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碧城舉著名單，有些生氣地質問唐山海：「那麼多漢奸，你為什麼第一個要殺陳深？」

「第幾個殺不一樣？」唐山海第一次見到徐碧城如此生氣，「反正他是難逃一死！」

「不，陳深不會是漢奸的，我相信他是好人。你不能隨便殺死一個好人！」徐碧城抓住唐山海的胳膊，渴望的眼神望著他。

唐山海心裡有點悶，徐碧城自從跟著唐山海從來都是順著他，但遇到陳深的問題，她就一改常態，毫不妥協，擺出一個要跟唐山海戰鬥的姿態。

唐山海什麼也沒說，倒了杯紅酒，翻了本小說看起來。徐碧城拿著名單坐在沙發上噘著嘴，瞪著唐山海。第二日唐山海就把刺殺名單呈報上峰，等待上峰批准。徐碧城天真地以為每天粘著唐山海就能不讓他去殺陳深。所以徐碧城有事沒事就往唐山海的辦公室跑。

「山海，你晚上想吃什麼，我一會兒跟黃小姐一起去買菜。」

「山海，有個表格要填，我怕填錯了，我們倆一起填吧。」

「山海，我工作都完成了，你有什麼事我能做的嗎？」

「山海，你累不累，我給你揉揉肩膀吧。」

「山海，……」

唐山海經常被女人糾纏，他經常毫不了留情地一把推開，但這個是無法抗拒的，看了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和徐碧城清澈透明的眼睛，唐山海想自己怎麼娶這麼個妻子，不過跟她說話不用繞彎子，這點倒是挺好。「妻子」？自己是不是有點入戲了，想到這裡唐山海笑了笑，反正結婚證都是真的，入戲就入戲吧。後來，徐碧城半天不來糾纏，唐山海反而覺得不適應了，要想徐碧城是在幹什麼是不是出什麼狀況了。

唐山海到家的時候，，滾滾濃煙從廚房冒出來，他瞪大了眼睛，扔掉公文包，脫掉西裝外套馬上衝進去，見徐碧城滿臉黢黑在炒菜呢，鍋里黑乎乎的，正往外冒煙，徐碧城手忙腳亂，胳膊上被崩出的油燙了一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往旁邊躲一下，差點把鍋碰到地上，結果碰到了爐台旁邊的盤子，「啪」地一聲在地上裂成幾片，徐碧城腳下一滑，沖著碎片倒下去，唐山海打個激靈，趕緊跑過去一把把徐碧城抱住，跑出了廚房。他把她放到了餐廳的椅子上，徐碧城還在咳咳地咳嗽，唐山海屏住呼吸又沖回廚房，關了火，打開窗戶，跑出來關緊了廚房門。唐山海臉上和鼻子上也蹭黑了，掐著腰站在徐碧城面前，瞪著她。

徐碧城知道自己闖禍了，但看見唐山海的樣子覺得滑稽，忍不住笑了出來，忙憋回去，用手捂住了嘴，只露出眼睛。

「徐碧城，你這是做飯還是燒廚房？」唐山海生氣地挽著袖子拉著臉。

「我想你上班挺累的，想給你做點好吃的。」徐碧城低下了頭，小聲嘟囔著：「明明是一步一步按照黃小姐教我的做的，怎麼會這樣呢。」徐碧城抬頭偷偷瞄了一眼唐山海，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廚房燒了。」

唐山海聽到徐碧城想給自己做好吃的，心裡一暖，頓時氣全消了，再看徐碧城滿臉黢黑，頭髮亂蓬蓬，拖鞋也少了一隻，手臂還被油燙出了一個小泡兒，低頭坐在椅子上跟自己懺悔，唐山海心裡覺得不好受，怎麼說她現在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她為了自己才如此狼狽，自己不安慰反而還責備她，唐山海語氣軟了下來，說：「你以後不要進廚房了，我來做飯，記住了嗎？」徐碧城點了點頭。

唐山海去衛生間拿出了牙膏，塗抹在徐碧城手臂的小泡上，「這個好使嗎？」徐碧城看著唐山海專心致志的樣子，心裡有點溫暖。唐山海塗完了還吹一吹，說：「多少能減輕點灼燒感，你感覺呢？」徐碧城感覺到涼絲絲的很舒服，就露出了笑臉，說：「好使，涼涼的。」說完了還衝唐山海呵呵地笑。二人都湊跟前看著水泡，臉離得很近，二人相視而笑差點碰到彼此的臉，都覺得有點尷尬，紅著臉拉開點距離。

唐山海站起身，見碧城腳上只剩一隻拖鞋，就附身抱起她，把她抱到二樓的卧室，放到床上，說：「你換件衣服，我們出去吃。」說完轉身下樓走進廚房，開始收拾起來。徐碧城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先走到卧室門口，看著唐山海挽起袖子蹲在廚房的地上撿碎片，想著這樣的丈夫真是溫柔體貼，笑著回身去衣櫃里挑了件漂亮的旗袍穿上。

