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9

在霸圖的主場，他們輸了，與冠軍失之交臂。

可他們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悲□□彩，就連本應最難受的張佳樂面對記者、面對記者小心翼翼地提問，張佳樂大方地給予了回應，還自嘲式的開了一個玩笑。

那些總是縈繞在他身上的憂鬱色彩，彷彿僅成了點綴。

簡短的記者會結束之後，韓文清大手一揮，帶領隊員們走向後台，準備離去。只是他似有若無地往周圍留意了一下，卻發現那個本來藏在陰影中的窈窕身影，並沒有上前來的意思。

韓文清足夠體貼地放慢了一下腳步，讓身後的隊員們速度放緩，這樣，她總該能趕上來找張佳樂了吧。

可是，她沒有。

唐晴沒有出現，掉頭離去。

這讓一直心直口快的韓隊，逐漸皺起了眉頭。

他一直不懂，唐晴究竟對張佳樂報以什麼樣的心態。

是喜歡嗎？可是，如果喜歡，她不會另找他人。如果不喜歡，她為何如此在意？

可是剛才，在記者會的台上，他居高臨下地掃射每一位記者，直到看到她時，他似乎看懂了。

他看到了她的眼神，讀懂漫溢的情緒。因為唐晴的感情已經衝破而出，再也隱藏不出，她的眼神里，其實滿滿的更多是仰慕。

「這種事，我不是早該習慣的嗎？」

在張佳樂在記者會苦笑着自嘲之後，他仍舊站起身來，表示今後一如既往。

那個時候，她狂熱的仰慕沖至巔峰。並非是飛蛾撲火、奮不顧身的想要貼近這片絢爛。卻是遠遠瞻仰都已用盡所有氣力、燃燒她所有的愛意都無法耗盡。

既然那麼仰慕，為何現在退縮？

既然如此在意，為什麼現在要逃避？

韓文清搞不懂，甚至是說，他有些生氣，對軟弱的她恨鐵不成鋼。

於是在登上巴士的前一刻，他大步離去，誓要趕在司機開車之前把唐晴抓捕歸案。

「你幹嘛！！」唐晴在女廁所門口被逮到了。

韓文清微昂下巴，他足夠高，看她的時候就像是在睥睨，逼近她的時候，一大片陰影罩了下來。

「沒出息。」他對她末了逃跑的行為作出犀利評價。

配上他這冷冷的語氣，唐晴明顯被罵愣了，錯愕之間，被韓文清一把扛了起來。

她這樣輕，而男人又那樣強壯，唐晴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就被他扛回了霸圖的巴士。

其實韓文清不知道她究竟在糾結什麼。

但是，他只知道……

張佳樂，不能……錯過這樣好的女孩兒。

直至回了宿舍，張佳樂還是不能相信，自家隊長怎麼跟大變活人似的把晴晴抱回來了。

今夜的失利，讓他不知所措。而唐晴的出現，更讓他深覺自己是不是醉夢一場。

「晴晴……？」他試着叫她。

剛才一路上唐晴把臉藏在他懷裏，不想面對。而回了宿舍，她又把自己藏進被子裏，坐在床上成了一個大包。

張佳樂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床角的布料，棉麻的手感，有些粗糲，這才讓他找回一點兒真實。

輸了是真的，晴晴在這裏也是真的。

他五味雜陳，「對不起，我一定又讓你……陪我難過了。」

他真的不想。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為什麼晴晴會喜歡他呢？因為他，她變得脆弱而悲傷。

於是他乾脆隔着一層被子，抱住床上的團。

唐晴在黑暗中感受到這股熾熱的壓力，又抱緊膝蓋，收攏身子，悶悶地道，「我只是不太敢面對你。」

「為什麼？」他問，「晴晴，這種時候，最不敢面對你的應該是我，我又輸了，我扔下你來到了霸圖，可是還是沒能如我所願。……晴晴，就算我再沒有臉面見你，我不會再躲避了。」

「……」

被窩開了一個小縫，僅露出唐晴一雙眼眸。

兩個人在床上對視。

「我已經接受了我自己。晴晴，那你又是為什麼要逃避呢？」他輕輕道。

許久，唐晴才脫下包裹着自己的被褥。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很丟臉。本身就五味雜陳，現在還摻雜了被韓文清教做人之後的羞恥。洶湧的情緒，讓她無法面對。

