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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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輕輕落在了蕭雪元的面頰之上,那張面孔宛如珠玉,俊美之極。只不過蕭雪元是個冷情的人,性子淡淡的,眉宇間也沒什麼活氣。

沈灼性子活潑,一向不喜愛冷冰冰的人。此刻她忽而發現自己蠢極了,蕭雪元原本和自己記憶中的小哥哥沒半分相似。

由此沈灼更得到一個真理,那就是切片不等於本體。

她不應該為蕭雪元傷心,因為並不是死去的小哥哥負他,而是被一個不相干的人傷害。

仇恨雖還在,可沈灼心裏面竟舒服一些。

沈灼一顆心平靜下來,可忽而又生出不安。既是如此,蕭雪元來這兒又為什麼?

「聖子,我傷好了些,會遷出此地——」

沈灼一咬牙,掙扎要起身。

她有些旺盛的生命力,此刻沈灼自己可以坐起來。

沈灼感覺傷口撕裂般的疼,又開始滲透出血水。

可蕭雪元手指輕輕一拂,頓時讓她動彈不得,又讓沈灼躺下去。

此刻蕭雪元已經回過神來,無暇去理順自己複雜心情。

他沉聲:「誰讓你遷出去了,好生養傷吧。」

他隨手以實力壓制沈灼,卻忽而發現沈灼靜靜的看着自己。

那種眼神,卻和從前截然不同。

像蕭雪元這樣清冷的人,心裏也顫了顫。

他略一猶豫,解除對沈灼的禁制:「你就在這兒,哪裏也不許去。」

得了自由,沈灼眼裏添了些神光。

她嘴唇動動,欲圖說些什麼,可話到唇邊,卻沒有說出口。

可之前沈灼不是這個樣子,她很直率,不像別的上清界修士那般含蓄。從前的她,簡直像是一團火。

蕭雪元瞧在眼裏,心裏不是滋味。

他想,也許這一次,阿灼真的有些生氣了。

不過阿灼之前那般愛我,只要我對她稍稍好些,她自會明白我待她與旁人不同。如此一來,阿灼也會像從前那樣望着我。

想到這一點,蕭雪元也心中一安。

他藏於袖中的手就伸出來,將一枚小小匣子放在幾面。

蕭雪元沉聲:「你內丹有失,我自會替你補得周全,使你修為更勝從前。」

那琉璃匣中,盛着一枚小小的紫色丹果。丹果以色分辨品質,紫色丹果最為珍稀,每百年才會結兩顆。只因蕭雪元身為上清界聖子,極具權勢,所以才能隨隨便便拿出一顆紫色丹果給沈灼補丹。

沈灼身子乏力,她隨手將頭髮繞在手指頭上,再輕輕鬆開,淡淡說道:「這倒也不必。」

蕭雪元微微一堵,面色涼了涼。

不過當他瞧見沈灼一雙漆黑眸子時候,發硬的心也不覺軟了軟。

沈灼自然是個美貌的女修,不過上清界素來也不缺美人兒。但凡修士,無論男女,皆有一副好皮囊。故而修士界的美人,還需要一些個人特色。比如紀仙子就是氣質如冰雪,脫俗出塵。

沈灼最好看的,則是她那一雙眼。

修士結丹之後,因五識側重不同,也會奔向不同修行方向。

沈灼個人優勢就是眼識卓於常人。她眸有神采,雙眼靈動之極。這麼一雙眼,有分辨微末之能,而且很適合修鍊幻羽之瞳。

那瞳術練到高層,能識破一些鬼魅幻象,甚至能亂對手神智。

這瞳術雖非殺傷力巨大的功法,卻極是有用。

組團去秘境時,帶上一位開了眼識修士,也有益於一旁打輔助。

其實若沒發生這件事,蕭雪元已經動念帶沈灼去秘境。

沈灼來上清界不過區區七載,可她天分出色,幻羽之瞳已小有所成。

七載光陰下來,沈灼一雙眼已化為碧草一般深青色。那雙凝水碧瞳眼波流轉間,能令人心神搖曳。

不過現在沈灼被挖了內丹,這七載修為也化為烏有。就連她原本碧色的眸子,如今也重新變為漆黑顏色。

沈灼這七載修為,如今一朝盡喪。

便算是蕭雪元,也忽而微微恍惚。

他知道沈灼刻苦又努力,一雙凝水碧瞳來之不易。

挖丹時候,蕭雪元並沒有想太多,然而此刻蕭雪元心裏竟有些發緊。

他慢慢坐在床側,將那枚紫色丹果放在沈灼枕邊。

「我定會替你重塑修為,本來這一次我想着帶你入秘境,只是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蕭雪元說這些,無非是想告訴沈灼,他之前已經將沈灼放在心上。可沈灼聽來,卻是在提醒她失去了什麼。

