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洗硯

洗硯之所以能參與投資，不是因為他是富二代，而是因為他早年就和青瓜文學網創始人薛青一起開了一家文化傳媒公司，主要負責對網絡文學衍生品的運營，包括但不限於影視改編、周邊製作、圖書出版，幾年前旗下還有一個雜誌社，發行過一個很受青少年歡迎的青春文學刊物，但隨着紙媒的衰落而停刊。隨着IP改編越來越熱門，他們公司的業務也就越來越多，洗硯粉絲戲稱自家大大是從書中走出來的身家過億真實霸總，倒也不算過分誇張。

楊雯依此刻前往的試鏡地點就在青之硯文化傳媒公司內部，位於22層，她果斷選擇乘坐電梯，踏入電梯時恰好沒有人，而電梯門閉合之前，有人正趕過來，她便伸手擋了一下，讓電梯門感應到有人，重新拉開。

「謝謝。」那人對她道謝，她輕聲說了句「不客氣」，對方又接着問：「你是來試鏡的嗎？」

楊雯依這才轉頭打量對方，第一眼漫不經心，第二眼便有些愣神。

冰冷、鋒銳，這是她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他戴着銀邊眼鏡，丹鳳眼狹長，臉頰瘦削，膚色有些蒼白，就連唇色也是淺淡的，如同冰雪塑成的冷硬雕像。

聽他的聲音還以為是個年輕的辦公室職員，可這周身的氣場……實在過於生人勿進，普通職員估計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低頭回視她，楊雯依立馬偏過頭去，生硬地應了聲是。

「試鏡什麼角色？何清瑤？」

楊雯依輕輕蹙眉。「不是，裴熹。」

男人的目光多了幾分興味。「女主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倒是有野心。」

楊雯依毫不猶豫地反唇相譏。「你呢？十八線男藝人，來試鏡男主角嗎？」

「如果我想，男主角當然就是我。」男人自信地頷首。

楊雯依又仔細看了他幾眼，得出結論。「你不適合。」

「哦？為什麼這麼說？」

這時電梯剛好停在二十二層，楊雯依快步走出電梯，只留下一句「崔藏玉比你君子多了」，不管身後之人作何反應，揚長而去。

在她視線之外，那個男人整理了一下袖口，不緊不慢地向同一個方向走去。

楊雯依本以為試鏡現場會很冷清，沒想到她到的時候準備室已經坐滿了人，大多都是生面孔，只有兩三個演員是她前世合作過的，而且印象不錯，她便走了過去，和她們打招呼。

「你是……」

「程婷你好，我叫楊雯依。」

程婷瞪大了眼睛，很是驚訝。「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過《南子》，你演的衛國公主特別可愛，我印象很深刻。」

程婷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謝謝。」

楊雯依又看向另一個女孩。「你是胡韻雅吧？《玫瑰城池》裏的韓媛媛，哭戲特別有感染力。」

剛才一直面無表情的胡韻雅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局促道：「謝謝誇獎，你、你長得很漂亮。」

楊雯依對她們作品的了解降低了兩個人的戒心，三個女孩距離一下子拉近，笑着攀談起來，程婷和胡韻雅要試鏡的角色都是女配角，聽到楊雯依要試鏡女主角后嚇了一跳。

胡韻雅面露憂色，但沒有說話，程婷則直接把楊雯依拉到角落裏低聲說：「你不知道《引凰》女主角多難扛嗎？洗硯把盧恩恩和顧暖的粉都得罪透了，無論女主選出來是誰，肯定被這兩家罵死。據我所知，這屋子裏就沒有敢試鏡女主角的……」

「誰說沒有？」

一個聲音突然從她們背後響起，兩人回頭，只見一個高挑的女生正抱臂看着她們，臉上是自信的笑容。

「我就是來試女主角的，顧暖和盧恩恩又怎麼樣？90后大花也霸屏夠久了吧，觀眾還沒看膩嗎？」

「這你可說錯了。」楊雯依笑笑。「90后的前輩們還只能算小花，80后大花都在演偶像劇，如果沒有市場，導演會用她們嗎？」

「導演會用她們，是因為我還沒出場。自我介紹一下，燕戲20屆表演系優秀畢業生尚乘月。你是燕影的楊雯依對吧？我認得你，你們的畢業大戲我去看了，說實在的，你們燕影能不能少花點兒心思在服化道上，有些人台詞都說得磕磕絆絆，光有張臉有什麼用？我不是說你啊，你演得還不錯，勉強能入眼。」

準備室本來就比較安靜，只有低微的交談聲，尚乘月一席話說完，連交談聲都消失了，許多人都把目光投向這個高傲的女生，臉上表情十分精彩。

而楊雯依則在這一刻憶起了尚乘月的「光輝事迹」，燕京戲劇學院的畢業大戲中，這位同學為了拿到女主角和童星出身的李詩汀撕了個天昏地暗，隔壁燕影都有所耳聞，當時就有同學祈禱說以後不要和尚乘月在一個劇組，她有錢有背景，實在惹不起。

程婷已經後退一步當盆栽了，而楊雯依被尚乘月用施捨的眼光看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一聲。「我竟然不知道燕戲成長得這麼快，剛畢業的學生就可以點評我們燕影的表演了。不過這個問題我還是更想和詩汀討論，畢竟都是女主角，更有話題聊。」

「你！」尚乘月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和李詩汀那個小bitch一派的？哈，老娘缺那麼一個小劇場的女主角演？告訴你，以後我尚乘月演戲只演女主，絕不給別人作配。至於你，現在求我原諒還來得及。」

楊雯依半點兒沒受威脅。「原來燕戲每年最隆重的畢業大戲在大小姐眼中就只是個『小劇場』？貴校師生怕是不能苟同。你以後能不能演女主角我不知道，這部戲，你肯定是不配的。」

「那我還演定了！你就等著被雪藏吧！」尚乘月氣急敗壞道。

楊雯依氣定神閑。「不好意思，我還沒簽公司，沒人能雪藏我。」

尚乘月咬咬牙，直接摔門離開準備室，走廊里傳來她打電話的聲音。「喂，爸，問一下《引凰》還需要投多少錢……」

準備室的氣氛一時有些奇怪，有人自動遠離了楊雯依，有人在和同伴竊竊私語，也有人心無旁騖，認真準備台詞。

剛才拉着她講悄悄話的程婷拽住她的衣角，滿臉不認同。「你不知道她是尚家的大小姐嗎？尚乘家紡就是她家的產業呀！」

「哦，所以呢？我家以後沒有被子蓋了？」

「噗……哈哈哈，楊雯依，你這個朋友我交了，太有趣了！」程婷被她逗得笑出淚花，她也回以一笑。

前世一場幻夢，畏畏縮縮都因顧忌太多，現在她看清了，別人不尊重你的時候，根本沒必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不管是誰，干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