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貝拉賭贏了，赫奇帕奇金杯製成的魂器就藏在一堆財寶中，如果不是她深諳黑魔法之道，她興許和很多人一樣都忽略掉在上面幾乎快要布滿了的忽略咒，慶幸的是，魂器金杯逃過了阿拉斯托的魔眼，卻沒逃過貝拉的偵測。

「他毀了一件重要文物。」千年前四巨頭的遺物，擱到現在有市無價，羅道夫斯極為遺憾。

「這樣剩下的也好找了，查查同系列的下落。」貝拉嘆息的說，拿四巨頭的東西做魂器，他還真當自己是暴發戶了。

「天眼已經查去了。」羅道夫斯說著，指了指魂器說，「這東西你打算怎麼銷毀？」

「暫時不銷毀。」貝拉說，收起魂器，就放在辦公桌的抽屜里，關上抽屜的時候還用魔杖施了幾個保護咒。潦草敷衍的行為，這讓羅道夫斯瞪大了眼睛，「好歹也是魂器，你就打算把它藏這裡？」

「那我總不能隨時都帶在身上吧。」貝拉這麼說，看起來倦倦的，羅道夫斯一怔，突然想起來了這幾日的奔波操勞，下面的人還有機會輪休，但是他們兩個貌似已經有幾天沒合眼了。

「你回去吧，接下來也沒什麼事兒，等會兒我也得補眠去。」羅道夫斯這麼說，貝拉仰靠在軟椅上，不僅沒動，還閉上了眼。正要準備往外走的羅道夫斯瞅見她這樣，又轉身回來，這回他沒站到她眼前，反倒是繞到辦公桌後面，坐了上去，看著近在咫尺的貝拉。

「魔法部打了一場勝仗，這是好事兒，多虧了你。」

「主要是『尖刀』戰力提升，快趕上『利刃』了，阿拉斯托居功至偉。」

貝拉故作輕鬆的說卻讓羅道夫斯嘆了口氣，他微微彎下身，湊到貝拉臉前，一個爆栗彈在她額頭，很重，重到倦倦的貝拉不得不捂住頭，煩躁的咒罵，「你有病啊！」

「至少能讓你停下大腦封閉術。」

所有的煩躁與怨恨戛然而止，所有的抗拒與厭惡驟然消失。有的只是開始像是篩子一樣瑟瑟發抖的身軀，有的只是一雙被像是被大海浸泡過的黑瞳。她咬唇不讓自己嗚咽，她握拳不讓自己碎成渣渣。她想起了那被自己特意忽略的畫面，想起被釘在廣場的人，洶湧的恨意衝破眼中的悲傷，鋒利視線直盯剛剛被她上過保護咒的抽屜。

羅道夫斯嘆息，用身體隔絕了那道如同怒濤一樣的視線。

「回去吧，瑞文需要你。」

……

瑞文醒了，在兩天前，她沒像麥克斯說的一樣瘋瘋癲癲或者大吵大鬧，反而安靜的異常，像是無法接收從外界傳來的信號。但是其實不是，瑞文會害怕，當一個房間里出現兩個人以上的時候，就算她還是什麼都不說，可是她會抖，會縮起破破爛爛的身體，捂住頭咬住唇，力道大的能將唇舌咬破，甚至還能撕裂肩骨上那些修復過的傷口。德魯埃拉看著心疼，現在她倒是希望瑞文能想麥克斯那樣瘋瘋癲癲的了，至少那樣她知道瑞文在發泄，可是現在她像是一個大口袋將所有負面情緒都裝在口袋裡，揣在身體里。

貝拉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瑞文，她的樣子怯怯的，不哭不鬧，沒有因為『陌生人』的到來表露驚慌，也沒有因為久別重逢而面露喜悅。她還是在躺在那裡，怔怔的看著世界的一角，彷彿在思索為什麼世界會有一角。

「瑞文。」

哽咽出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聽到聲音的瑞文茫然回頭，呆呆傻傻的樣子像是個孩子，她有著湛藍的瞳孔，那裡面是那麼的澄澈，像是大海一樣，能接納來自於全世界的河水，又像是天空一樣，能承載星辰宇宙。現在她就用這雙藍瞳怔怔的看著她，微微側頭的樣子像是在思索她是誰一樣。但是很快她又扭過頭去，怔怔的看著房間一角，獃滯而毫無生機。

貝拉只覺得心臟絞痛起來，愧疚感像是潮水一般淹沒了她。

她上前幾步，走到瑞文邊上，緩緩的坐在她身邊，輕手輕腳。她看到瑞文的手臂枯瘦如柴，四處可見的傷疤，有的好了，有的尚未痊癒，治療師說她免疫了治癒魔法，這讓貝拉更難受了。

究竟是承受過多少的傷害，又接受過多少次治癒魔法才會變成這樣的呢？

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滾落，貝拉哽咽出聲。

「瑞文，對不起。」

瑞文像是聽不見，更像是無法理解。她又看向了貝拉，還是那雙湛藍的眼睛，明明亮亮的。

貝拉開始抖了起來，她該怎麼面對恢復意識的瑞文？她該怎麼向她解釋她用瑞文去換小天狼星的決定？她又該怎麼解釋動用契約鎖住她的大腦的舉動？

瑞文說信她，可是她該怎麼接受這份信任？

貝拉想逃離，她猛地站起，可是過大的動作卻驚嚇住了瑞文，她不顧尚未痊癒的肩骨傷口，使勁的捂住頭做出防禦姿勢，她瑟縮身體開始劇烈的抖動，那雙可以容納星辰大海的藍瞳蓄滿了淚水，喉嚨中咕噥出像是幼貓一樣的嗚咽。

