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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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地里這個隱秘的角落,大家終於等來了青暉的電話。

亡命之徒什麼都不怕,最怕的是有家人,青暉如此,阿超也是如此。陳西林已經讓人在香港把阿超唯一的家人,他的母親找到了。她不會對老人家做什麼,但對於不要命的人來說,這就是最後的震懾了。

青暉輕易也不往外打電話,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哪一通電話就是陷阱,就像這一次。

「哥,你還好嗎?」

槍口指著太陽穴,阿超拚命想說出若無其事的調調,但聲音還是免不了有些異樣,這讓小心翼翼的青暉一下便捕捉到了,「阿超?你怎麼了?」

陳西林的槍口貼上了阿超的皮膚。

「哦……有點怕,哥,你看到新聞了嗎?白鯨的白亨利死了,現在又查出來新聞的事情是他做的,我們栽贓給明逾的那些事情……」

陳西林皺了皺眉。

「我也沒想到那老東西臨死會來這麼一招,不過我更沒想到的是,那事情竟然是他做的,我還一直以為是白西恩這犢子。」

「嗯……嗯……」阿超一時接不上話。

「你們哥兒幾個都還好嗎?」青暉又問。

「老樣子吧……哥,你呢?安全嗎?」

那邊發出一聲冷笑,「我這不叫安全,叫苟且著,」頓了頓,「超兒,我今天打電話是要有行動了。」

「哥,你說。」

「他們答應十天後放出安吉。」

「真的嗎?那就好了啊!」

「但有個條件。」

「怎麼還有條件?哥,你不是湊了三千萬給他們了嗎?」

「媽的,他們說兜了一圈什麼都沒落着……」

「他媽的!不是拿到白鯨的AI雲技術了嗎!」阿超竟也忍不住咒罵起來,太陽穴被槍口抵了抵,這才老實了。

「他們說毀了一個工廠,還暴露了他們,得不償失。」

「那他們現在要什麼?」

「陳西林。」

「什麼??」阿超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陳西林。

「他們說,把人給他送過去,可以搞更多技術出來。」

「啊……這……上哪去把陳西林抓給他們啊?」

「超兒,拜託你們了,我家安吉的命就在你們手上了,等安吉救出來,我青暉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是你的,我……」

「別別別,哥,為你效命是應該的,我就怕……抓不到陳西林啊……」阿超的汗一路流到了脖頸上。

「她最近不是來西索了嗎?你看看有什麼機會……我們只有十天時間救安吉了,超兒……」青暉話沒說完,竟然哽咽了。

阿超一時不知道怎麼答了,怔怔地朝陳西林看。

被看的人心裏也發毛,沒想到居然拐到自己身上了,這是始料未及的狀況,可眼下不容她多想,不能讓青暉生疑,這是最重要的,她朝阿超點了點頭。

「好,哥,這件事包在我們弟兄幾個身上了,十天後我們帶陳西林去換安吉。」

「哥謝謝你們了!等安吉救出來我們就收手,到時哥所有的家產全都給你們!」

阿超又安慰了兩句,約定了下次聯繫時間,掛了電話。

陳西林收了槍,將自己丟在一旁的椅子上。

「青暉到底為什麼做這些?」半晌,她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們做小弟的只負責為他做事,他不說的事我們也不問。」

吉普一路顛簸,將陳西林帶回難民營,迎面遇上K博士,她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自己的狀態一定很不好。

她苦笑一下,「K博士,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失憶?」

「這個……辦法總是有的。」

「是嗎?」陳西林一挑眉,想到了明逾,「可以只把最近幾天的記憶抹掉嗎?」

K博士笑起來,「我們過來就是為了治療你的『局限性失憶』,現在怎麼反過來了?」

陳西林也笑了,笑里凈是苦楚,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白亨利走了兩天了,這兩天她拚命連軸轉,不容自己有一刻閑暇去回憶那通電話,最好,那變成一個噩夢,慢慢模糊在現實的邊界,慢慢被忘記。

如果能和明逾見一見,哪怕只是說說話,該多好啊。

迪恩的電話打了進來,「Lynn,我和亨利的律師全部接洽好了,很順利,不過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還能有多壞?」

「如果香港政府不同意引渡白西恩,他有可能選擇一直待在香港,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就這樣?」陳西林幾乎笑起來,「你嚇到我了,我不在乎他坐不坐牢,如果他從此不再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嗯。還有就是Ming那邊……」

「她的情況怎麼樣?有足夠的證據放她出來嗎?」

「慢一點慢一點,她的問題也是不在美國,證據現在對她很有利,我估計最重的罪就是那個記者會直播,誣告了你,妨礙了司法公正。」

「我們不告她啊。」

「她會被公訴的,但是保釋應該沒問題。說回她現在的情況,因為現在是東索審理着她的案子,所有的證據都要提交到那邊去,我有點擔心兩國互相扯皮,拖延進度。」

陳西林垂著頭,嘆了口氣。

「別嘆氣,Lynn,都會好起來的,你那邊怎麼樣?那個阿超交代了嗎?」

「視頻都錄好了,他答應配合辦案了,今天青暉也打了電話過來,本來按計劃先把阿超幾個人轉移給警方再集中力量抓青暉的,現在出了點情況。」

「怎麼了?」

「青暉的女兒原來是被恐怖組織綁架了,錢還贖不出來,他們要拿我去換。」

「什麼??」

「十天後拿我去換青安吉,我讓阿超先答應他了。」

迪恩在電話那頭抽了口涼氣,「恐怖組織怎麼就那麼肯定青暉能『抓』到你??」

「抓不到就撕票,他們可是恐怖組織,有什麼畏懼的?迪恩,那個姑娘是無辜的,我們得把她救出來,至於青暉,目前我們都搞不清楚他藏在哪裏,這將是抓他的唯一機會。」

「這……我們不過是商人,沒有軍隊,沒有任何武裝組織,只靠阿巴度那幾個兄弟,力量太薄弱了吧?如果到時和恐怖組織交火,別說抓不到青暉救不出他女兒,恐怕連我們自己也要玩完。」

