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芳妍待君幸

第十三章 芳妍待君幸

果然,只見蕭元正微微向前一步,恭聲道:「啟奏陛下,臣以為錢舍人所言不無道理。常言國以儲為本,太子既居東宮,便已承擔國祚之繼,所納妃嬪更是關乎社稷之穩固,不可不察。」

他再一瞥宗正寺夏侯濂,淡聲道:「另外,老宗正年老體衰、耳目漸失,竟將太子納妃之事拋擲九霄雲外,但臣既忝居宰輔,自當納言參贊,不敢不傾力察知靖國上下。拳拳之心,伏望陛下聖斷!」

夏侯濂而今不過六旬,資格老、功勛足、輩份高,替夏侯氏族內執掌宗正寺近十餘年,皇族內外都是心服口服,不過到了蕭元正這裡卻成了『年老體衰、耳目漸失』的垂朽之輩,委實令朝中不少人不悅。

不過這位向來大宗正『一心只管夏侯事,兩耳不問朝堂秘』。但凡涉及夏侯氏,他必會據理力爭,其餘諸事一概不理。

故而這位先前聽聞忠臣衛伯玉將戮,特來求緩免罪,他不是看不懂其中黨爭險惡,但正如其話中所言,『忠臣隕,靖國滅』,不得不為其申辯聲援,以庇護忠於靖國之誠臣。

此刻聽聞蕭元正譏諷后,他面不改色,甚至還有唾面自乾的淡然與從容,可令他變色的乃是此僚竟摻合皇族婚嫁之事。

他當即勃然大怒,指著蕭元正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對我夏侯氏族指手畫腳,連陛下都說了這是家事!家事,家事,這是我夏侯氏族的家事,你難道聽不懂么?

非要老子把當年你老丈人去世那天,你偷摸納妾、天為被地為床的事兒說出來,你才樂意?」

不少人嘴角抽搐,眼皮子直跳,這位夏侯老爺子本就軍武出身,歷任靖國邊軍、軍鎮以及禁衛三地軍職,戰功卓著、軍威顯赫,自然不虛任何宰輔。

加之其夏侯宗老身份,在朝中算是廷臣心中為數不多的禁忌之一。

不過礙於這位向來只關心自家那點一畝三分地,不會輕易參涉朝政,故而極少遭到攻訐。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這位向來只撕咬老虎,不盯著蒼蠅,對著宰相蕭元正便是炮火直飛,連私德不堪這面難以啟齒得傷疤都揭開了,這算是不依不饒了。

上方夏侯淳心中幽深,當日布局便有這位老宗正一環,畢竟他可是太子,乃靖國儲君,豈可有半點閃失。

即便真有『大逆』嫌疑,也是被人栽贓陷害的,轉危為安。

當日夏侯淳除了通過陳功授意太子黨在朝中喊冤納援外,便是向這位老宗正求援,就一句話:

老叔祖,蕭元正密謀廢掉我,並扶持親蕭皇子,再行禪讓之事,以亂我國祚、滅我宗祠!

本來太子廢不廢夏侯濂並不在意,但奈何一個『禪讓』二字,刺痛了他的心神。

畢竟靖國本就是攻破前燕后建立,最怕此類『亡國滅種』之事,尤其是他這位大宗正,上年紀了,最不喜此類話語。

其人此刻向蕭元正開炮,未嘗沒有為夏侯淳伸張正義之意。

宗正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直接罵得蕭元正額上黑線隱跳,青筋鼓起。

但到底是主政多年,十餘年養氣功夫令早已學會唾面自乾,他摁下心中羞惱與震怒,冷哼地道:

「宗正既要秉承靖國法度,便須知曉『無中生有,誣衊廷臣』是何罪責,不然蕭某人今日便要親自參上你一本!」

夏侯濂幾近氣笑,氣場絲毫不怵:「好啊,老夫等著你這位宰相大人的奏疏斥責。」

蕭元正心中嫉恨,但礙於夏侯濂皇室身份,且還是靖帝的叔輩,在整個靖國上下也找不出幾個比這位地位輩分還要崇高之人了。

他遂止住怒氣,故作恍然道:「莫非蕭某人請太子納妃還是見錯事不成?」

夏侯濂聞言正欲大怒,繼而冷笑道:「虎豹藏人意,焉知禍與福。」

蕭元正喟嘆道:「原來如此,看來大宗正也想致蕭某人於死地啊。」

不少人聞言變色,夏侯濂也一改往昔裝聾作啞的作風,莫非也要介入黨爭?