貝拉慌了，她著急的去碰，卻想不到瑞文掙扎的更為厲害，她想要去安撫焦躁不安的她，可是卻只能讓事情越來越糟。

德魯埃拉聽到聲音趕來，連忙拉開像是瑞文一樣呆呆傻傻的貝拉，把床上因為畏懼而徹底失去平靜的瑞文抱在懷裡，小心的安撫她的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讓她平靜下來。這起了作用，劇烈的掙扎逐漸平穩，尚待恢復的傷口不再繼續開裂，小獸一樣的嗚咽逐漸止歇，隨後微小的，顫抖的嗚咽聲就從那瘦弱且瀕臨毀滅的身軀上傳來。

「……不，不是我……是……是瑪麗安娜……不，不是我……」

那麼輕，那麼弱的聲音，可卻能化成一柄重鎚狠狠砸在貝拉心口。

——你這該死的啞炮，竟然敢偷我東西！

——不是我，是瑪麗安娜！

——胡說，除了你這種窮酸殘廢斯萊特林裡面誰會偷東西？！

——真的不是我，不要關我嗚嗚……

——那就承認是你偷的！

——嗚嗚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原來不是什麼空洞都能用愛來彌補的，原來所有的一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原來有的事情永遠都不會過去。

而過往中對於她來說無比幸福快樂的日子，全都是瑞文一個人的假裝堅強，她還記得很多年前的事兒，無論多小的一件，她都記得清清楚楚，而後在不經意的時候流露出來，去提醒她，去警告她，她到底有多不配去愛這樣一雙眼睛。

貝拉怔怔的看著瑞文。

德魯埃拉還在小聲的呼喚著，她說。

「……噓，不是你，知道不是你，別怕瑞文，別怕，什麼事兒都沒有……」

不是的，因為瑞文拒不承認，所以她把她關在魔法史教室中那個柜子里一周。賓斯教授從來不管學生，有教授問起來的時候，他們一幫子人就合夥騙過去，說瑞文逃課，說瑞文賴床，說瑞文躲在寢室里不出來。然後他們一伙人會輪流趁著教授不在的時候，敲著柜子嚇她，欺負她，反正她也不會魔法，連魔杖都被她掰斷了。一開始她的反應可好玩了，又哭又鬧的，但是施了魔法的柜子讓她再怎麼哭喊都不會傳出聲音來，就算把柜子晃得東搖西擺，賓斯教授也注意不到。後來，她不叫了，也不鬧了，貝拉覺得不好玩了，就把關住柜子的魔法解開，瑞文就在課堂上從柜子里滾了出來。格蘭芬多的和斯萊特林都大笑起來，那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節魔法史，足以載入史冊。

「對不起。」

貝拉哭了，如此絕望。

該怎麼去安置那份可以把她吞沒的悔恨，該怎麼緩解那比山還重的愧疚？貝拉以前只覺得用力去愛，去彌補就夠了，可是現在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如果這一回，你記起了全部，想離開我的話，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貝拉想，上前之時如奔赴刑場。

動作極輕，極柔，她用手觸碰她的額頭，去感受契約的力量，但是讓她絕望的是，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她能感受到的部分，沒有她能控制的力量。

喜悅與恐懼交加，貝拉什麼都不敢想，一遍又一遍的去感受那些她應該能夠感知到的東西。她知道瑞文沒有排斥，她在接納她，她在任由她在腦中肆意查探，可是什麼都沒有。

那一瞬間的喜悅之後就化成了惶恐與畏懼，那一瞬間的驚喜就成了痛苦與自責。

很久，久到瑞文感覺到了疲憊，久到瑞文開始躲避覆蓋在頭上的手，久到瑞文打起來了哈欠。她閉上了眼，側過了頭，縮在一角，開始均勻呼吸。

她沒有讓瑞文鎖死大腦。

她也沒有讓伏地魔打開大腦。

「好了么？」

德魯埃拉關切的目光落在身上，憂慮且焦急。

貝拉怔怔的看著她，淚如雨下。

「我以為……」哽咽聲傳來，貝拉從來沒覺得訴說一個事實會有這麼難。她屏住呼吸，讓一切靜止，擦去眼淚，讓情感封鎖，她又用起了大腦封閉術，目光麻木而空洞的補充她應該說的話。

「我以為……我能通過契約控制她保守秘密。」

德魯埃拉心痛起來，掩面輕泣。

「但是……」

淚乾了，大腦封閉術能讓她把什麼感情都隔絕掉，無論是愛，還是恨，還是愧疚。

「但是我不能，是瑞文自己扛到現在的。」

她再也沒辦法在這裡待著了，她起身大步離去，重新回到位於阿茲卡班的基地，半個小時后，精確制導武器跨越了半個北海落在了岡特老宅所在的小漢格頓村。一瞬間，小漢格頓村灰飛煙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