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整頓

45-1、整頓

心裡有鬼的各路掌柜們接到賬房總管章義的召見信件后,心裡不免忐忑。可是,無論如何不安,他們也不敢不聽指示。

自二月下旬開始,掌柜們按照信中指定的日子陸續進府拜見新主人。

根據章義送來的歷年賬冊,賈琛已經提前將十二家鋪子的情況捋了一遍,目前只有六家店鋪是盈利的,有三家保持在不贏不虧的狀態,最後三家虧損嚴重。要知道,寧國府的鋪子都是位於京內繁華街市上最適合做買賣的好鋪子。哪怕關了生意坐收租金,每年至少也有幾百兩的收益。

這種經營狀態,不是主家瞎眼選錯了掌柜,就是掌柜的貪污了。

最先進府的是盈利的六家鋪子的掌柜們。他們的祖上多是伺候過賈琛祖父一輩的積年老僕,靠著祖輩的情分當上掌柜后,便代代相傳到如今。這些人不見得沒貪污,但勝在懂分寸,知道利益均沾的道理。對過賬后,賈琛便放他們回去了。

比較麻煩的是如何處理貪婪太過失了分寸的掌柜們。

對照來升的調查報告,這六人都有些來頭,不是功臣之後,就是賈珍父子的親信。更糟的是,其中三人是府里脫籍出去的良民。

章義憑著幾十年的做賬查賬功力,一一指出他們做假賬的錯漏之處。掌柜們有強言狡辯的,也有裝糊塗、裝受騙上當的,總之,就是沒有一個老老實實認罪認罰的。三位良民掌柜叫囂的尤其厲害,沒了身契的制約,他們對賈琛這個新主人顯然缺乏敬畏。

來總管頗有些囂張的建議道:「這樣不聽話的奴才,都應該打入地牢吃點苦頭。」他顯然沒把「良民」二字當回事,「一朝為奴,終身是奴。敢背主忘恩的,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賈琛驚訝極了,前老闆也是老闆嗎?還玩終身制,這奴才也太難當了!

然後,他更加驚訝的發現,寧國府居然還有一座地牢!祖傳的!老祖宗軍功起家,果然不同凡響!

賈琛立刻跑去參觀,地牢非常寬敞,關上幾十個人完全沒壓力。他原本還擔心私自扣押良民是不是不合適,來升的一句「民不與官斗」,讓他想起來,自己可是官,也是有仗勢欺人的本錢的。

更何況,奴大欺主霸佔主家錢財,這事就是打起官司來,他也是占理的一方!

賈琛懷著愉快的心情,把這六位掌柜從客廳請進了地牢,換個地方繼續對賬。來世忠和楊慶已經等在一旁,等賬房對賬完畢,他們會負責審問、取得掌柜們的口供並讓他們認罪畫押。最後一步,來升會根據他所掌握的掌柜們的財產線索,追回全部贓款。

這一套流程是幾個人花了好幾日的時間,經過反覆商量推演才定下來的作戰方案,各有分工互相配合,相信運行起來會非常流暢。

***

不過,寧國府人多口雜,六位掌柜被主家扣下關進地牢一事瞞不了人。

風聲傳出,很快的,掌柜們的家人串聯在一起,請託了幾位代表入府求見賈琛。

能通過談判和平解決爭議是好事。

賈琛也拿出了解決問題的誠意,他帶上來升、來世忠、章義、楊慶四人,開了寧祉堂的偏廳接見來人。

八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守在門口,他們負責保護主家安全和維持秩序。有愛看熱鬧的下人在門口徘徊,試圖探聽消息,護院們也不理會。

賈琛是主家,面南而坐。

來者有掌柜們的父親、子侄、親友等六、七個,俱是穿綢著緞的體面之人。在來升的引導之下,凡是家奴均以跪拜之禮拜見家主,良民則只需平禮相見。如此一來,各人的身份就明朗了。

雙方剛見完禮還沒開始談話,不想焦大一頭闖進來,他也不管這麼多人在此議什麼事,只管草草向賈琛行了一禮,問道:「琛二爺,小老兒的侄孫焦亢,前些日子他來府里交賬,人就不見了。我聽說他被主子關進了地牢,不知他犯了什麼錯?」

侍立在賈琛身後的來升立刻往前大跨一步,待賈琛微微一點頭,他昂首挺胸的向眾人一抱拳,「列位今日為何而來,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來了,那咱們就好好說個明白,說清了是非曲直才能解決問題。焦大是府里的老人,資格老面子大,我就從他家的焦亢開始說起。」

他從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慢條斯理的開始念:「焦亢,三十七歲,府里第三代家生子,一妻一妾,名下有四子一女。十一年前從其父焦成手中接任安貞街綢緞鋪掌柜一職。焦亢掌管綢緞鋪這十一年間,最初三年鋪子小有盈利,每年交給府里的銀錢少則五百兩,多則一千兩。從第四年開始,鋪子盈利下降,每年交給府里的銀錢在二百到五百兩之間。最近三年,鋪子保持不虧不賺,府里沒有收到一文錢。」

