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青石板的縫隙里生出雪白的花,花枝在雨前的風裏斷折,沉沉地墜在地上,白色的花瓣凌亂地散落,花蕊里的露水滲出來,被客廳里透出的燈光一打,像一滴瑩潤粘稠的蜂蜜。

第一滴雨,在濃郁的夜色里拉出一條細長的銀絲,輕輕地墜落在泥土裏,留下一小點深色的痕迹。

驟雨的降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天地間很快便被密實的雨簾填充,激烈的暴雨澆在廣袤的海面,澆在青色的石板,澆在豐沛的草木,澆在房屋雪白的牆壁……被雨水籠罩的大地變成了濕潤的版畫,凡是雨滴落下的地方,都激起一片湍急的飛沫。

暴雨隔着玻璃窗,遙遠得不可捉摸。

大片的雨水從屋檐上流淌下來,飛濺到明凈的玻璃窗上,編成一縷又一縷透明的水串,將視野攪得一團模糊,玻璃上的人影如同朦朧的色塊,室外的雨水流暢地沿着玻璃窗流淌下去,擋住了地板上水漬的反光。

「我希望早上醒來就能見到你……」

有人在說話,但那聲音和暴雨一樣,被充血的鼓膜擋在外面,並不比汗水流淌過頸項帶來的感觸更為現實。

呼吸帶着將要燃燒起來的熱度,讓空氣都在高溫里扭曲,暴雨「嘩嘩」地打在地上,將嗚咽攪得支離破碎。

視野里充滿了水汽,沉沉的夜色在視網膜上扭曲成墨色的旋渦,在幾乎要將人攪碎的風暴里,雙腿酸軟得起不到支撐的作用,她險些要這樣滑下去,又被腰間的手緊緊地固定在原地,汗水淋漓的胸膛不由分說地貼上來,那是一種能將人焚毀的柔軟熱度,和身前冷硬的玻璃窗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襯衫摩擦著襯衫,神經拉直成一條線,室外和室內的窗戶都是水淋淋的一片,雨砸在玻璃窗上的力道就像是隔空打在了身上,腿上傳來粘稠潮濕的涼意,但又很快被布料摩擦過的質感變成火辣辣的一片,冷和熱在身體里交織,大腦里充斥着斑駁靡艷的水花,某個瞬間,就像絢麗的煙花裹挾在水汽里,濕熱的水流帶着斑斕的色彩轟然炸開!

她顫抖著仰起頭,把即將出口的聲音咽回喉嚨,無力地在窗戶上收緊手指、想要抓住一些什麼,但手下除了僵硬濕滑的觸感以外一無所有,手臂貼在玻璃上痙攣,幾乎要無力地垂下去,卻很快被另一層熱度覆蓋上來,滾燙的手指帶着濕濡的汗意,將她的手指壓在明鏡一般的玻璃面上,然後靈巧地插入指縫裏,纏綿地摩挲過手上的脈絡。

雨下得那麼大。

雨水濺在地面,嘩啦啦,嘩啦啦,聲音順着胸膛漫上來,汩汩地漫過耳膜。

玻璃,夜色,暴雨,庭院散落的花……所有的一切都那麼遙遠,水聲封閉了感官,如同深海一般靜謐的環境,只有自己下墜時帶起的巨大氣泡,泛上去,搖曳著,流動着,咕嚕,咕嚕。

周圍那麼暗,視野里的景物都帶着瀲灧的扭曲,在無垠的靜謐里,氣泡終於在頭頂聚攏,炸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逸動的流光從無聲的爆炸中浮現,顫動的視野里,射下來的光柱以流動的姿態將人包裹,然後又湮滅在沉暗的深水裏。

