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鬧洞房

應斯年心中一緊，當年定下婚約的時候，綠紗城城主府里只有一位小姐，蘇珞依的姐姐蘇珞寧。

綠紗城城主得知他父親過世的消息，婚約便落到之後才出生的蘇珞依身上。

據傳，蘇珞依有先天不足之症，活不到成年，也就是活不到成婚之日。

他滿十六歲成為狩獵者的時候，綠紗城派人登門告知，育苗師培育的靈材中所蘊含的靈氣不夠純粹，蘇珞依服用之後，在體內沉積了大量的雜質無法煉化，也無法排出，險些喪命，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服用外圍自然生長的靈材。

綠紗城城主以未婚夫妻為由，指明了讓他提供靈材，他一直是予求予給。

一來，這是他身為未婚夫的責任，二來，這個身份可以庇護他們兄弟二人。

故而，他明知道那些靈材並未全都用在未婚妻身上，也從未表達過任何不滿。

前不久曾有消息傳來，說是蘇珞依病情加重，婚期延後，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後面婚期如舊，又有消息傳來，說是綠紗城城主這是打算讓蘇珞依死在他這裏，然後讓他一輩子給綠紗城當牛做馬。

無論是哪一種，如今的他只能逆來順受。

莫說嫌棄，只要活着就好。

「身體要緊，你好好養著，旁的無需在意。」應斯年輕聲安慰道。

看着瘦弱單薄的小妻子，他擔心自己嗓門太大，她會像個陶瓷娃娃一樣碎裂。

龍菁菁目的達成，心中狂喜，掃了一眼倒地的喜娘，低低道：「夫君不怕我給夫君丟臉嗎？」

說話間，喜娘悠悠轉醒，一旁的綠娥情急之下抄起板凳直接砸下去。

為了保住二小姐的名聲，她什麼都願意做。

應斯年：「……」

龍菁菁玉手一指，門外來人了。

應斯廷「嘭」的一聲關上房門，用脊背死死的抵住門板，對着門外道：「都走開，我的……我的嫂嫂哪能給你們看。」

還好他走在最前面。

風凌城裏誰不知道應家的事，想要賣現任城主的好就去踩應家兄弟一腳，餘下的人選擇漠視。

因着蘇珞依是綠紗城城主之女，城主指派了一批人來參加喜宴，這才看起來熱鬧些，熱鬧看夠了，也就早早的散去，婚房裏只剩下喜娘一個外人。

綠娥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剪刀，將尖端對準喜娘，雙手劇烈的顫抖。

只要殺了這個喜娘，禿頭的秘密就不會傳出去。

「我來吧！」應斯廷伸手接過剪刀，他可不想剛過門的嫂子被人指指點點。

應斯年瞪了他一眼，後者訕訕的垂下手臂。

這喜娘是城主府送來的，又在眾目目睽睽之下進入婚房，就這麼失蹤了，肯定瞞不過去。

「去把雲騎的尾巴剪一截取來。」應斯年心中有了思量。

雲騎是應斯年的坐騎，頭似鹿身似馬，四腳環著雲朵，無論在什麼樣的地勢都能如履平地，一日千里。

應斯廷將剪刀背在身後，討好道：「雲哥，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想要你一截尾巴，不會痛，也不會流血。」

雲騎一聽，那還了得，直接抬腿踢人。

不多時，應斯廷回到婚房，髮絲凌亂，身上還多了幾個蹄印，手裏攥著一縷墨色的毛髮。

綠娥接過來，有些嫌棄：「這麼少，盤發都不夠。」

應斯廷苦着臉，就這麼點還是他用了雙份的草料，軟硬兼施才拿到的，不過若是為了嫂嫂，他願意再拼一次：「我再去取來。」

「就這樣吧，剪多了反而會節外生枝，明日我去外圍再取一些便是。」應斯年開口阻攔，他們兄弟二人的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

綠娥咬牙，將自己的頭髮剪斷一截混在毛髮中編成髮髻，勉強遮住龍菁菁的頭皮，再戴上鳳冠，加之燭光忽明忽暗，打眼看上去察覺不出有什麼異樣。

一切準備就緒，應斯廷從背後抓着喜娘的雙肩，讓她直立起來，綠娥用珠釵對着她的人中狠狠地一戳，在她蘇醒的過程中，應斯廷再慢慢鬆開手。

喜娘眉頭微蹙，入目是端著空酒杯的夫妻二人，總覺得不太對勁。

綠娥托着她的手臂，將提前準備好的荷包塞進她的手裏：「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怎麼會，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老婆子我這是看呆了。」喜娘句句都是吉祥話。