張佳樂原本是一副靜靜的表情，見她終於從被窩裏出來，才多了一點兒哄騙成功的輕鬆。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啊？」他扯出一點兒笑意，語氣盡量顯得歡脫，「我也餓了，我去食堂撈點吃的回來！」

說完他便要走，唐晴抓他的衣角抓了個空，下意識地下床追過去。

她一把從后抱住了他，圈住他的腰。

張佳樂怔愣之時，感到自己身後的布料迅速被濡濕。

他便一步也不敢邁了，手足無措，「哎，晴晴，有話好好說嘛，你不要哭……」

然後她落淚得更凶了。

原諒我，她說。

原諒我，在三年前，在澄澈的天空下，百花大廈的天台上，在風中，看到了你。

清秀的、憂傷的、充滿遺憾的、你。

又透過你

同樣看到了那個被秋風帶走的少年。

我曾也想，為了一個人，乘風萬里。我來不及付出，他便已經逝去。

所以，

我的愛，我的付出，我的包容，全部都送給，你。

和他一樣，擁有遺憾的你。

「我被你吸引了。」

——我被和他如此相像的你吸引了。

時至今日，她才終於徹頭徹尾地意識到

張佳樂，與眾不同，僅此唯一。

她所仰慕的，從某個時間段起，就只有他、只是他。她所愛的一切，也只有他能創造。

而她竟然在此之前，渾然不知。

這一夜，輸掉比賽的張佳樂本應徹夜不能眠，料沒想到半路殺出的唐晴比他還難過，抱着他嗚咽許久，所以在哄她去睡覺之後，張佳樂自己也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

第二天凌晨，恢復了一點兒精氣神的張佳樂，準備拽著唐晴外出。

去看看海，Q市波瀾壯闊的海。在這樣威嚴而偌大的景色下，能顯得人類的煩惱那麼不值一提。

「你經常來這裏？」唐晴跟着他爬上一處岸邊巨礁，迎面是氣勢洶洶的海風，吹得她秀髮揚起。

轉頭一看，張佳樂原本安安穩穩垂在腦後的小辮子，也被風吹得不安分起來，他笑道，「不算經常來，只是偶爾想了會過來。你看，這兒的景色特別棒吧？有時候也會有大船路過，甚至能聽到轟鳴的聲音……我來Q市之後，最感興趣的就是這裏的大海，咱們那可沒有這麼凶的東西。」

「凶？」唐晴被這形容詞笑到了。不過，確實，比起K市安靜而恬美的湖，這裏一望無際的海洋彷彿無時不刻都在咆哮。

不管來了多少次，他仍是會被這景色震撼到，於是他情不自禁地沖大海喊道：「明年再來！明年要拿冠軍！！」

於是唐晴也跟着喊：「希望樂樂能當第一！」

「你不想當第一嗎？」張佳樂卻反問，「昨天我聽記者會說了，興欣下賽季就能回到聯盟，說不定我們還能在賽場上相見。」

唐晴只是笑笑，並沒言語，重新看回海面。

海浪止不住地拍打岩石，許久，她開口，「其實我都記不清他的樣子了。」

張佳樂扭頭看她，「他？誰？」

唐晴也轉頭望他，視線交匯的一瞬，張佳樂面對她寧靜澄澈的雙眸，似乎有一刻什麼都懂了。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很明晰的說過，她懷念的那個人是誰。但是從生活中的隻言片語中，她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在無意識地提起。

給她賬號卡的人，製作銀武的人……

而同她朝夕相處那麼久的張佳樂，怎麼可能捕捉不到？

她說起那個人時，一直都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色。清冷而安靜。

「我記得……有次你去找老葉玩，我去接你的時候，你和他都在陵園門口。」他說，「是那個人嗎？」

唐晴眨了眨眼，垂下眼睫，是在默認。

於是他又開口：「你選擇來百花，其實也是這個原因吧？」

唐晴又笑了，淡淡的，很快便隱去，「我看到沐橙出道，在葉哥身邊同他一起。我很羨慕。其實我本以為時間能磨去一切，實際上總會留下細枝末節。所以，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只是騙過了我自己。那個時候確實感覺撐不下去了，所以想着去百花找點事干也不錯。」

