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
自從拿回駕照,匡正這幾天都是自己開車上班,邁巴赫專門留給寶綻用。
騷藍色的Panamera,無論從價位還是氣質上,和如今的私銀總裁都不匹配,它代表的是浮誇的投行時代,而現在,匡正更需要的是沉穩和權威。
晚高峰,油門和剎車交替著踩,他有點煩,打寶綻的電話。
「哥!」電話接起來,背景里是噼里啪啦的聲音。
「幹什麼呢?」匡正皺眉。
「我在……媽,濺出來了!」
媽?匡正的眉頭鎖得更深了,接著似乎聽到他媽的聲音:「……小寶兒,沒燙著吧?」
匡正怔怔盯著風擋玻璃,靜了片刻,難以置信地問:「你剛才叫我媽什麼?」
「啊?」寶綻愣了一下,明顯慌了,「我……這兒亂著呢,晚點再說。」
「等會兒!」匡正單手把著方向盤,壞心眼地要求,「再叫一遍,我聽聽。」
那邊沒回應,三五秒,匡媽媽把電話接過去:「小正啊,我教小寶兒炸湯圓呢,化了點水,炸鍋了。」
「寶綻……」他回來住了?你肯接納他了?想一想,這些都不用問,匡正止不住笑,跟他媽得瑟,「別燙著我寶貝。」
「哦喲小沒良心的,都不擔心燙著你媽媽!」匡媽媽嘴上埋怨,語氣里卻帶著笑,「早點回來。」
「好。」匡正掛斷電話,恰好前邊路口變燈,他一腳油過去,之後的每一個信號都是綠燈,一路順暢到家,他迫不及待打開門,屋裡飄散著元宵節特有的香氣。
「回來啦。」寶綻還是那件小熊圍裙,正往桌上端菜,匡媽媽在一旁擺筷子,兩個人有說有笑,這才是家人該有的樣子。
十多天了,匡正沒在家裡見到寶綻,這時候情難自禁,徑直過去一把將人攬到懷裡,草草在眼眉上親了一口。
寶綻嚇得推他,匡媽媽把筷子拍在桌上:「媽媽還在這裡呢,」她板著臉,「等明天我走了,你們願意怎麼膩歪怎麼膩歪。」
「明天就走?」寶綻詫異。
「你們的事情都定下來了,」匡媽媽嘆一口氣,顯得有些失落,「媽媽留在這裡做什麼,照明啊?」
匡正和寶綻對視一眼,一邊一個拉住她的手。
「元宵節過完,年也就過去了,」匡媽媽難捨地笑,「媽媽也該走了。」
匡正揉著她操勞了一生的手:「媽,明天我送你去機場。」
「必須的呀,」匡媽媽回握住他,「總裁親自送,媽媽有面子的。」
「阿姨,我也送你。」寶綻說。
「小寶兒可以不去,」匡媽媽很疼他,「拍照錄音到大半夜,明早好好睡一覺。」
匡正感激他對寶綻的體諒,卻用不滿來表達:「媽你偏心。」
「偏心怎麼了,」匡媽媽翻眼睛,「我偏心,不知道誰心裡頭高興呢!」
玩笑兩句,三個人坐下吃飯,炸湯圓、紅燒青魚、東坡肉、炒筍尖,還有半隻道口燒雞,一人一碗白米飯,是這個家裡最熱鬧的一餐。
吃過飯,匡媽媽拉著寶綻,對匡正說:「小正呀,把碗洗一下。」
寶綻一聽讓匡正洗碗:「不行,媽,他洗不幹凈。」
「哎呀洗洗就好了,」匡媽媽拿胳膊夾著他的手,把他往自己那屋拽,「他爸爸原來也不會幹活,現在樣樣都做得好!」
她把寶綻領進屋,關上門,從枕頭底下摸出一件東西,寶綻一看,是那個刻著「寶」字的銀鐲子:「阿姨……」
「既然叫了媽,」匡媽媽把鐲子拿出來,「就要一直叫下去。」
這話有深意,寶綻鄭重地應:「媽。」
「哎,」匡媽媽撈起他的手,「銀子時間長有點烏,媽媽仔細擦過了,你戴戴就亮了。」
明明是好言好語,寶綻卻覺得愧疚:「媽……對不起。」
「傻孩子,」匡媽媽知道他愧疚什麼,「媽媽早都想開了,現在技術這麼發達,將來你們可以試管嬰兒的,再說科學為什麼要發展呀,就是要把一件件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原來男的女的生孩子天經地義,往後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了對吧?」
寶綻沒想到她這麼通透,感動著,說不出話。
「你和小正是有緣分的,」匡媽媽瞥向床頭的小櫃,抽屜里是寶綻精心保存了十年的老Kindle,「這種緣分誰也擋不住。」
寶綻以為她說的是他們的相遇,兩個地位、經歷、性格都迥異的人,從鄰居開始,一點點打破階層、性別、觀念的藩籬,最終走到一起。
「你們這輩子呀,」匡媽媽拉住他的手,慢慢把鐲子套上去,「註定要結成連理枝。」
連理枝,三個字,寶綻的眼淚落下來,啪嗒,打在匡媽媽手上,「去,」她拍拍他的肩膀,「幫媽媽把小正叫進來。」
寶綻的左手上如今有兩隻銀鐲,一隻是親生母親的,另一隻是匡正媽媽的,頭一隻代表著無疾而終的母愛,后一隻代表著燦爛美好的未來,兩隻鐲子叮叮噹噹碰在一起,撞響的是他極不幸又極幸運的一生。
寶綻從屋裡出來,吸了吸鼻子:「哥,阿姨叫你。」