儀式結束后，匆匆返回城主府復命。

少城主可是交代了，要她看着新人喝完合巹酒，把新娘的情況告訴他，還能拿到一大筆賞錢。

喜娘前腳離開，龍菁菁立馬扯下「假髮」，毛茸茸的一團貼著頭皮，很不舒服，順手摸了一把光溜溜的腦袋。

應斯年兄弟和綠娥三人：「……」

「怎麼了？」龍菁菁不解的看着他們。

三人搖頭。

他們才不會說，他們也想摸一把。

應斯廷咳了一聲，提前離開。

應斯年看着綠娥，綠娥看着應斯年，就是不動。

龍菁菁不通曉男女之事，她和蘇珞依都覺得，圓房的話指不定就穿幫了，先以身體為由將二人分開，日後再給應斯年納幾房小妾開枝散葉。

應斯年面無表情，綠娥卻感覺似有千斤萬斤的重量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點一滴的加註在身上，只得不斷的鼓勵自己，我要撐住……我要撐住……

對不起，我先走了。

綠娥最後看了龍菁菁一眼，埋下頭，奔出房間。

二小姐，您千萬要保佑龍菁菁不被戳穿身份啊。

應斯年走向一旁的竹榻，解開自己的外袍坐下來，假意撫平枕頭，對方那麼小，身子也不好，還是初次見面……反正婚房裏又沒有別人，自己睡在榻上也不會被發現，就是不知道蘇珞依會不會覺得委屈。

「夫君，能不能幫我把衣服脫下來。」嫁衣是蘇珞依自己準備的，一針一線都十分用心，樣式繁複，層層疊疊，本意是為了遮掩過於單薄的身體，倒是把龍菁菁困住了。

「……」應斯年：「好。」

應斯年來到床前，伸出一雙大手幫她解開盤扣，鼻間繚繞着一股好似花草般清新淡雅的芬芳，令人不自覺的沉溺其中，呼吸灼熱，手上的動作也變得不那麼靈活。

龍菁菁忍不住抱怨：「好麻煩啊。」握著應斯年的手用力一扯，「撕拉」一聲，露出精緻白皙的鎖骨和一截細細的紅色緞帶。

應斯年：「……」

洞房花燭，絕色佳人。

迎上龍菁菁無辜純凈的雙眼，微微嘟起的唇瓣，心中一悸，挑起她的下巴……

「大少爺，大少夫人，水燒好了，要不要沐浴？」綠娥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按照習俗，二人在穿上喜服之前都仔細的凈過身，第一夜不會再沐浴。

綠娥想要探知婚房裏的情況，沒有理由也要找理由。

應斯年身形一頓，道：「放在門口吧。」

「讓奴婢來服侍……」

「不必了。」

待到浴桶填滿了水，應斯年想要喚龍菁菁，卻看到如嬰兒般毫無防備的睡顏。

她乖巧的縮成一團，脫下來的喜服也團成一團。

應斯年幫她蓋好被子，將兩人的喜服疊在一起收進柜子裏，躺在榻上睡去。

翌日，朝陽鋪灑在竹榻上，應斯年猛地睜開眼，心底生寒。

以他的修為居然沒有察覺到懷裏何時多了一個人。

這要是在外圍，已經喪命了。

裝睡的龍菁菁拱了拱他的臂彎。

她問過蘇珞依成婚是什麼，蘇珞依羞澀的捂住臉：「成婚……成婚就是人族的男人和女人從此以後睡在一起……」

她傷勢未愈，本能的犯困，昨晚一不小心睡著了，清晨醒來的時候急忙補救，鑽進應斯年的懷裏，假裝一直睡在一起。

應斯年很快放鬆下來，嬌養的小姑娘，害怕自己睡吧。

他要儘快適應兩個人的生活。

轉念一想，自己這樣的身份，綠紗城城主還肯把她嫁過來，想來也沒有多重視，又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沒關係，有他來疼就好。

一隻大手悄悄移向光溜溜的小腦袋。

「夫君。」龍菁菁睜開一雙朦朧的睡眼，軟軟的喚了一聲。

作為靈植的本能，太陽升起的時候便會向著陽光充足的方向舒展身體。

應斯年收回手，抽出另一隻被她壓住的手臂，坐起身，一本正經的踩着鞋子，拿起外袍穿好。

房門外，綠娥頂着一對熊貓眼，端著銅盆候在一側，應斯年淡淡的掃了一眼，大步離開。

每日晨起，應家兄弟都會一起練功。

築基后，所有人都有一次機會服用妖魂融合丹，融合度越高獲得的力量越強，他們兄弟二人都沒能成功，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