那一天，是鋪天蓋地的新聞，百花再度失利，錯失第五賽季冠軍……那一天，他靠在欄桿上，邊看天空邊喝可樂。

那一天，他在看天空，唐晴在角落裏看他。

心有不甘，充滿遺憾。

思念如潮水，她想陪伴他，來釋放自己固步自封的失落。

「其實我或多或少也能猜得到，」張佳樂此時嘟囔了一句。

「你猜到了？」

「晴晴，你對我太好了。你一進百花，就對我百依百順，對我所作所為都充滿了支持。我曾以為你只是粉絲，可是後來我知道你早就認識老葉，認識沐橙妹子……在此之前，你對職業圈一無所知。你對我所有的好，只是為了我。說實話，曾經我很惶恐。」

她不計較得失的感情，彷彿隨時可以抽離，這讓他很惶恐，也很好奇。

「可是後來我真的覺得無所謂，」他輕輕笑了，「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至少我看得到，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能讓你好受一點兒，這就夠了。」

海風把他的話吹得零星破碎，卻體貼地在下一刻止歇，於是他的聲音明明那麼輕，卻彷彿在她耳旁乍開：

「這段感情里，我需要你，遠勝於你需要我……不論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我愛上你是必然的……」

始料未及的『愛』，讓她錯愕。

她抬頭看他，這一次，他不再看天空、看海、看未來，他只認真地看着她。

——迎面而來的是一片巨浪。

從頭到腳，把他倆澆了一個透徹。

兩隻落湯雞面面相覷，張佳樂腦袋上還頂了條海菜。

「我靠！」張佳樂炸毛了，剛才多好的氣氛，多棒的告白，為什麼偏偏會這樣！他來這裏看海多少次也沒被海浪打到過，為什麼就這一次！

張佳樂氣急敗壞，唐晴則笑得直不起腰。

「走吧走吧，回去……」唐晴拽着他回岸邊，看他這樣子彷彿要跟大海對罵一整天似的。

臨走前，她回頭又望了一眼壯闊的海面，吹走她的心事重重。

回到宿舍，兩個人的衣服還是濕漉漉的，並且透著一股潮味。

唐晴來霸圖並沒有帶換洗衣服，沖了個澡出來之後便換上了張佳樂的隊服。張佳樂也順勢洗了一個乾乾淨淨的澡，此時此刻在桌旁吹頭髮。

她下床找電視遙控器，兩條白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啊晃。

張佳樂移開視線，看向別處。好在唐晴立馬進了被窩，他才鬆了一口氣。

「不要睡沙發了，床的空還很大……」唐晴輕輕軟軟地小聲道。

張佳樂抱着枕頭不撒手，「沒事，沙發挺舒服的。」

「我們在百花的時候，也沒這麼客氣過啊。你不經常爬我床上睡。」

「哦哦哦，好好好……」張佳樂的心思就這麼一飄，就飄到了床上。

兩個人蓋着被子看天花板。

唐晴一下子笑出來：「你這麼緊張幹嘛？我嚇唬你呢，我不管你了，我要睡了……」

說完她就側過身，背對着他，蒙進被窩。

張佳樂對着她起伏有致的後背，仔細回抿了一下，發現自己現在更多的情緒竟然是失落。

原來是他自己在期待什麼……張佳樂覺得自己好禽獸，可是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他便打算貫徹到底，手很誠實的從她身後穿過，環繞住她的腰肢。