出門的時候，徐碧城習慣性地把手搭在唐山海的胳膊上，小鳥依人一樣貼在唐山海的胳膊上一起跟他往前走。唐山海心裡暖暖的，想這就是尋常夫妻間的生活吧，妻子依靠著丈夫。唐山海腦子裡回想起母親跟自己說過的話：「山海，我唐家男人有傳統，都要對妻子好，一個女人，這輩子嫁給你不容易，你也一定要對人家好，對得起人家父母……」當時的唐山海只是對母親笑而不語，心想自己這輩子是不會結婚了。誰知道轉眼間，已經結了婚，妻子就在身邊了。唐山海歪了歪頭，有時候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唐山海為了給徐碧城一些存在感，就讓她每次都記載上峰給發來的電碼，自己再譯出來。徐碧城對於這項工作非常認真，覺得自己也是有價值的。唐山海坐在徐碧城的對面，看著她那認認真真的樣子，覺得有點可笑，心想要是在學校的時候這麼認真不至於除了發報都不及格吧。

電報的內容是上峰批准了熟地黃的刺殺名單。徐碧城緊緊抓著唐山海的胳膊，露出了懇求的目光：「山海，你先別殺陳深行不行，你先殺別人行不行？」唐山海甩開了徐碧城的手，沒有說話，躺倒地上準備睡覺了。

徐碧城跪在唐山海的褥子旁邊，用手搖晃著唐山海，「萬一陳深不是漢奸，你誤殺了他怎麼辦？你先別對他動手行不行？山海，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是不是？」

唐山海閉著眼睛躺在那裡，他感受到了徐碧城的擔憂和傷心，竟心裡莫名的煩躁。

徐碧城得不到唐山海的首肯，急得流出淚來，「就算他是漢奸，我們去策反他吧，他一定是能被策反的，我去行不行？」

唐山海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瞪著徐碧城說：「徐碧城，你不許去！你去策反他不是自曝身份嗎？！」徐碧城這才反應上來，愣了一下，「我不管，反正你不許殺他。」徐碧城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哭著求唐山海。唐山海看著徐碧城傷心欲絕的樣子，更堅定了他殺死陳深的決心。徐碧城坐回床邊，又生唐山海的氣，又擔憂陳深，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唐山海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徐碧城，穿著自己給買的睡衣，懷裡抱著枕頭，頭朝下呼呼大睡，還流出了口水。唐山海心想指望她準備早餐是沒指望了，自己下樓準備了麵包片，熱了牛奶，然後上樓叫徐碧城起床。徐碧城已經起床了，穿戴完畢，唐山海進了衛生間一看自己的牙刷放在牙缸上，牙膏已經擠好了，唐山海突然心裡一暖。二人一起吃了麵包喝了牛奶，開著車到了行動處。

徐碧城挽著唐山海的胳膊，二人一起步入辦公大樓，二人儼然成了行動處人人都羨慕的一對兒郎才女貌的夫妻。唐山海終於等到了機會，陳深要去特高課監獄送一份文件，監獄在一個山上，有很長的盤山道，路窄坡陡。唐山海陶大春派人在陳深的車上做了手腳，剎車失靈了。陳深發現剎車不好使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轉彎，車子直衝向崖邊，陳深掏出剃頭刀趕緊劃開安全帶棄車跳了出去，車摔在了崖下，起了一團火。陳深順著山崖往下滾，手抓住了樹杈，結果樹杈斷了，又往下滾，陳深也不管什麼都抓，最後跌在一個支出來的石頭台上。

陳深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畢忠良著急地在急診室門口踱來踱去，劉蘭芝時而用手帕擦自己的眼淚，時而摟著哭泣的李小男安慰一番，二寶和唐山海也站在走廊里，皺著眉頭不說話。柳美娜和徐碧城也站在走廊里等待，柳美娜時不時地瞟一眼唐山海，徐碧城狠狠地盯著唐山海，心想陳深的事故一定跟他有關，陳深要是出什麼事，她一定跟唐山海沒完。想到陳深要是出事，徐碧城又一陣難過，流出淚來，忙用手帕擦掉。

唐山海用餘光觀察著一切，他知道柳美娜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目光充滿愛慕。他也知道徐碧城猜到是自己做的，所以才對自己面露凶光，唐山海怕徐碧城在畢忠良面前露出馬腳，所以就走過去，摟住了徐碧城，徐碧城想掙脫，唐山海死死地摟著她不讓她亂動。唐山海附在徐碧城耳邊呢喃細語，像是在安慰碧城，他滿臉的溫柔和寵溺，讓別人不好意思再窺探夫妻間的悄悄話。事實上唐山海在說：「徐碧城，你再瞪我，再掉眼淚，我就進去給他補一槍！」徐碧城不敢拿陳深的性命開玩笑，只能憋著嘴，忍著淚，任由唐山海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