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圖謀反戈

第四章 圖謀反戈

三日後。

被聖旨勒令禁足東宮的夏侯淳出現醇露閣。

批閱奏摺。

旁側靖帝正在憂心忡忡,徘徊不定,來回走動。嘴裡還念叨著,今晚抽誰的牌呢,抽誰的牌呢。

夏侯淳煩躁不已,啪地一聲,朱毫帶起赤墨四濺飛起,嚇得靖帝當即閉嘴不言。

是時夏侯淳眉頭一挑,嘿然道:「呵,陛下,有人要你下罪己詔呢。」

靖帝渾不在意,擺手隨意道:「那就下吧。」

「哦,好。」夏侯淳眨巴眨巴眼睛后,作勢便欲批複。

「慢著,你說什麼?」靖帝當即醒悟,忽然躥到御座邊,一把奪過那封奏疏。

仔細一看后,當即狠狠將手中琉璃杯摔得粉碎,勃然大怒地道:「好個柳御史,竟然說朕寵信奸佞、沉湎酒色,這也就罷了,這不是赤裸裸的打我兒的臉么,你是我親兒子,我不寵信你寵信誰?至於沉湎酒色,這不是侮辱人么,朕是那種人么?

還有這兒,這兒,居然說老子是縱容後宮亂政的罪魁禍首,你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老子那叫縱容么,那叫憐香惜玉!他到底會不會欣賞女人柔美?

此人真是太猖狂了,簡直是目無法紀,視我兒尊嚴於無物,這將我皇室尊嚴置於何地?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說著便捲袖似要大動干戈,頗有誓不罷休地趨勢,口中還不斷嚷嚷道:「我兒你別攔著,別攔著我,朕要活剮了他!!」

夏侯淳一臉茫然地看著靖帝罵罵咧咧,待靖帝一臉不悅的看了過來時,他方才後知後覺地醒悟,哎呀一聲,裝作火急火燎地跑下來。

他假惺惺地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似這等以寵邀名之輩實在不值得您為此大動肝火啊。區區一介御史,怎能值得英明神武、豐功偉略的父皇大人大動肝火,這不是掉價么?

何況連他一個小御史都敢如此直言不諱,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咱們靖國政通人和、海晏河清吶,說明父皇您能誠心納諫、耐心傾聽百官勸解與百姓聲音啊,這不正是您將靖國治理的井井有條的象徵么?」

靖帝一想,輕唔了一聲:「這倒也是。」

但他畢竟乃是一國之君,遭受如此羞辱,若不找回場子,豈不是會讓人恥笑?

夏侯淳看出對方遲疑,心中一動,不禁感慨萬千地道:「以往兒臣只看到父皇端坐於龍椅之上,享受百官朝拜的風光,卻不知父皇為了靖國嘔心瀝血、忍辱負重,耗費了多少心血。

今日見柳御史這份奏疏方才恍然大悟,原來父皇為了靖國竟然承受了這麼多。」

靖帝麵皮兒有點薄,都被夏侯淳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頗為謙虛地道:「唉,哪有我兒說的這麼好,這都是為父應該做的,應該的應該的。」

這一幕,看得帷幕之後的起居舍人眼皮子直跳。

整個靖國,能讓陛下『降火息怒』的也只有咱們太子殿下了。

夏侯淳連連點頭,滿臉欽佩與崇拜,看得靖帝滿心得意,待夏侯淳不經意間瞅了瞅手中奏疏后,靖帝便佯裝大度的擺手道:

「罷了罷了,御史嘛,一天天不叫上幾聲算什麼御史。再說我兒說得對,他也算盡忠職守,唔,勉強算是盡職盡責,朕畢竟是一位文治武功都可彪炳千秋的高皇帝,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夏侯淳眼中促狹一笑,嘴裡卻深以為然,各種溢美之詞信手拈來,直將靖帝誇得天花亂墜、喜上眉梢。

什麼『身比天高,胸似海闊』呀,什麼『功過祖龍,德高五帝』啊,還有『開疆萬里拓城數千』『上懾玄宗下鎮兆民』等等,誇得靖帝都不好意思了。

他連連擺手,佯裝謙虛的道:「哪有哪有,你爹哪有你說的這麼厲害,都是諸位臣工盡心、將士用命以及百姓納役換來的,我不過坐享其成,靜聽凱旋罷了。」

話雖這麼說,靖帝臉上的得意卻難以掩飾,頗有些神采飛揚,連走路都有些飄飄然。

最後他抽了一枚『德淑宮』的牌子,心滿意足地擺駕離去。

臨走之前,他忽然駐足,狀若隨意的問道:「你說,要是換做是你,會如何處置貴妃?是貶還是廢?」

夏侯淳心中一動,瞅了瞅靖帝,笑著搖頭道:「你自己的破事兒,你自己擺平,我哪知道。」

開什麼玩笑,這麼明顯的坑我能跳么?萬一我給你透底兒,你轉頭就泄露給那蛇蠍美人了,再給吹吹枕邊風,我不是又玩完了?

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害怕對方,才諱莫如深的。

靖帝笑了笑后,便悠哉悠哉的拐向了德淑宮。

夏侯淳看著靖帝遠去的身影,這個爹,看似昏聵實則精明吶,隨即後背摸出一層冷汗,暗道好險,嚇死老子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也。

搖了搖頭后便回到御座,再次細覽龍案上奏疏后,便陷入沉思。

柳御史名喚柳喻,景泰元年進士及第,此後三年登吏部博學宏詞科失敗,四考方中,初授秘書省校書郎。看到這裡,夏侯淳眉頭一挑,嚯,靖帝對此子倒還挺看重的嘛。

校書郎非比尋常,在靖國官場,歷來有『非校書不入丞郎,非進士不入閣相』的隱性規矩。

而且在集顯院、弘文館、崇文館、著作局以及秘書省等諸多郎官之中,以秘書省最為清貴。

如此看來,這位柳御史乃是自家爹的『鐵杆』啊。

隨即他心中一動,瞥了眼帷幕之後的起居舍人,頓知先前靖帝所為何意:柳喻上疏,令靖帝震怒,直欲斬喻,幸賴太子以理勸阻,方以豁免。

嘿,倒是提前給我鋪路啊。

夏侯淳稍作沉吟后,吩咐道:「去將柳喻柳御史的履歷拿來。」

片刻后,便有輕微腳步靠近,奉上一疊泛黃檔案,夏侯淳翻開一覽,其上不僅將柳喻近十年履歷悉數記錄在上,還有一道朱紅批閱:喻性孤高,善駢文,且妒惡如仇,忠臣也。

他稍作沉吟,先入秘書省,后外放為地方郡丞,攢足三年資歷後方才調回太康,而今在八品監察御史上幹了快五年了,他自語道:「看來是怕自家老爹忘了他啊。」

他抬頭瞧了一眼北宮方向,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太子報仇不閣晝夜。

你將靖帝的寬容大度當作對你的縱容,我可不會心慈手軟。

當即硃筆一揮,直接批下:已閱,愛卿忠心,天昭日鑒,良臣矣。

他輕咳一聲,沉聲道:「請張閣老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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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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