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孟成真想趕到醫院，晉澤宇卻說孩子前幾天就被女方的父母抱走了。

她又拜託跟晉澤宇幫忙要那個孕婦父母的地址，最後費了好一番波折才總算拿到了。

***

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收拾就拿著車鑰匙去了車庫，把姑姑那輛八十多萬的沃爾沃開了出來，自從家裡出事，東西賣的賣、兌的兌、送的送。

現在除了爸爸媽媽留給她現在住的這套公寓外，其它什麼都沒有留下，媽媽生前和同事合夥開了一家甜品店，也一起兌給了那個同事，對方資金也很困難，只能給她十來萬兌讓費。

在出事的前一個月姑姑突然往她一個帳戶里一次性打了三百多萬，還是出事之後她才知道的。

幾家公司也在出事前幾天一同轉給了同行，好多亂七八糟的車都賣掉了，只留了她平時裝門臉的這輛，一直放在她家的車庫裡。

現在想想，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快出事了似的，在孟成真毫無準備之下，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這些事，打開車門，將車開出了小區。

先開到了附近的商場賣進口母嬰用品店裡，買了些進口嬰兒奶粉，順便又給那家人帶了高檔禮品包，前些天她用干玫瑰泡多了一小盆鮮花，就順便做了玫瑰花醬。

早上用醬做餡，用烤箱烤了些玫瑰花餅，孟成真的手藝挺不錯，大概遺傳了媽媽，畢竟她媽媽就兼做甜品生意，家裡的一些做甜品的機器材料都有，想做什麼很方便。

為了表示誠意，出爐后，她還細心用糕點紙包好了，因為剛剛新鮮出爐，香味四溢、皮酥餡香的玫瑰餅看起來顏值很高，她取了一隻高檔甜品袋裝了十二個，湊一個禮盒。

東西買好了，就開車匆匆趕了過去，好在都是同省，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找到了地方。

將車停到了一個看起來有點破舊的小區後面。

然後下車看著手機里記的地址，鼓苑區十里街59號小區103棟……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

這個小區大概年頭太久了，到處都是私搭亂建的違規建築，車輛也亂停亂放。

進了樓道后，環境也比她想象的更髒亂差。

她看到牆角堆的一堆垃圾，在冬天裡，居然也散發出一陣腐臭，難道沒有清潔工收拾一下嗎？

好不容易到了四樓，她趕緊上前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了聲音：「誰呀。」

站在門外也說不清自己是誰，她又敲了兩下，裡面的人大概從貓眼看到了她，不一會兒，一個神色有些疲憊的四十多歲男人打開了門。

一開門，裡面就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一天天伺候完大的，又要伺候小的，我怎麼那麼命苦哇，你那個被人搞大了肚子不要臉的女兒，把我們家星星名聲都給帶臭了，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還留下個殘疾野種來折騰我們娘倆，這日子沒法過了，明天你就給我送到孤兒院去，否則我們離婚！」

孟成真：「……」

什麼情況？

「你找誰？」開門的男人臉色麻木地問。

哦！孟成真臉上漾起笑容：「你是沈佳茗的爸爸吧？」

她昨天就從晉澤宇那問到了孕婦的名字，原來那個孕婦就是在服務區超市提醒她別買太多東西，快到站了的那個孕婦啊。

男人狐疑地看著她，「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嗎？」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打扮時尚，青春逼人的少女，看起來比他女兒年紀還小的樣子。

「是這樣的，我和你女兒都是那輛出事大巴上的乘客，我們被困在隧道的時候，嬰兒一直是我幫忙照顧的，我還給他起了小名，叫小餅乾，這個你可以跟其它倖存者打聽，我是特地找到你們的地址，我聽說孩子你們抱回來了，就想來看看他，不知道方便嗎？」

「哦！這事我聽說了，是個女孩子一直在照顧，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他還不一定能活下來……」他欲言又止，不過表情多少熱情了點，看了看孟成真手裡提得東西，趕緊讓開路：「進來坐吧，我一會兒把孩抱給你看看。」

孟成真笑著點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看著屋子她有點愣。

「快進去坐，家裡沒怎麼收拾。」男人關上門解釋。

說讓她坐，可環顧四周，根本沒有能坐的地方，客廳東一堆西一堆擺了無數雜物。

沒有沙發。

牆角有一些行李箱，一側還供了個不知道是什麼神靈的神台，上面還落了厚厚一層灰。

門口鞋櫃周圍全是鞋，無從下腳，鞋櫃門不知道什麼原因被拆下來，丟在地上。

「你是誰啊？」一個眉毛高聳、嘴角下拉的微胖女人聽到動靜，從卧室走出來，見到門口的孟成真尖聲問道。眼晴十分不善的上下打量她。

面前這個年輕女孩，裡面穿了一身緊身灰色開叉長款毛衣配開叉長裙，腳上一雙尖頭白色休閑鞋，外面套了件乳白針織俏皮外套，一頭天然黑髮自然披散，臉上沒有上妝，卻膚嬾、發黑、唇紅齒白，眼晴明亮又乾淨，整體顯得知性又俏氣，還帶著一股少女的學生氣質。

「她是佳佳的好朋友，都在那輛車上，佳佳的小孩就是她照顧的，今天特意過來看看孩子。」沈佳茗的父親趕緊解釋。

他說完，孟成真立即把禮物遞上，笑著說：「匆匆過來也沒帶什麼東西，我就給孩子買的一些奶粉，這些是水果和禮包，還有我自己親手做的一些甜食，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就隨便買了。」

