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重

世界之重

只要世上還流傳著《羅摩衍那》,猴神哈奴曼便會繼續在此世遊盪。

哈奴曼一直都在。

只是,他所熟悉的羅摩已經不復存在了。

成為孔雀仙人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變成了世間一切正法的敵人。

他既非羅摩,亦非蘇羯羅或水持。

他以為自己早已和過去一刀兩斷。

可是,當奎師那在哈奴曼面前自以為是地講述羅摩救悉多的意義,侃侃而談那堆早已被他棄如敝履的狗屁正法,孔雀仙人卻不知道,他心中的怒火究竟是來自蘇羯羅,還是哈奴曼曾經最為信賴的羅摩。

哈奴曼沒認出他。或者說,自己在哈奴曼眼裏早已不再是那個如同太陽般,溫柔善良,光明磊落的拘薩羅王子了。

同樣帶有毗濕奴的神性,奎師那和羅摩對於哈奴曼來說尚且不一樣。

自己這個冷酷無情,草菅人命的孔雀仙人,又如何跟羅摩相提並論?

哈……

羅摩……

那個荒唐的傢伙,那個拋妻棄子的懦夫……早已不復存在了!

滅法時代,不會再有羅摩誅滅十首王,重塑正法的傳說。

「別再流鱷魚的眼淚了。你們並非為哈奴曼的死哭泣,讓你們難過的,不過是唯一一個能阻止我的人死了!」

滅世的炎刃充盈著能量,孔雀仙人揚劍斬向了滅法的最後阻礙,就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斬斷自己的過去……

利刃落下的瞬間,炎刃的形態如同被風吹散的火焰,在半空中扭曲,而劍刃的上半部分竟出現在了他身後!

那正是左手開弓者忍着血毒帶來的痛楚在友人身前佈下的……扭曲空間的弦。

「因陀羅之子,這就是你最後的把戲嗎?」

他早已看見了那一劍落下的結局。但那把劍卻仍未收回,他獰笑着,將炎刃完全刺了出去……

「持刀之人,死於刀下?」

血花在金色的迦樓羅背後盛開,伴隨着斷骨的脆響……被扭曲的不再是炎刃,而是阿周那的手!猶如被龍捲侵襲的沙羅樹,猶如被卷進漩渦的桅杆,他的手指以極其詭異的姿態彎折……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開弓的手指在扭曲的空間里一根根不受控制地反折,旋轉……

緊接着……是延時的痛感。

「啊啊啊啊啊啊!!!!!!」

鑽心的刺痛在一瞬間擾亂了射手對迦樓羅的控制,重重地墜落在血染的戰場上……污泥與屍血濺滿了他皎潔的長衣。

「帕斯……!」

奎師那拖着那具將近腐朽的殘軀大步奔向了他的那羅。步履瞞珊的背影……就像那個追逐著悉多幻影的老國王。

「帕斯!!!!!!」

他從淤泥中刨出了友人的臉,卻連將他從泥濘里拖出來的力氣也沒有。

「馬達夫……我的弓呢?」

奎師那不敢去看仍舊埋在淤泥中的那雙手被沙蘭加弓扭曲成了什麼樣子……他只是一邊顫抖著替友人拭去臉上的血污與滴落在他臉上的淚水,一邊用平日裏那溫潤而美妙的聲音安慰道:

「帕斯,已經夠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馬達夫……幫我把弓拿來……」

阿周那微弱的聲音近乎變成了懇求。從他看見那雙蓮花眼的一刻,他就知道了友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這是他絕不會允許的事……

「再讓我試一次吧!求你了……馬達夫…………」

「我不會離開你的,帕斯。」

奎師那貼上了友人的前額,柔聲說道:

「你我都明白,相逢於此世只是一場短暫的夢幻泡影,再美好的夢也有結束的時候,但有些東西,並不會隨着夢醒而消失。」

『整個宇宙成為一個整體,動靜之物均由它所包容,現在就請您仔細看看吧,想見之物都在我的形體之中……』

「馬達夫!!!!!!!!!!!!!!」

阿周那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靈基也極其不穩,恍惚中,他彷彿再一次看見了馬達夫將整個宇宙容納其中的模樣……他的馬達夫緩緩站起身,如同千顆閃耀的星辰同時升空。阿周那想要伸手拉住遠去的友人,那個身影卻被不斷拉遠。