暴雨擊打在地面的聲音,會讓人聯想到冬日的閣樓上,壁爐里柴火燃燒發出的,畢畢剝剝的白噪音。

好像就貼在滾燙的火爐邊,燃燒的柴火蒸幹了身上的水,帶來讓人幾乎要融化的暖意。

真尋慢慢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矇著一層暖黃的光。

雨聲那麼遠,窗帘半閉半掩,從玻璃外面透進來的,卻不是夏日應有的透明光線,而是夜一樣昏暗深沉的墨色。

雨水從擋雨檐上流淌下來,如同一層密實的水簾。

太陽遮在烏雲的後面,天邊沉沉的沒有一絲光。

房間被雨水映襯著,呈現出幽暗深邃的藍,只是眼角籠罩在細密柔和的光里,半寐半醒間,有種被溫暖的爐火籠罩的錯覺。

但那並不是爐火,那是四盞小小的床頭燈。

從天花板上直接吊下來,古雅的燈罩細而長,花一樣的形狀,從裏面透出的燈火暖黃,是房間里僅有的光源,對稱地,分佈在床頭的兩側。

雨水與陰雲擾亂了對時間的感知,意識從混沌中逐漸蘇醒,真尋花了兩秒,意識到現在是上午八點前後她在床上浪費的時間再創新高。

被窩暖融融的,讓人發懶,她就這麼躺了一段時間,靜靜地聆聽窗外的雨聲。

在浪費了足足五分鐘以後,真尋抬起沉重的手臂,捏上了脖子下枕着的手。仟韆仦哾

身後傳來了吸氣的聲音:

「你醒了?」

真尋沒有理他。

她把自己團一團,縮進被子裏,然後驅動着灌了鉛的肉體在床上打了個滾,從充滿了暖意的中原中也的懷裏滾出去,滾成一團被蛹,然後癱在那裏不動了。

……看起來是生氣了。

中原中也活動一下手臂,試探著伸手,碰了碰她肩膀的位置:

「你要喝點水嗎?」

真尋接受了水,撓開了中原中也,然後重新把自己團成一團。

中原中也碰一碰糰子,遭受了極為激烈的反抗。

嗯……是非常生氣了呢。

該說點什麼比較好呢……中原中也摸一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開口。

他上次這麼心虛還是喝多了酒斷片以後,仔細想想也沒有過去多久,現在竟然又要面臨這種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了。

他一個人苦惱地待了一會兒,最後去廚房裏取來了早餐,繞到床的另一邊,伸手去扯床上的糰子。

「吃點東西嗎?」

真尋在被團里蠕動片刻,終於從被團里探出頭。

還是中原中也熟悉的那種淡漠的表情,就像她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等待着進貢,而不是蜷縮在別人的床上,衣衫不整,連行動都困難。

她像是個寡言的女王一樣,靠在床邊吃掉了茶碗蒸,又一次又撓開了中原中也,一個人縮在被子裏,拒絕和這個體力充沛、身體素質強健的成年男性進行溝通。

真可愛……不是,是情況非常嚴峻。

中原中也把腦海里「氣鼓鼓的黑貓哼哼著把自己縮起來不理人」的畫面甩開,他趴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看着真尋,想伸手碰一碰她,又忍住了。

他將下額擱在床邊,揉皺掌心裏的床單:

「你生氣了嗎?」

「雖然不是正規法庭,但我依然拒絕這樣沒有道理的指控。」

真尋在被子裏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聲線非常平穩:

「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能證明我產生了無意義的心情波動,特別是在明知人類酒精中毒癥狀時的一切言辭都不可信的前提下,因為一句沒有任何保障的承諾被打破了而心情激蕩,這裏面不存在任何邏輯。」

……你這不就是生氣了嗎。

中原中也明智地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他孤零零地在床邊趴了一會兒,確定真尋沒有任何轉回身的跡象,於是他又繞到另一邊,爬到床上,對着她正襟危坐,並嘗試着揪了揪被子。

「那個,我昨晚其實沒有喝醉……我只是,有點興奮了。」

他揪著被罩的布料,力道輕輕的,但並不放手:

「我可能做得過分了點,你生氣也很正常……但是、」

他稍微用一點力,聲音沉下去:

「……別不理我。」

暴雨的聲音那麼大,他輕飄飄的尾音幾乎要被雨水打碎,然後濕漉漉地灌進心臟里。

被子裏悶得要命,真尋固執地揪著被單,不肯讓他把自己從被團裏面扒出來。

但被子和床單之間能露出一條細細的縫,透過那道縫隙,能窺見少許中原中也正坐的姿勢但真尋即使不看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一定是乖乖巧巧,可可愛愛的。

滿臉都寫着「我很溫順」,帶着「杯子不是我摔碎的」那樣純良的眼神,把韁繩投擲到她的手下,示意她可以隨意處置。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以為這種姿態會起到迷惑的作用嗎?

