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不能提分家

「別說了！」麥應收不耐煩的打斷趙氏：「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我都清楚！我勸你早點打消了這念頭！你心心念念著的，不就是想分家嗎？分了家你的日子是好過了，那就肯定要有人的日子難過！你是想看著老三家餓死還是咱爹咱娘餓死？眼下老五還沒成親，咱大哥家又是這樣，我要是不在這兒撐著門面，這要是分了家，你叫他們都怎麼辦？我告訴你，老麥家不分家，永遠不可能的事！以後在我面前就不要再提這事了，誰要是再提『分家』，誰就是要我的命！」

趙氏氣惱的將手裡的手絹一把摔在炕上，氣道：「是是是，就你能，你最能！離了你誰都活不成！！」

麥家的院子就這麼點兒大，誰在屋裡說話稍大一些，外頭就聽得清清楚楚的。麥應收兩口子都清楚這點，所以兩人的爭吵都是壓著聲兒的，外頭只聽見裡頭在吵吵些什麼，但具體說些什麼卻是聽不清楚的。

麥應收也有些上火，沉著聲兒道：「你要想不被人指摘，就趕緊把麥青麥浪拉回來做活兒！兩個大小夥子，要是放在田裡那是兩個好勞力，這卻天天閑逛盪著，任誰看了也不像是那麼回事。」

「那兩個祖宗跟你年輕時候是一模一樣的性子，那是從小就不聽管束，你都管不住，我哪兒有辦法？」趙氏心裡其實也明白『分家』這事兒在麥應收這兒不可能說得通。她發泄了這一會子心裡也舒服了，擦了擦臉就開始下炕穿鞋。

趙氏邊穿邊愁道：「要說麥青麥浪這事也著實是愁人。眼巴前兒咱們還能多幹些活養活著他們，可再下去幾年，咱們老了動不了了呢？他們咋辦？可不能一直這麼渾混著呀！到時候你還指望他們養大哥大嫂？恐怕連他們自己都養不起，咱們兩個還不知要去哪兒被養呢！總不能全指望著咱麥稞吧？讓他自己個兒養著爹娘就夠累了，還要養著大爹大娘，還要養著自己個兒的大哥二哥？他還活不活了？......這還常笑話老三家不正經幹活，這要是跟麥青麥浪比一比，那老三家不是強多了？話又說回來，再混的孩子也已經到了該成親的年紀。麥青今年都十六了，十六的後生都有好多娶了妻的了，他這還八字沒一撇呢。也不是我想著要分家，是事情逼到眼前了沒辦法。你瞧他五叔，好歹有咱娘準備了些聘禮，雖然不像樣，可也好歹勝過沒有不是？可咱呢？咱是真真實實的一個文都沒有呀！咱青兒雖說渾混，可架不住姑娘們喜歡，他屁/股後頭吊著多少姑娘呢，連咱娘瞧著都眼紅！可要是一提親事，這些姑娘全嚇跑了，其中是為的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孩子爹，你就真不急？」

急，怎麼能不急！

這事兒在麥應收的心裡早已經不知打了多少個轉兒了。

要說在麥應收心裡，他這輩子最失敗的事，就是這兩個兒子了。最驕傲的，也是這兩個兒子。

麥青麥浪雖不愛下地不愛幹活，雖說渾混愛闖禍，但這兩個孩子身上那股子敢闖敢幹的拼勁兒是最有當年他的影子的。當年他跟大哥麥應豐兄弟兩個，在村兒里就是頂頂有名的，不論打架還是種莊稼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沒人敢惹沒人敢說閑話。兩人走到哪兒都是響噹噹的頭面人物，那真叫風光無限。那時候元氏只要往街上一站，有的是誇讚和巴結的聲音，那時候他和大哥的婚事都是媒人踏破了門檻兒的。只是後來老大麥應豐出那個意外之後就一蹶不振，麥家現在就全靠著他這個老二在撐門面了。

想起麥應豐，麥應收又是悠悠的一聲嘆息：「應好還沒定下呢，麥青麥浪兩個也就不急。再說這兩個小子現在還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就算現在成親了也是個禍事。倒不如多磨兩年，等性子沉穩下來了再說也不遲。」

「能磨住了嗎？」趙氏自己也不知道她這是問自己個兒還是問麥應收。只恨人無前後眼，不能知道大兒和二兒以後到底會是個啥出息。她也不盼著有什麼大出息，能安安穩穩的收回心來好好過日子那就是燒高香了。

麥應收沉默了一會兒，正要張嘴，只聽外頭傳來老麥頭的聲音：「都出來吧，下地去啦！！」

應著老麥頭這聲喊，眾人紛紛從各屋裡出來，各自已經帶好了農具和簍子。由於是收花生，元氏還揣了好幾個麻布袋。

一行人就跟在老麥頭後頭，簇擁著往東邊的田地走去。

馬坡子村的田地大部分都集中在村東，村西基本都是住戶區。

從村西住戶區的東沿兒往東，一直到馬坡子村與田家堡的交界處，全是馬坡子村的田地。在兩村交界處上還長了一片竹林。馬坡子村的南邊則緊臨著墨水河，墨水河與竹林交界的地方有一口水塘，平日里用來蓄水的。之前麥穗就是不小心掉進了這口塘，弄得她到現在都不敢去再去瞧那塘。好在麥家的地靠北邊，離塘比較遠，麥穗倒是不用提心弔膽了。

今日的天倒還不錯，不涼不熱的，也絲毫沒有要下雨的意思，路上儘是趕早去下地秋收的村裡人，個個兒都綁著褲腳，一身短褂的利落打扮。

麥家的人緣似乎還不錯，一路上不少人都在同麥家打招呼，瞧得出來大部分都是沖著麥應收去的。也有人跟麥應豐打招呼，但麥應豐一直都低著頭，誰都不理。便是如此，老麥頭也甚覺威風，腳下生風的大步朝前走著，麥應收兄弟幾個緊跟其後，再後頭是家裡的媳婦們。

麥穗麥稞麥粒和大盛二盛幾個小的則吊在後頭。

大盛似乎是有什麼心事，亦步亦趨的跟在老三麥黨勞的後頭，理都沒理身後幾個小的之間起的爭執。

後頭的二盛正做著鬼臉，一邊跳來跳去，一邊怪腔怪調的沖麥穗說道：「丫頭片子，丫頭片子！咱奶都說你是丫頭片子，一個文都不值！噢~噢~一個文都不值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