「必要的時候,只需做你該做的事就好……」

奎師那身上的光芒正被一點點剝離,如同被黑洞吞噬的星河……那些光芒在孔雀仙人身邊匯聚,他的炎刃也越燒越旺……

「用你的靈魂,為舊世界的毀滅燃燒……用你的鮮血,來為這把斬滅正法的劍淬火!!!新的世界裏不會再有你的正法,也不會再有神的遊戲!」

仙人高舉著滅世的炎刃,走向了紛爭的化身,在他眼中,自己或許真的成了另一個故事裏,那個為人類盜取了火種的普羅米修斯。

可是,普羅米修斯的火焰,將人類引入了一個更加美好的紀元。

他手中的火,又是什麼呢?

「你口中那個新的世界確實沒有什麼正法,沒有什麼神權,但除此之外,你還給其他人留下了什麼嗎!!!???」

那兩個螳臂當車的渣滓,再一次擋在了滾動的車輪前。

孔雀仙人知道,眼前那位持盾的女子已經沒有足夠的魔力重新撐起一座白壁之城。而她身邊那位凡人更是弱得可憐。

他不屑於殺死這兩個弱女子,就像人不屑於殺死螻蟻。

但疾馳的戰車會因為路上有一窩螞蟻就掉頭嗎?

眼看白色的戰馬就要衝開那層脆弱的盾牌,奔向惡神伽利之時,那把炎刃忽然變得格外沉重,孔雀仙人剛才還能肆意揮動的武器,如今就像一根鐵釘一樣刺進了泥潭裏!

「可惡……這不對……不應該這樣……」

孔雀仙人想要將泥地里的炎刃重新拿出來,然而不僅刀刃變得沉重,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笨重,就像血管里灌了鉛一樣……

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

奎師那身上的毒就算會隨着吞噬靈魂轉移到自己身上,馬嘶的摩尼寶珠也應該可以幫自己抵消所有詛咒與疾病才對……

那可是他為自己準備的雙重保險……

到底漏掉了什麼?

那傢伙到底還耍了什麼花招……

『這並非詛咒,孔雀仙人。』

若非詛咒,又是什麼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若非詛咒,為何他卻感受到了超乎常人千倍,乃至萬倍的痛苦?!

若非詛咒……為何他的腦海里會突然陷入數不盡的辱罵與吶喊?!

僅在剎那,他便感受到了恆河沙數充滿仇恨的靈魂,流竄在他身體里的每一個角落,如同岩漿一般灼燒着他的血肉,他們是甘味林的怨靈,是溫達文的亡魂,是死守楞伽的羅剎,是血淚流盡的阿修羅……是無數個輪迴中,累生累劫的罪與罰。

所有的哀怨與嘆息,所有的憤恨與咒罵,所有的業果與惡報……

僅僅是一瞬間,就近乎要將他徹底壓垮。

『此乃……世界之重。』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世界……世界之重?!」

孔雀仙人緊攥著白馬的韁繩,他不顧骨骼發出的悲鳴,強撐著昂起了高傲的頭,「就算是整個世界的重量……我也會顛覆給你看!!!哪怕玉石俱焚,哪怕在新的世界裏沒有我的位置!!!我也……在所不惜!」

「什麼重塑世界……什麼獲取自由………………你給我好好看看啊!!!這個地方都被你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灰頭土臉的迦勒底御主指著大火中的阿逾陀,那座好不容易才恢復一絲生機的聖城……那片羅摩曾經用一生去守護的樂土,如今還剩下什麼呢?

