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路

第五章 一路

這幾日,車子一路上是走走停停,而何顏就沒有說過幾句話。

這也難怪,方朔和何顏是輪流充當車夫,可古諺則是一上了車倒頭就睡,除了吃飯是再也沒醒過。

說起來,方朔和何顏這兩兄弟間不計較,誰當車夫無所謂。古諺按理來說也是客人,本不應該勞他駕車。只是這古諺實在無禮,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太讓何顏生氣。

何顏是覺得,你古諺再怎麼樣也該客氣客氣吧,哪怕做做樣子呢。你古諺假裝禮貌一下,又不會怎麼樣,怎麼一到了吃飯才醒,還專挑肉吃呢。這樣也太無禮了,真是氣死人了。

何顏是氣不打一處來,而方朔這一路上卻安心了不少。古諺什麼都不做,這樣對方朔來說就是最好的。要是得閑了,方朔還會跟何顏說說笑笑,別提有多愜意了。

這下,何顏看到方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更加地來氣。因為要不是方朔多那一嘴,古諺又怎麼會跟他們一路同行呢。況且,他方朔還像個沒事兒的一樣。

從陵泉出發,到玄岳山,走陸路並不遠。上連洄橋過了丹江口,馬車再行六七十里路,就到了。

可是這麼多天的枯燥日子,何顏這個公子哥兒怎麼忍得了。就算他何顏可以勉強忍住煩躁,但是碰上了一個古諺,他何顏實在是忍不了。

「不行了,不行了。這麼多天可把我憋死了。」何顏終於不耐煩了,他打定主意嚷道,「今天我們必須要住店。不然我一定會瘋的。」

方朔見何顏如此激動,便同意道:「好吧,今天咱們就找一間客棧住下吧。現在已經過了丹江口,馬上就到能到府津了。」

果不其然,沒過幾里路,就到了府津。

馬車還走在街道上,何顏一蹦就跳下了車,大喊一聲道:「哎呦,折磨死我了,你爺爺的,骨頭都差點兒坐軟了。」說完,何顏就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嗯,方朔這地兒你最熟,你說說看咱們今天住哪兒呀?」何顏一回頭朝方朔問道。

「這前面就有一家客棧,叫福緣樓。就是前面掛着木頭牌子的那一家,乾淨也夠寬敞,挺不錯的。咱們就住在那兒了。」方朔一手指著前面回道。

和陵泉差不多,府津這地方的人也不多。街上的行人大多都是往來各個大州的商人。因為地段極佳,一些本地人就做起了開客棧的買賣。有了貨商大把大把的銀子,沒過多少年,府津就從一處小村莊搖身一變,成了不亞於各州府郡的大城鎮。府津這個地名也是由此而來。

福緣樓正是府津最大的客棧。來到門口,那兩座雕刻功夫極佳的石獅子就能顯出福緣樓的財大氣粗。

門口的夥計眼力神兒高,早早地就看出方朔這一夥兒是來住宿的。馬車還沒停,兩位夥計就迎了上來。其中一位小哥兒對方朔他們施禮,並熱情地問道:「幾位可是要來住宿的?」

何顏趕忙說:「正是,正是。你們這兒還有客房嗎?」

小哥兒笑道:「有,當然有。幾位請跟我來。」另一位夥計上前接過方朔手裏的韁繩,也熱情地說:「公子放心把馬車交給我便是,您請進樓。我會把馬車牽到後院,替您保管照料。」

方朔施禮謝道:「那就有勞小哥了。」回身掀開車帘子,方朔輕推了幾下古諺,喊道:「古兄,醒了,醒了。咱們住店了。」

古諺被叫醒,也不多話,利索地跟方朔下了馬車。沒想到才剛站直,古諺開口了就問道:「這兒有什麼好吃的嗎?」

方朔哭笑不得,一旁的小哥兒卻熱情道:「有,當然有。客官想吃什麼都有,各種食材,各種口味,保證讓客官您滿意。」

福緣樓的排場果然夠大又夠講究。在被夥計請進門后,大廳陳設有序。裏邊的櫃枱不高,甚至還有些矮,掌柜的寫字記賬怕是要彎腰才夠得着。兩旁的牆上掛着長幅字畫,全是名家的手筆,有青州的俞瑾硯,有徐州馮筆齋,還有梁州的彭楷廷。一水兒的雍州紅木桌椅,配上揚州的明窯瓷器。樓下樓上之間不封頂,樓下通著二樓,採光極好。鮮綠盆景點綴得恰到好處,不會有絲毫累贅之嫌。整個大廳簡約大氣,又不失精緻,能讓客人放鬆心神,平和舒適。