「焦大你聽好了!」他停了一下,繼續念道,「鋪子的收益一年比一年少。相反的,焦亢自家的財產卻逐年遞增。五年前,焦亢在離安貞街不遠的寧福街購入一間四開間門面的鋪子,做的也是綢緞生意。據附近的鄰里說,那間綢緞鋪的生意很紅火。那鋪子連帶後頭的宅子如今都登記在他的外室子名下。四年前,他在豐盛衚衕購入了一個二進宅子。位於京郊南的田地三百畝,是去年春購入的。焦大,你問焦亢犯了什麼錯,判他一個監守自盜的罪名,不算冤枉吧?」

「可是……」焦大心虛了,「焦亢的祖父,當年隨太爺出兵的時候,賠上了自己大半條命,求琛二爺看在老一輩的份上……」

賈琛擺擺手,對焦大道:「府里沒有忘記焦亢祖父的功勞,所以才賞了焦成,讓他平平安安當了一輩子的綢緞鋪的掌柜。焦成之後,又讓焦亢繼續當掌柜,府里沒虧待他們,是不是?原本他們一家的好日子可以長長久久,福延子孫的。可是焦亢貪心太過了,是他背主在先,自己斷了自己的福氣。焦大你自己說,我要怎麼原諒?」

焦大頓時卡了殼,他只是一時情急,怕新主子年紀小忘了他焦家往日的功績,才急忙趕來提醒一二。如今看來琛二爺倒是沒忘記,確實是焦亢有錯在先。這事倒是難辦了!

焦亢是家奴的身份,註定了他名下的產業全數屬於寧國府。賈琛不預備在他身上多浪費時間,「焦亢犯了錯,是必定要罰的。可是,看在老一輩的功績上,我保證不會傷他的性命,也不會把他轉賣到不好的地方。若是打他,也絕對不下死手。焦大,你可滿意了」

焦大重重跪下,狠狠磕了一個響頭,便訕訕而退。自家的小子不爭氣,把祖宗的老臉都丟盡了,他沒什麼可說的。

院門口聚集了一些探頭探腦的好事之人,對著垂頭喪氣出來的焦大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嗡嗡」的議論聲,大的連廳里都聽到了。

來交涉的幾人都不免心虛的低了頭,今日這臉算是丟盡了。

不過也有心急的。一位圓臉白面、蓄小鬍子的男子越眾而出,給賈琛施了一禮,道:「鄙人魏有平見過賈大人。家兄魏有泰,在貴府的糧鋪里當掌柜已經十餘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家兄與貴府先珍大爺是自小的同窗好友,若他犯了錯,求您看在故人的情分上,高抬貴手饒他一次。」

來升再次掏出他的小冊子,準備念出魏有泰的資料,不料魏有平忙插言道:「賈大人恕罪,家兄無能,實在不宜再任糧鋪掌柜一職,今日我便替他向貴府請辭。他任職期間,若是賬務出了差錯使得主家發生損失,我家情願賠償。至於怎麼個賠法,咱們能否私下商議?」

看來,這是個還想留些臉面的人家,賈琛願意成全,「聽說貴府的小公子很是讀書上進,我也不忍事情鬧大,讓魏家背上一個賊名,誤了小輩的前程。世忠,你陪魏二爺出去,找個清靜屋子,好好談一談。」

不過一炷香時間,就處理了兩個掌柜。賈琛示意來升接著念下一個掌柜的資料。

「俞貴,三十一歲,原寧國府家生子,後放為良籍。其兄俞祿管著府里的採辦,因他在先珍大爺手下伺候得力,才替俞貴謀得進入鋪子的機會,一路從學徒做到掌柜。」

賈琛道:「來升,立刻革去俞家人的全部職務,讓俞祿進來回話。他兄弟侵吞主家財產,想來他也得益不少,如今一起處置了倒也方便。」

一人犯罪,全家甚至全族連坐,古代人都愛玩這一套,賈琛決定學一學。

「老爺英明。俞祿,你躲在人後幹什麼?出來吧!」

賈琛幾乎能料到這場談話的結局了,他不再多言。

貪財之人同樣貪生,掌柜們再有錢,終究也惹不起寧國府。這場角力,他們最終只能認輸收場。而賈琛也不預備窮追不捨、斬盡殺絕。經濟糾紛而已,得饒人處且饒人。

來升知道他的底線,只要對方肯寫下認罪書,交還貪污的財產,他便同意放過他們。掌柜們連帶他們的親眷,均可自贖其身離開寧國府,重新開始生活。

章義接手了鋪子的掃尾工作。遣散夥計、關停買賣,空出來的鋪子通通托給牙行出租。至於從掌柜們手裡摳出來的產業則全部變現,和他們的賠款一道入寧國府的公賬上。

積少成多,集腋成裘,短短几日,賬上竟然累積了六、七萬兩的銀子。

寧國府的經濟危機立時就解除了,賈琛提了六萬兩的雪花白銀存入府庫,以備將來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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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寧國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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