口道。

小男孩還是搖著自己的腦袋，眼睛裏都是困惑。

半夏見此從懷裏拿出一個用手帕包着的糕點，指了指小男孩的肚子，然後做出吃的動作，再把糕點放到小男孩的手裏。

小男孩這次懂了，看着自己手中的不明物，他拿上來，好奇地舔了舔，然後一口咬了上去。吃完嘴角微微上揚，笑着看着半夏。

「你好好在這休息。」半夏便出了浴桶。小男孩只是望着半夏的動作，他覺得眼前這個奇妙的生物不會害自己的。

他想到之前有一批人追殺他和父親，父親讓自己先逃，然後自己游到了遠處。誰知被有許多洞的繩子困住了，然後他費力掙扎，自己的蛇尾受了傷，自己也不記得往哪遊了，也不知道父親現在怎麼樣了。

半夏在苢府待着，也沒有什麼朋友，無事時便去看看小鮫人，她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小鮫。「小鮫，你什麼時候會說話呀？我好無聊啊。」半夏趴在浴桶旁。

小鮫還是同往常一樣一臉無辜地望着半夏。半夏見此，「好吧，看來還早著。小鮫，娘說她有一個摯友的兒子叫葉安世，少年便聞名全城，可惜我沒有見過，不知道這麼優秀的少年是什麼樣子的。」半夏不由得對這樣的少年產生憧憬。

「哎，爹娘都去外地談生意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家，還好有小鮫你陪着我。」半夏看了一眼窗外，已經很黑了，「現在很晚了，小鮫你睡吧，我也去睡了。」

半夏躺在床上，入睡了片刻，她便冒出了冷汗，雙手緊緊地抓着被子。她又夢見了，自己一個人站在中間，周圍都是自己討厭的人，打罵她的父母，欺辱她的同學，拒絕她的那個人。她痛苦地大喊：「不要！」

小鮫聽到半夏的聲音，便爬出浴桶，見半夏痛苦地躺在床上，一直在叫喊著。他便俯下身，舔了舔半夏的臉，嘗試着發音，「半、夏。」

睡夢中的半夏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夢境中的人頓時都消失了，她安靜了下來。而小鮫就這樣，一直陪着她，直到天亮。

「小姐，不好了。」小竹急匆匆地衝進房門，看到小鮫躺在半夏的床邊，也無暇顧及。

「怎麼了，小竹。」半夏被吵醒。

「苢府的那些親戚們都來了。」

「怎麼回事？」

「說是老爺和夫人出門談生意遇到了山賊，兩個人都去世了。他們是來分家產的。」小竹不敢看半夏的眼睛，帶着哭腔向半夏講述著這一切。

「什麼！」半夏不敢相信這一切，一時間呆坐在床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而小鮫緊握半夏垂在床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