「我知道……所以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是不是要跟警察和國安部交代了,只是我有點擔心他們是否能控制好局面,保證一切秘密進行,不要搞砸了。」

「Lynn,這件事情的前提只有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就是保證你安全,如果不能保證,我寧願抓不到青暉,寧願……原諒一個律師對自己當事人利益的自私的看重,寧願救不出那個姑娘。」

陳西林嘆了口氣,「不行啊,她是明逾的侄女,是無辜的……她還要來給我們的婚禮當伴娘呢……」

「Lynn…」

「迪恩,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見一見明逾?哪怕通個電話?」

「沒有辦法見面,本來你可以去探視的,但你已經被禁足東索。至於電話,需要嫌犯自己提出來,警察也有權拒絕。Ming那邊,我現在需要趕緊和她的律師取得聯繫,在這個月庭審前把證據全部提交,趕緊將她保釋出來,我怕一旦青家被牽扯進去,又給她帶去麻煩。現在的這個新情況,我建議還是立即與警方合作,一起部署十天後的行動。」

陳西林在窗前坐下,點着一支煙。

「Lynn,我記得上次你勸我少抽煙。」

「嗯……對,你少抽煙,」她答非所問,思緒跟着煙霧遊離,「能把她保釋出來就好。」

那邊頓了頓,「對了,亨利的遺囑,等你緩一緩我們應該坐下來談談,這兩天他的律師與我初步談了一下……」

「我恐怕暫時不感興趣。」陳西林打斷了他。

「理解,但董事會還是要儘快重開,白鯨的股票跌停快一周了,很多事情需要在董事會上作決定。」

陳西林看着眼前的縷縷青煙,「等無辜的人都被證明無辜了,有罪的人都伏法了,白鯨的股票自然也就起了。」

明逾的案子由於牽涉AI雲方面的機密和個人私隱而採取不公開審判,Alex和大邁餐廳經理到庭做證人,阿超對罪行供認不諱,並承諾在抓捕嫌疑人青暉和營救青安吉的行動中戴罪立功,以期減刑。

黃達開表示自己與明逾從未有過任何協議,同時再次聲明對這個案子背後的事情毫不知情,自己犯下的事純屬經濟問題。

大邁和華盛頓檢方同時撤銷對明逾的控訴,並再次向HK提出引渡白西恩和肯特的要求,已有充足的證據去證明兩人的罪行,同時HK和美國也各自向東索提出引渡江若景的要求。

引渡江若景的要求被東索駁回,原因是江若景竊取與五角大樓構成協議的商業機密,並將它轉移販賣給敵對陣營組織,國際上不引渡此種類型的特殊犯人。白西恩和肯特的引渡要求也被駁回,原因是不符合HK對「雙重犯罪」引渡原則的第一條要求,即此二人的行為沒有侵犯被要求引渡國的郭嘉或公民的利益。

江若景再次提起上訴,稱自己對背後的買家情況並不知情,從始至終一切都是肯特操持。並稱肯特從2018年11月開始便有目的地追求自己,戀愛、結婚皆為陰謀,婚後拿着自己和明逾的聊天記錄,以讓自己身敗名裂作為威脅,逼迫自己就範,還曾製造事故導致自己流產。她通過律師要求從輕處理,並再次提出回中國候審。

這幾人的官司將是一場場持久拉鋸戰,且看各國政府對這宗案件的態度如何。

明逾之前在東索國安局前的直播行為雖然擾亂了司法公正,但鑒於當日受阿超等人脅迫,不予刑事追究,不過法庭認為,當時她可以採取報警等更為恰當的方式處理此事,從而給社會帶去更小的負面影響。綜上,最後對明逾判處一千美金罰款,繳清罰款后釋放。

警車掠過濃烈而直白的大邁,摩托車依舊載着頭頂木桶的婦女橫衝直撞,街頭殘缺的石雕前依舊徘徊著幾個孩子,等著遊客上當,「白金漢宮」門前停著兩輛貨車,這家大邁唯一的五星酒店終於要換中央空調了,魚市的吆喝聲不間斷,天堂鳥開得如火如荼。

明逾的心早飛到了邊境線,那裏等着她的,是她日夜思念的愛人,是她的故鄉。

一百英里,五十英里,十英里,一英里。

黃沙之上佇立着一襲高挑的身影,再走近些,那身影著一身白色衣褲,仍掩不住日漸消瘦。真是歲月長,衣衫薄,紅塵輕,思念重。

她朝這襲身影跑過去,沙土在腳下紛紛揚揚,灌進了鞋子裏也沒有知覺,頭髮長了,在夏風裏盡情徜徉。

「你這個傻女人。」陳西林伸了手臂接住她,再一用力收緊,恨不得嵌到彼此的身體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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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丈紅塵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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