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章 她的好

「她……她就是拉齊娜……」

望向沙綾身側那道給人以巨大壓迫力的身影，金瑜眯起瞳孔，緩緩站起身來。

遮住半張面頰的劉海，妖異的橙紅色眸子，一眼望去極度犯規的身材，看不出深淺但卻散發著明確不祥的無底修為……

猶記上次遇到她時，是在失蹤了十數日的主人剛剛歸來之際，他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眼帶溫柔地向大家介紹她的身份——

「初代靈使」、「出世不久」、「少與人交」、「氣質幽邃」，是金瑜為她在心底貼上的印象標籤。

可現在，誰能想到那看似嫻靜、沉鬱自閉的、有著鄰家姐姐形象的她，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視「規則」、無視靈使長的存在，親手對身邊靈使做出這般行徑？

今日她能對水蓮為所欲為，難道來日她就不會再對主人、甚至目前看上去關係很好的綾兒施以暴行了嗎？

「真是個極端危險的人物……不知主人到底為何會允許她伴於身側，一同住進聖靈洞府。不行，我要提醒綾兒離她遠點。」

心生疑慮當中，金瑜得出如此結論。

而在不斷打量著對方的同時，拉齊娜和沙綾當然也發現了她。

「啊，金瑜。」

小女孩洋溢著笑容跑來。

見狀，金瑜也換上了招牌式的笑，將身體微微挺直，迎了上來：

「嗯嗯，綾兒呀，我在幫水蓮護法呢。你怎麼從主人的洞府里出來了呀？」

「嘻，在玩。」

沙綾開心地回道，白凈稚嫩的小臉上難得流露出喜悅之意。

畢竟自打閉關之後，她就沒有再見到過幾次身邊姐妹，此刻看到熟悉的身影，自然倍感親切。

「『在玩『？話說，你身後這位，是拉齊娜前輩吧？」

可以望見，在目送著沙綾走出洞府外后的一息內，拉齊娜似對外界其它一切都興趣索然般，徑直轉身回到了幽深府道內。

沙綾眨了眨眼，點頭確認：

「是。她……不喜交談。」

擔心金瑜和慕青一樣有被冷落的感受，小女孩認真地主動解釋了一句。

「這樣啊。」

金瑜笑容不減，只有意無意地將沙綾領到遠離洞府大門的一旁，繼續旁敲側擊道：

「那綾兒你，為什麼喜歡跟她待在一起呀？我聽說之前你也似乎會替代主人、去某個地方探望她呢。」

為了調查拉齊娜，金瑜顯然是做足了功課，不過小女孩卻明顯不大能理解這個問題的本質，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於是略微躊躇了下，回答道：

「是的……她，很好…」

「很好？」

「嗯……」

沙綾重重點頭。

「哪裡好呢？」

金瑜微眯起眸子，聚精會神地做出凝聽之狀，「綾兒的話，似乎從來都是默默地一個人在玩哦。」

「唔……」

「為什麼會喜歡和拉齊娜前輩待在一起呢？」她又一次問詢。

「……」

看著笑眯眯的金瑜，沙綾有些不知所措。

若真思考起來，似乎自己也說不清楚拉齊娜到底哪裡「好」……

但總覺得，與她在一起時，會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即使她比自己還要「危險」、比自己更加令人難以接近。

「拉齊娜，不是壞人。」

這是小沙綾想了半天才憋出來的答案。

「不是『壞人』啊……」

金瑜若有所思。

沉默了片刻后，想要說出的話到了嘴邊，卻變了內容：

「那麼，平日里，跟她在一起時，前輩會對你講些什麼呢？」

「唔……」

沙綾陷入思考。

見她冥思苦想，一副心有答案卻不知如何說出口的樣子，金瑜選擇主動引導：

「會像主人一樣陪你玩嗎？」

「不會……」

「會像白雪那樣為你做好吃的嘛？」

「也、也不會……」

「能像詩音那樣彈琴給你聽嗎？」

「不、不能……」

「那，綾兒覺得，拉齊娜前輩到底有哪一點是比我們強的呢？」

「欸…？這……」

沙綾欲要解釋，卻聽金瑜繼續輕聲說道：

「我也好、水蓮也好，亦或是小夜子也好，綾兒你很少與大家交流呢，是這樣的吧？」

「那、那是、因為……」

小女孩神色愈發慌亂，明明是不想為大家帶來麻煩和困擾，但這樣的話卻不知該怎樣順利表達，只是支支吾吾難以開口。

金瑜知她性格鎖閉，也不想咄咄逼人，只是將語氣緩和下來，柔聲勸道：

「綾兒呀，我呢，從來不反對大家擁有自己的交際圈哦。可是你還小，單憑自己的判斷力的話，有些是非真相是很難看得清晰的。」

「……」

她頓了頓，直切主題：「我在想啊，會不會是因為那位前輩對你灌輸了些什麼不妙的思想，才會讓你如此信賴於她……

畢竟，你知道的，初代們的情況與我們不同……」

「不，不……不是的……」

「她們非人非妖，能力也遠遠超出我們的認知，若是帶有什麼目的的話，或許翻手之間就能夠操控你我的認知……萬一她們……「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欸？」

金瑜話還未說完，就見沙綾小嘴緊抿，目光直直盯向斜下方的地面，情緒似乎漸漸變得躁動起來。

她還是首次看到如此不開心的綾兒，一時間不由怔了下，反思著是不是自己說得太過火了。

畢竟有水蓮和主人的事擺在前面，她很難不把沙綾與拉齊娜那善於操縱精神的能力聯繫到一起去。

即使不清楚拉齊娜的目的是什麼，放任天真無邪的綾兒長時間地與那種惡貫滿盈的初代待在一起，站在二代之首的立場，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熟視無睹的。

在金瑜心裡，花鈴和憑依當然恐怖萬分，但至少她們在宮內是一致對外的，不會毫無緣由地對身邊姐妹下手，更不可能針對主人做出些什麼違背『規則』之事。

拉齊娜則截然相反。

「她的行徑沒有規律，她的手段無跡可尋，她的實力更是在所有能進到風花山內部的靈使之上！唯一能阻止她的花鈴姐看來也沒辦法輕易地對其進行限制……」

金瑜分析得很透徹，在她看來，這一點，正是可以被視作定時炸彈的最大威脅。

「但是小綾兒她到底為何會如此篤定拉齊娜是善良的呢？」

偷偷用神識掃查過小女孩的她，已初步判定沙綾的精神力並未被做過什麼手腳。

這樣一來，就更奇怪了。

未過幾息，只見憋紅了小臉的沙綾似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忽然間揚起頭來，直視著金瑜，帶著無比肯定的語氣，重複道：

「她，很好。」

「她，令人，安心。」

——

「她，和主人，一樣。」

「……一樣？」

金瑜張了張口，面帶不解。

「嗯，」

沙綾不再遲疑，只是上前一步，呼吸漸重，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擁抱了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