丹陛台階之上,夏侯淳瞳孔一縮,朝著靖帝低聲提醒道:「爹,老宗正不可沾泥!」

靖帝不動聲色,當即制止下方紛爭,笑著擺手道:「行了,不要爭了。皇叔憂心氏族,廷臣有目共睹;蕭相也是為國盡忠,此事毋庸置疑。」

夏侯濂朝著蕭元正冷哼一聲后,擺袖回列;蕭元正則微微屈身:

「陛下,臣之所言,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太子妃之賢良淑德與否,直接關係我大靖國祚之長遠,常聞妃嬪賢則后廷,后廷固則外朝安,外朝安則邦國興。今臣有賢良淑子數位,可供太子自選。」

隨著他俯身一拜,足足三分之一廷臣俯身:「還請陛下念及大靖國政,為太子選妃納賢,以安民心!」

挾勢逼宮,屢試不爽。

夏侯淳鐵青臉色一閃而逝,他咬牙暗恨,該死,老頭子向來一迫便降,不願擴大事端,每次爭端一起便欲消弭於無形,實則非但沒有根除禍患,反而助長了敵黨氣焰,彼等越發得寸進尺了。

靖帝微微顰眉,他有些遲疑不定,下意識地看了看夏侯淳,溫藹可親地問道:「不知太子以為如何?」

夏侯淳差點氣笑了,這事兒本來就是替你抗下衛伯玉罪責的餘波,現在你甩鍋了卻我拖下水,然後瀟洒的當起甩手掌柜?沒門!

他毫不猶豫地把這球踢了回去,言語哽咽、神情動情的言道:

「常聞爹娘恩,不敢忘。而今父皇膝下子嗣甚少,盡孝者寥寥,兒自感出宮辟府後無法將遠離禁中、疏冷聖人,唯恐您思兒心切,卻因小子糾纏於妻兒瑣碎而無法常伴您左右,故兒臣願永駐陛下膝前,承歡邀寵,以悅聖心。」

換言之,爹,我不想離開您啊,別趕我走。

不過這番剝心之白不僅未曾換來靖帝涕泗直流,反而得到狠狠的一個瞪眼,小兔崽子,竟然將你父皇置於火爐上烤,反了天了!

他瞪了眼『事關己高高掛起』的夏侯淳,視線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蕭元正後暗暗咬牙后,忽然展顏一笑道:

「諸位臣工都起身吧,你們的拳拳之心,太子已感念在懷、豈會推卻。另外,蕭相所言甚是,太子納妃既關乎靖祚國體,便不可草率行事。

這樣吧,著禮部挑選良家子入冊,呈上由內庭親覽后,再定下太子妃嬪人選。唔,諸位愛卿既如此熱忱,不妨也擇選良淑佳兒,以供吏部選錄吧。」

夏侯如遭雷擊,倒吸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著暗中自鳴得意的靖帝,一臉悲憤地低聲道:「老頭子,你就這麼想要我死?」

靖帝故作不知:「我兒緣何道如此駭然聽聞之言?」

夏侯淳滿臉委屈,低聲道:「難道父皇不知您那位枕邊人除我之心未絕?」

靖帝微微皺眉,不悅地道:「說什麼胡話,蕭妃雖有計較,卻是為你著想,再說兒不厭母過,你為人子,豈可背後論長輩長短,下不為例。」

夏侯淳算是明白了,靖帝這個人明顯是智商超群,情商堪憂啊。

你兒子都被那人毒死過一回了,你還誤以為這『母子倆』只是嘔氣糾紛不成。

我的皇帝陛下,我的聖上大人吶,你還真當自家那位枕邊人乃是面紅心軟之輩不成?

眼見靖帝決心一下,夏侯淳無奈暗嘆,看來這媳婦不娶是不成了,還這真是苦惱,憂傷啊。

畢竟依照夏侯淳與蕭妃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她能給整來好妃嬪才怪。

最終,蕭元正在靖國黨憤恨眼神中瀟洒退朝,悠悠離去。

至於夏侯淳,當務之急是弄到那份妃嬪候選人名單,然後提前獲悉真實情況,並提前布局,來個『狸貓換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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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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