她是不會上當的。

中原中也沒有感受到手下傳來任何反饋,他大著膽子貼上去,伸手按上她的後背、還有手臂用比較重的力道,不帶任何曖昧和情慾,單純地,放鬆她身上的肌肉。

完全不被大貓的按摩迷惑的真尋翻了個身。

……免費服務,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昨晚只是比較興奮……」

他按過她的背肌,感覺到手指下的肌肉輕輕一顫,然後被子裏的人動了動,從側躺變成了趴。

大概是沒有那麼生氣了……?

真的超級可愛,給貓梳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不知道能不能聽到她叫一聲「nya」獎勵他一下……帶着奇妙的聯想,中原中也用不太熟練的手法,按摩她身上的肌肉:

「其實你可以拒絕的……我還沒有喝到聽不懂拒絕的程度。」

手下一點聲音都沒有。

中原中也的膽量在沉默里又得到了填充,他扯著被子,扯下來一點,看到了真尋毛茸茸的黑色發頂。

他停了一會兒,並沒有被突然暴起的貓撓傷,於是他乾脆把礙事的被子掀開,就這麼直接按上她身上的肌肉。

並沒有被出離憤怒的女王殿下砍頭。

事實證明,只要不涉及到底線問題,直男的怒火往往只是一時的。

在足夠誠懇的道歉之後,又貢獻了半小時的按摩,中原中也的懷裏終於又有貓了。

雖然還是不跟他說話,而且看起來皺巴巴的,像是隨時準備咬他。

「您的假期,看來不僅是周末呢。」

「三天。」中原中也誠實地回答,「我以為你早就猜到了……我不是故意不說的。」

「放過如此明顯的線索,是我自己的失誤。」

應該更早一點意識到的……她一定是被多巴胺堵住了腦子。

真尋不快地抿一抿嘴:

「您對假期日程表的毫無規劃簡直讓人震驚……是什麼讓您認為把生命浪費在床上是一個好的選項的?」

「激素……?」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回答,在她看過來的眼神里閉了嘴,他勇敢地親一下她的鼻尖,非常乖順地眨眼: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想出去玩嗎?」

「擠進菌落培養皿里去體驗交叉感染的過程嗎?」

真尋對「出去玩」這個行為的反感溢於言表:

「成為菌落的一份子和在床上浪費時間的本質區別是什麼?」

後者比較快樂一點中原中也當然沒敢這麼說。

「你要是什麼都不想做的話。」

他逐漸靠近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那我們可以再討論一下昨天晚上的問題?」

「這世界上有足夠的研究表明,人類在激情上腦的時候做出的決定是愚蠢的,至少有七成的人類因為性高潮時作出的約定感到後悔。」

真尋用作報告一樣的聲音說:

「被多巴胺和荷爾蒙等激素掌控了的大腦並不可靠,這個時候的言辭也理所當然地不具備任何正常的承諾意義。」

「我沒有,昨天晚上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中原中也沉聲強調:

「關於搬過來的事……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真尋推開他的臉:

「恕我直言,以您的工作性質而言,早上起來想看到的是工作以外的東西,其實並不現實。」

「話是那樣沒錯……」

中原中也被她撥到床上,像一隻曬肚皮的獅子,仰面而倒,剩下一隻手不甘寂寞地勾着她的衣角:

「但是至少住在同一個地方才比較像家吧?」

好粘人啊。

她為什麼還沒有把他全麻瞭然後拖上手術台製作成標本呢。

對自己在床上浪費了一整天以後依然如此墮落的行為,真尋表示不能理解。

「你住在酒店,其實很不方便不是嗎,住在這裏就不會有那種困擾了。」

中原中也像是樓盤滯銷的經銷商一樣,找到了一個客戶就迅速推銷自己:

「在我這裏,你可以不受那些約束……這裏有足夠多的房間,如果你想,可以騰出來一間改成實驗室,沒有你不能進的地方,風格可以完全按照你自己的口味設計,甚至也可以把整個別墅都翻新一遍。」

他用「打折大甩賣」的口吻來推銷自己的地盤,勾着她襯衫的動作委屈巴巴的: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這個男人啊……

中原中也看到自己的小姑娘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她從床上爬了起來。

慢慢地,爬起來,慢慢地,跨到了他的身上。

慢慢地……像是慢速攝影,用他能看清楚每一個細節的動嘴,慢吞吞地,跨到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問停更這麼久大小姐的腎還好嗎

她應該還可以,我不太好qaq

我還是不舒服:з」

我知道欠了9k的更新,別說了,我懂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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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度假的我竟被中原先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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