「這些人好不容易又重新振作起來,找回了做人的尊嚴和好好活下去的動力……你一口一個改變世界,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可是,你卻把這些人的希望都掐滅了!你和那些滿口正法,卻干著草菅人命,卑鄙無恥勾當的天眾有什麼區別?」

這並非第一個對自己提出質疑的人。

孔雀仙人甚至不屑於為自己的行為開解。

悉多死了……這座城裏的人卻心安理得地活着,繼續讚美他們遵循正法的聖君羅摩,彷彿這樣就能忘記他們曾對悉多做出的一切。

讓這座城在他眼皮底下留存到現在,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奎師那應該感到慶幸,是么?都已經死了,還有一群人捧着他那堆沾著血的正法,像一群蒼蠅一樣喋喋不休!」

「我不懂得什麼正法……正如你所見,我是一個短視的人類,只能看到眼前。我無法對眼皮子底下的苦難視而不見還去空談什麼大義!你憤恨主神,不也是因為他們滿口正法,卻無視眼前的人情與苦難嗎?」

「眼前的苦難?!呵……你可曾見過學生們的頭顱和屍體從你腳下的血海飄過?你可曾見過最為珍視的人屍首分離的模樣?你可曾看到摯愛之人遭到□□后一心求死,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你可曾……被一群像你一樣自以為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傢伙指指點點,逼迫你拋棄最愛的人?你可曾看着自己引以為傲的愛徒逆天而行,一次又一次挑戰命運,卻在主神的陰謀中死去?!」

孔雀仙人的咆哮如同一陣驚雷,大地在他的憤怒中顫抖。面對眼前這位騎着白馬的騎士,迦勒底的御主竟感覺到了在面對魔神提亞馬特之時那種強烈的窒息。

「你……根本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你也沒資格提起那個孩子。」

死亡的窒息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卻並非新生的釋然。

一個黑紅的巨影擋在了兩人身前。她手持鐮刀,長發披肩,猩紅的眼睛彷彿能噴射出憤怒的火焰。迦勒底的御主感受到了和帕爾瓦蒂極其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氣息。

「如果不是因為你……那個在正法和真心之間,選擇追隨心之所向的孩子或許真的能走得更遠。可你卻讓他變成了一個和你一樣的悲劇。」

「真是稀客啊,主母……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你知道,以神的姿態干涉人間事物即便是對於主神也是不被允許的。」

孔雀仙人的語氣里充滿了調侃的味道,臉上的笑意卻已然凝固。

(時母伽犁也叫Kali,但和紛爭的魔神伽利那個Kali不同)

「啊……是的。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在楞伽所做的一切就足以讓我萬劫不復,神魂俱滅,現在我也不稀罕再多一兩條罪行!!!」

「為什麼……?!」

「我欠那三個女人一個交代。」

伽犁的神情依舊凶煞可怖,然而她的聲音卻充滿了釋然。

「沒用的男人們不敢面對她們的丈夫,就拿這些女人開刀。不管是悉多,毗羚陀,還是Kavyamata……都成了男人之間爭鬥的犧牲品。就連我也將自己遭受的羞辱施加給了另一個無辜的女人。現在……是時候結束這荒謬的因果。毗羚陀的淚……我用血來償還!」

她說着,割開了自己的脖頸,將鮮血撒向了陷入泥濘的蓮花……源源不斷的血流就像紅色的傀儡絲,將左手開弓者牽出了淤泥。

獻自首女神的鮮血注入體內的瞬間,阿周那彷彿一下子經歷了從投胎到新生的整個過程……

他終於明白,迦爾納到底在一次次「死而復生」的儀式中經歷了怎樣的地獄……

「他現在是蘇羯羅,也是水持,是孔雀仙人,也是你的奎師那。」

伽犁拍了拍射手的肩膀,用最為溫柔的聲音說出了最殘酷的話。

「殺了他。就像你殺死迦爾納一樣。」

『不管是我還是盎伽王……帕斯,必要的時候,你只需要做你該做的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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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鳴人發動技能:嘴遁

佩恩:好好好,木葉今天死掉的我復活還不成嗎?

咕噠發動技能:嘴遁。

孔雀仙人:你特么沒資格對勞資指手畫腳!

咕噠(心態崩了的表情):………………果然,能動手的事情根本不用動嘴是吧!!(擼起袖子準備手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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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O]特異點:俱盧—神權沒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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