「你真打算睡了？」他像是說悄悄話一樣，在她耳旁低語。

「當然啊。」她回。

「是嗎？我、我還不打算睡……」他糾結、磕巴道，「我還想再親你一下。」

「哦，好啊。」

她溫順地出奇，翻了個身，重新仰躺，盯着天花板。

她到底是合作呢還是不合作？張佳樂犯了難，她口頭上應允，但是又給了他這麼個硬邦邦的姿勢……他想來想去，也尋不到什麼舒適的角度咬一下她的唇角。

索性，靜謐的夜裏，一陣被褥布料的摩擦過後，唐晴感受到張佳樂撐在了她上方，與她的距離不近不遠。

逆着窗外溜進的月光，她只能看到他五官的輪廓，和垂下來的發梢。

她順勢閉上眼，藏住自己這雙恣唯多情的粼粼雙眸，接受了這個平淡的晚安吻。

俊秀的青年順理成章的加深了這個吻，糾纏與纏綿，掃退過往的鬱結。

本來是應該到此為止的……

只是唐晴習慣之下，竟就這樣仰躺着、抱着他、然後忘情地岔開了雙腿，勾住了他的腰肢。

等她意識到自己的姿勢過於擁有邀請意味時，張佳樂早已經震驚的接收到了她的信號。

「晴晴、……之後、之後要嗎？」他磕磕巴巴地問，僅剩的理智只用來考慮更婉轉的措辭。

他看到她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混雜呼出的滾燙的熱氣。

「你先試試……」她小聲道，「反正我有經驗，能受得住……就看你會不會……」唐晴抓住他的手腕，帶着他游進被窩深處，找到了入手的法門。

她紅著臉，「奇怪嗎？」摸起來奇怪嗎。

他的指腹小心翼翼且好奇地在內里探索她的溫度，張佳樂順着感嘆了一句：「嗯，是挺奇怪的……」

唐晴：？？？滾！哪裏奇怪了，每個女人都有！

被她杏眼一瞪，瞬間兩人之間的旖旎消去大半，但也削去了拘謹與試探，變得輕鬆自若起來，張佳樂仔細想了想，發出特別誠實的感受：「真的很奇怪，你看你現在外表兇巴巴的，但是……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好軟好燙好濕……。你有手腳冰涼的毛病，冬天我得拿着你的手幫你捂暖。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全身上下還會有這麼燙的地方……藏的夠深啊。」

他的話，瞬間一下子衝散她外表的孟|浪，熱氣順騰，潰散不能自已。

她難堪的嗚咽一聲，拿枕頭蓋緊了自己的臉。

「我真的不管你了，剩下的你自己來吧。」她說，「我也不教你，你慢慢一次次試吧。」

「哎，別啊！我手笨！我那裏也挺笨的，從來沒真用過啊！你別撒手不管啊！」

「別吵我！閉嘴！」

「萬一我碰到哪不該碰的，苦的還是你自己！」

「哪有什麼能碰不能碰的，進去了你隨便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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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臉。

晨光熹微，屋裏的熱氣早已消散，身邊人睡得深沉正熟，唐晴揪著被角在床上仰躺，滿臉就一個情緒：丟人。

本來想以豐富的經驗碾壓張佳樂，沒想到到了中途她竟然率先羞澀起來，彷彿從未經過人事的少女一樣，甚至萌生了些許退縮之意，嬌羞且茫然。

又期待又害怕，最後還是把自己的臉藏進他懷裏之後才跟他繼續。手也不知道放哪，只知道扒着他的肩胛骨着力。

他的汗是累的，她的汗純粹是自己閑的沒事緊張出來的。

她用餘光瞄了瞄身邊人，張佳樂睡得正香，窗外的晨光落在他安靜的睡顏上，在睫毛上停留。被子邊沿只蓋住了他的腰上，露出他漂亮的鎖骨和光潔細膩的胸膛。

唐晴一點兒也不覺得困，伸手越過他，從床頭柜上拿走自己充滿電的手機。

玩了一會兒，天已大亮，窗外對面的其他建築也逐漸活泛起來。直至中午陽光明媚，張佳樂還是懶洋洋地賴床睡覺。

房門響起來時，唐晴本來在懨懨地刷微博。

她是真的不想理，奈何房外人堅持不懈，敲門聲咚咚作響。

沒辦法，她只好光着腳，一路踩着落在地板上的衣服蹦到了門后，開門。

她驚訝了一下。

那人看到她，說不上和她一樣驚訝，就是皺起了眉頭。

韓隊皺眉的時候最凶，看得人膽戰心驚。

「有什麼事？」唐晴強裝鎮定，慵懶地靠在門邊，似笑非笑。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本來在她身上就寬大的衣服，往下落了落，露出了她一側光潔的肩頭。

她本來只穿着上身衣服，雖然夠長，但也只是虛虛掩掩剛好遮蓋到了重要部位，白花花的雙腿就這樣敞亮的任人欣賞。

韓文清別開視線，留給她英武的側顏，他怒道：「穿好衣服！」

唐晴煩死了，怎麼跟校門口查紅領巾的教導委員似的……於是萬般不情願的往下扯了扯衣角：「什麼事呀，趕緊說。」

「叫張佳樂醒了，晚上參加會議。夏休前的最後一次會議，很重要。讓他不要遲到。」

「晚上？」

「嗯。」

「那你自己跟他說去。」唐晴笑了，「實不相瞞，我要走了。」

韓文清不太理解，「走？」怎麼這麼快？她才跟張佳樂膩歪幾天。

「對啊，」她理所當然地說，「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可不得走了……。」然後她踮腳拍拍韓隊堅實的肩膀，「如果樂樂醒來問我去哪了，拜託你就跟他說一聲，我的真實身份是香妃，變成蝴蝶飛走了。」

韓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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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最終章的，但我寫爆了字數嗚嗚嗚，分兩段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