那個女人打量完了孟成真，聽完她說的話，用鼻子哼了一聲，不過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隨手放到了一邊的一個放滿東西的按摩椅上。

「這是我小女兒，念高三了，星星，來客人了，還不打個招呼？」沈佳茗的父親沖客廳一直在上網玩電腦的一個很胖的女孩說道。

那女孩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一聲沒吭，繼續噼里啪啦打起字來。

「這孩子！」

「沒關係。」孟成真還真第一次來到這種家庭，房子大概沒有八十平米大，又小光線又不好，氣味就更不用提了，她只是沒好意思捂鼻子罷了，一看就知道沈佳茗家裡的經濟狀況並不好。

但沒錢不要緊，至少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客人來了都沒有落腳地，真的很尷尬。

「你坐你坐，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叔叔，你別忙了，我看完孩子就走。」她說：「我是昨天才聽人說他眼晴的事，放心不下想過來看看，打擾你們了。」

「放心不下？那你接回去養啊！」那女人一直冷眼旁觀，聽她說完突然冷笑說道。

「你瞎說什麼？人家是關心孩子，特意大老遠過來看看，你閉嘴。」沈佳茗的父親急忙道。

「我閉嘴？家裡窮成這樣，星星大學費用都不夠，現在又冒出個野種，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那野種問題解決了，我就帶女兒走，日子沒法和你過了。」

「你！」

「什麼東西好香啊！」正旁顧無人玩電腦的胖女孩鼻子四聞聞了聞，不顧正在吵架的父母，彎腰到處翻，最後翻到孟成真帶來的禮包上。

從裡面翻出了她早上起早做的玫瑰酥餅，胖乎乎的手拆掉了包裝，一掀開，玫瑰香瞬間沖淡了屋子裡腐臭又帶著腥氣的氣味，她抓起一個兩口吃掉。

「唔唔，這麼好吃！媽，你什麼時候買的？下次多買點，才這麼幾個。」說完她把餅袋拿到了電腦前，一邊吃一邊玩。

孟成真：「……」

「讓你笑話了，都是我沒教育好。」

「沒事，呵呵。」孟成真笑著說。

「孩子在這屋裡，你過來看看吧，這兩天喂什麼都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本來打算一會兒帶他去醫院看看，這不，一早上就鬧得雞飛狗跳的。」沈佳茗的父親無奈地說道。

「她是沈佳茗的……？」

「繼母，佳佳媽媽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她是我后娶的，對我前妻的女兒不怎麼好，唉，不說了……」

沈佳茗的父親推開門，裡面似乎是他們兩口子的卧室，孟成真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髒的卧室。

床尾堆著一堆垃圾，裡面還有髒了的內衣內褲，旁邊一張小桌子上一堆吃剩下的盤碗，還有個黑乎乎長毛的東西？那是什麼？奶茶嗎？裡面似乎還有什麼蠕動的東西，孟成真只瞟了一眼，就不敢細看了，心臟怦怦跳呢，簡直伙驚！

卧室一角用個帘子擋著，密不透風，拉開后，裡面是個破爛的嬰兒床，上面隨便扔了些舊衣服，還有一堆已開封劣質的尿不濕。

沈佳茗的父親彎腰把地上亂放的筒裝奶粉收拾了下，她眼快地看了眼日期，以為自己看錯了，還有一個月就過期了？

再看旁邊剛拆封的快遞，這是……網上低價買的便宜過期奶粉？

孟成真從剛才微笑著進來，到現在，笑容真的已經很勉強了。

沈佳茗的父親將東西收拾完，就上前丟開嬰兒床四周亂扔的衣服，裡面露出了一個又瘦又小，閉著眼晴毫無生氣的嬰兒。

孟成真臉上最後一點笑容也消失了，在隧道里那種惡劣的環境下，她都能把小餅乾喂得白白胖胖的，誰知道出來才幾天呢，就瘦成這樣，難道現在的情況比隧道時還惡劣嗎？

她忍著心頭湧起的氣憤，放柔了神情，摸了摸嬰兒黃黃的胎髮，輕聲說：「小餅乾，你還認得我嗎？」

嬰兒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死去了一樣。

孟成真有點心酸，她彎下腰，將它衣服下的小手拿了出來，習慣性的搖了搖，「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給你餵奶粉的小姐姐呀！」

大概是她搖小手的動作很熟悉，嬰兒眼球終於在眼皮下動了動。

孟成真對他露出笑臉，她迫不急待地伸手，將他從雜亂的衣服堆里抱出來，熟練地放在自己左面肩膀上，讓他趴在上面，然後輕輕拍著他的背。

摸著後背又瘦又小，她甚至還悄悄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癟癟的，如果今天她沒有過來，不敢想象，這個小孩子會不會又和上一次一樣，悄無聲息地餓死了。

她實在忍不住了，轉身對旁邊站著的孕婦爸爸低聲說：「叔叔，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說這些，雖然你女兒不在了，可是我們，我們還有他，都是好不容易才從那場災難里活下來的……」下一句她沒有說，難道那麼大的災難都沒有死，出來了，還要被餓死嗎？

孕婦爸爸不斷點頭，唯唯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好好看著他。」

她心裡很難受，抱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把他放回到小床上，她知道，自己無論多氣憤，畢竟只是個外人。

就在她要鬆開手的時候，一隻小手再次握住了她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