何顏贊道:「好地方,真不愧是玄岳山下的城鎮。」

方朔催促道:「行了,別感慨了。你還不趕緊去要三間客房。銀子可都在你的身上。還有,記住別要上等客房,銀子會不夠。」

「哎呦,你真是婆婆媽媽的,我又不傻。」何顏回道。

一上前,何顏走到櫃枱旁,掌柜的先開口問道:「客官有什麼需要的?」

「要三間平常的客房,再來些酒菜,其他的就不用了。」何顏道。

「好的,給您開玄字丙號的三間如何?都是靠在一起的。」掌柜的問。

「挺好,挺好。就先這樣吧。」何顏回道。

方朔一行人在樓里夥計的帶領下,一拐角走到裏間長廊。不多時,三人便跟着夥計到了房門口。夥計施禮離開,三人就各自進了屋裏。

方朔剛坐下來,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何顏就跑來串門。一進屋,何顏就大倒苦水,質問方朔道:「我說你怎麼就把古諺帶來了呢?不是要我來玄岳山拜師來了嗎?把他帶上,這算怎麼回事?哦,順道也把他給收了,讓我跟古諺做師兄弟呀?」

方朔不能跟何顏實話實說,只得沒好氣地白了何顏一眼。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方朔道:「路上聽我的,准沒錯,我還能害你不成。古兄他那個樣子,我看也沒什麼。修行之人的性格總是有點古怪,你以後就習以為常了。」

何顏把頭擱在桌上,鬱悶地問道:「那咱們上山怎麼辦?你不會真準備把他帶到你師父那裏吧。」

「古兄應該只是好奇而已,他不是說了嘛,玄岳山在他眼裏不是什麼好地方。等古兄新奇勁兒一過,我想,說不定他自己就會隨便找個理由向我們告辭。」方朔道。

「那要是萬一他一好奇,也想拜師了呢?說不定還真是。不行,我得問問他去。」何顏說完,起身就去了古諺那裏。

方朔拿起杯子正準備要喝口茶,突然何顏一下子就動了身,方朔都沒反應過來,何顏已經走了。這下可把方朔給急的,放下杯子趕緊跟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古諺這裏,一進門就看到古諺又在啃羊腿。古諺是一手一條烤羊腿,桌子上還擺了一堆。

何顏是當場就發飆了,朝古諺怒吼道:「誰讓你點的烤羊腿,一點還點了這麼多,我現在哪裏還有多餘銀子供着你。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哎呦,真是把我給氣死了。」

方朔不想何顏把這事鬧大,趕緊勸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認得這家福緣樓的東家。看在我和我師父的面子上,賒一回賬,也不打緊。」

古諺吃得正香,這會兒聽見二人說話,放下右手上的羊腿,從懷裏掏出了一包銀子,扔在桌上,又拿起羊腿邊啃邊說道:「不就是錢嗎?我有啊。」

這下何顏和方朔都傻了眼,眼前這一幕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古諺繼續說道:「這裏的東西挺好吃的,玄岳山我就不去了,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哦對了,這羊腿,你們吃嗎?隨便拿,不用客氣。」

何顏立馬上前拿了兩條羊腿,還舉着手回頭問方朔道:「這不拿白不拿的,你要嗎?」

「你吃吧。我回去了。」方朔說完轉身就回去了。

何顏倒是留了下來,和古諺坐一道一起啃羊腿。不知是真的餓壞了,還是存了報復古諺的心思,何顏甩開胳膊幹得火熱,就像是要和古諺比試他們倆誰吃得多,吃得快。

也不去管隔壁兩人怎麼鬧騰,方朔這會兒安下心來,端起杯子,細細地品著茶。

當年,自己辭別了師父,隱居在陵泉。原先打算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過一輩子,可誰能想到自己碰上了何顏這個討人嫌的傢伙,還糊裏糊塗地和他成了朋友。這次帶何顏上玄岳山,將來又會有什麼樣的變數呢?

卧床閉目,思慮卻不得停息,方朔也不知何時才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睜開雙眼,方朔起床洗漱一番。推門步入長廊,此時的福緣樓像是活了過來。商客陸續前往大堂,準備啟程。

方朔起得已然夠早了,可沒想到這往來的貨商已經吃過早點,準備啟程了。眼見此景,方朔不禁感愷:「晨光未見無啼樂,客旅尤能赴早征。三十六程暑寒盡,半世奔波為餘生。」

「啊,嗯,哦。」一旁伸個懶腰連換了三聲語調的何顏開了房門,眯著兩眼朝方朔踱步道,「什麼破詩,大早上的,方大詩人在這兒發什麼瘋呢。」

方朔奇了,笑道:「何公子為何早起呀?這平日裏的你,要是不睡到正午,那可起不來。怎麼着,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啦。」

「我倒是也想再睡一會兒,無奈昨夜吃羊肉吃得太多,肚子裏像是裝了石頭一樣,難受得要命。本來夜裏就睡不好,大早上,又聽你在這兒鬼叫,我還是別睡了。」何顏苦着張臉道。

「哈哈哈,吃肉吃到撐,你何顏也算是天底下少有的奇人了。真不知是福氣呢?還是報應呢?哈哈哈。」方朔大笑了一會兒,又問何顏,「古兄弟呢?他如何了?也與你一般嗎?」

「古諺那傢伙是個悶葫蘆,看着挺欠的。不過你要是和他一起待久了,他還算得上是一個朋友。要我說呀,他也夠怪的。半夜吃完羊腿,他招呼不打就出門走了,問他去哪兒,他也不說。沒見過這樣兒的。」何顏打着哈欠道。

方朔這回是放下了懸著好多天的心,輕鬆地朝大堂走去,手一招,對何顏說:「好了,咱們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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