他也沒留意到沈灼已經閉上眼,竭力忍耐着什麼。

「師姐曾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令她修為盡喪。她是那麼高傲一個人,怎麼受得了這個——」

可是沈灼的尊嚴和修為呢?蕭雪元顯然並沒有考慮到。可能他覺得,沈灼的內丹畢竟可以補回來,那也不算很了不起的損失。

沈灼的手在輕輕顫抖,蕭雪元也瞧見了。

蕭雪元想,她知曉我心中有她,所以心生激動。

眼前沈灼孱弱如斯,全無平時鮮活之氣,蕭雪元心裏也忽而有些憐意。

「不過我對她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對她只是敬重。阿灼,你修為差些有什麼要緊,有我相護,無人敢傷你。」

話一出口,蕭雪元自己也微微一怔。

他本沒想過許下此諾,可不知怎的,這些話卻脫口而出。

蕭雪元雖有不甘,心底卻認命似的添了幾許溫柔。

「灼灼,我會補償你,以後會對你好的。」

蕭雪元稱呼越發顯得親昵,是了,沈灼也應該受寵若驚。他發覺沈灼身軀抖得越發厲害,顯然情緒激蕩。

沈灼如此糾纏,總算遂她心愿。

她身為下界俗修,也許心思不如師姐那般純粹,自己原不該喜歡這等心思多會算計的女子。想來上清界修士,都會覺得他有眼無珠——

可這時候沈灼睜開眼,嗓音沙啞:「滾——」

一瞬間,蕭雪元面色一僵,只疑自己聽錯了。

可他沒聽錯,沈灼說了這聲滾,還側頭冷冷看着他。那雙眼裏沒什麼欣喜和激動,只有一種遏制不住的憤怒和厭惡。

這使得蕭雪元猛然站來。

他隨手一揮,一旁桌几化為碎粉。

那股威壓逼得沈灼幾乎喘不過氣來,更沒機會再多說幾句話。

几上珠燈已隨桌子化為碎粉,房間里頓時漆黑一片,使得蕭雪元因為憤怒而略粗的呼吸越發分明。

黑暗中,蕭雪元一雙眸子閃爍光輝,終究拂袖而去。

沈灼靜靜躺在床上,驀然伸出手,將手背貼上自己額頭。

她額頭如火熾熱,滾熱發燙。

沈灼愛惜自己生命,可剛才當真無法遏制自己的憤怒。

自己這些年的努力連同尊嚴被人狠狠碾壓撕碎,踩到足底。

黑暗中,沈灼終於忍不住輕輕抽噎。

她拚命告訴自己,阿灼,可以的,你可以支持下去的。

沈灼胡亂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她還有些發燒,渾身也疼得厲害。

等她養好傷,自己就會離開上清界,一切重新開始。

那麼這一切,終究會過去的。

也不知疼了多久,沈灼終於昏昏沉沉睡過去。

等她醒來,天光初明,窗外已透出白光。

也許眠寧開的葯丹終究有些用處,也許沈灼本身也想快些好起來,她已經可以下床走動。

她攬鏡自照,窺見一張秀麗蒼白的面孔。

看着漆黑如初的雙瞳,沈灼內心又生出一股子酸意!那雙凝水碧瞳已經不在,自己修為也尋不回來。

沈灼看着一旁的紫色丹果,卻不願意服下。

她不願意服食丹果,自然也有她的理由。如今沈灼也不願以丹果結丹,卻將紫色丹果收入法寶囊內。怎麼說也是上清界給自己賠償。

自己離開之後,一切從頭再來,只怕日子也沒多好過。

然後沈灼行至窗前,輕輕推開了窗戶。

一股寒風便灌入房中,使得虛弱的沈灼打了個寒顫。上清界常年冰雪不絕,並無春夏四季。這裏又冷又冰,一片晶瑩剔透間,宛如仙境一般,倒是一派好景緻。

沈灼一皺眉,又給自己加了件披風,卻並沒有將窗戶合上。

她開窗戶,是為了讓傳訊紙鶴飛進來。

沈灼有一個筆友,往來通訊也快三年。

對方只是蒼龍境一位小弟子,機緣巧合間與沈灼結識。一來二去,兩人便開始互寄書信。

沈灼在上清界也有一些交好修士,不過真正交心的卻沒幾個。

也許距離產生美,不知怎的,沈灼對於這個筆友倒是產生某種微妙的親近之意。

她甚至不知道對方容貌,對方每次書信落款是阿淵。

沈灼猜測這只是化名,因為開闢蒼龍境的初代魔神的人類名字就是明淵。

蒼龍界怎麼說也要避諱一下創世魔神,人名里是不可以帶淵字。

不過淵這個字,倒是時常綉在蒼龍界修士衣衫之上,類似於家徽一樣存在。

所以阿淵二字,沈灼自動翻譯為我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蒼龍界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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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錯夫君切片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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