匡正放下碗盤,甩著手過來:「怎麼了,」他俯身瞧他的臉,接著眼神一溜,見到他手上的新鐲子,「匡家小寶兒。」
寶綻的臉騰地紅了,匡正瞟一眼他媽的門,關著,於是濕著手把人摟住:「是我的了,」他抱著他耳語,「徹徹底底是我的了。」
「哥,別……」寶綻往後躲,貼到牆上,「阿姨……媽媽叫你。」
聽到他叫媽,匡正說不好自己的心情,不真實,又那麼熨帖,他們有同一個媽,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寶綻……」他抓著那桿細腰,用力箍緊,渾身散發著熱氣,有些發狠地吻住他的嘴唇,「十五天,床都冷了……」
寶綻也發抖,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在匡正懷裡像是燒著了,受不住地輕喘,這時匡媽媽在屋裡喊:「小正!」
匡正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他,抹一把嘴,走向他媽那屋,半路回過頭,啞著嗓子說:「你等著。」
這有種威脅的意味,讓寶綻的心咚咚跳得厲害。
進了屋,匡媽媽坐在床邊,正在擦那隻老Kindle,匡正把門在身後關上:「謝謝媽。」
匡媽媽抬頭瞧他一眼,沒出聲。
匡正知道她做這個決定不容易,親戚、朋友、那幫熱心的小姐妹,她不可能瞞一輩子,他們遲早要知道,匡家最有出息的兒子找了個「男媳婦」,北大、投行、副總,過去的榮耀都不算數了。
「你爸那邊,」匡媽媽放下Kindle,「我去做工作。」
匡正沒說話,這時候說什麼都蒼白。
「我對你沒別的囑咐,」比起寶綻,匡媽媽對這個兒子更不放心,「這條路這麼難,你們磕磕絆絆走到這裡,以後……不許變。」
匡正有些意外,沒想到連他媽都不相信他這次是真收了心想定下來:「媽,我對寶綻一心一意,我保證……」他恍然想起寶綻的那句話,「我要是變心,黃沙蓋臉,屍骨不全。」
很重的一句戲詞,他萬分嚴肅地說出來。
匡媽媽愣愣看著他,從床邊起身,這個兒子變了,從過去的自私、自負、自命不凡到如今的真誠、博大、從容不迫,讓他成熟起來的不是越住越大的房子、越做越高的職位,而是寶綻。
她再也忍不住,遮著臉,抽噎著張開手臂,匡正立刻過去,母子倆抱在一起,「小正,媽媽愛你們……」她流著淚,「你們要好好的!」
「媽,」匡正捋著她的背,「我們也愛你,為了你和爸爸,我們會幸福的。」
匡媽媽抱著兒子厚實的肩膀,欣慰地點了點頭。
這個晚上家裡的氣氛其實有些沉重,匡正沒上樓睡,陪媽媽說話到半夜,然後在客廳沙發上對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全家一起去機場。
匡正買的是上午的機票,寶綻和媽媽坐後座,他在副駕駛,一家人愉快地聊著,有時候小郝也能插幾句,其樂融融。
到機場,辦了託運,匡正和寶綻送媽媽到安檢口,看著那個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他們難免失落,但也鬆了一口氣,並肩轉過身,寶綻忽然握住匡正的手,人流如織的機場,眾目睽睽之下,他大膽地牽著他走向前。
匡正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愕然地盯著他們纏在一起的手指,寶綻什麼也沒說,好像他們這樣再自然不過,理所當然。
「寶兒,」匡正忍不住問,「你是怎麼把我媽拿下的?」
又是怎麼……變得這麼勇敢?
「秘密。」寶綻的話語間似有笑意,與其說是他改變了匡媽媽,不如說是匡媽媽改變了他,賦予他愛與勇氣,讓他煥然一新。
走出機場大廳,兩人在陽光下停步,寶綻指著頭上的天空:「哥,你看,天多藍。」
匡正隨著他仰頭,天真的很藍,像一汪倒扣的湖水,讓他整顆心都靜下來,在這片蔚藍的天空下,寶綻堅定地說:「哥,我愛你。」
匡正倏地轉過頭,認真看著他,他從沒見過這樣自信的寶綻,那麼澄澈,那麼耀眼,和這藍天一樣,快要把他淹沒:「我……也愛你。」
小郝的車緩緩開過來,寶綻一傾身把他抱住,路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都要或驚訝或好奇地看上兩眼。
匡正滿足地握住他的肩胛骨:「喂,小郝看見了。」
寶綻並沒把手鬆開,而是說:「哥,除了你,我誰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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