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無法被凈化的過去。
秦國,大佛寺。
天色將明。
幽深暗夜裡,一名身著黑白雙色精美長裙的女子,遙望著被灰霧遮蔽的星空,輕聲自語:
「看來,她履行了最基本的義務。」
嗒、嗒、嗒、嗒……
純黑色高跟制服鞋踩過空無一人的寺廟,花鈴停下修長唯美的雙腿,無聲立於天雄寶殿正前。
「姐姐,你怎麼能相信那傢伙?!就算提前把我叫醒,也總比冒著風險把主人的小寶貝兒們託付給她要好吧?」
體內突兀地傳來略顯焦急的聲音。
——說話的人是憑依。
「憑依,想清楚,」花鈴聲音淡漠,
「我並非『相信』拉齊娜,只是,單純的認可她的實力。僅此而已。」
「可……!」
憑依明顯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花鈴面無表情地打斷:
「別忘了,小時候你每次被她教訓,都是哭著來找我拉偏架的。」
「……姐姐!說這些幹什麼……?!還有!你…你可從來沒幫過我!哼!」
能從妹妹那急促的聲音中聽得出,這件事於她而言甚是羞恥。
「是啊,你要我幫你『殺掉她』,可我記得每次都是你先動的手。」
「……」
「三番五次去招惹位居榜首的通緝犯、追著人家不放,這種事,也只有你能幹得出了。」
「我……!我只是在給新法術做實驗!那是邪法修行!不是故意去挨揍……」
「哦。」
「……」
罕見地吃了癟以後,憑依放棄了狡辯,只是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似的,安靜了許多。
花鈴則是繼續走向黑暗深處,循著白雪口中的「妖魔」留下的絲許痕迹,一步步深入寺廟後方。
——
自打憑依成功幫她救出主人之後,花鈴對妹妹的態度就轉變了不少。
姐妹倆不再像以前那般,一方費盡心思挖苦挑逗、試圖引起對方注意;而另一方則是選擇無視和冷暴力了。
現在,她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成了偶爾能夠正常交談,甚至還會聊些過去話題的程度……
曾由於妹妹不顧約定「霸佔主人」帶來的隔閡,已在她通過行動來證明的儘力挽回下平緩了甚許。
對此,即使不能將心中委屈全部抹除,花鈴也依然按照先前約定,真的「原諒」了她。
這讓憑依覺得非常不易,並很珍惜目前與姐姐的這層關係。
她知道,姐姐的性格,是「表」與「里」完全相反的。
所謂的「約定」,也只不過是通過一種形式,來給自己個台階下,以此來緩和這段關係罷了。
經歷此番,她對花鈴變得更是仰慕和崇拜、就差要提出以身相報了。
一時間,不禁浮想聯翩:
「啊……能夠一直存在於姐姐的體內,真是太幸福了。畢竟,就連主人都不能經常進來呢……」
「?」
感知到她的想法,花鈴身形猛然一頓。
「憑依,出來。」
「嘿嘿……別激動、別激動!姐姐,不要總是一副隨時都可能取人性命的樣子,你知道的,主人他喜歡身嬌體柔易推倒的類型,你總是這麼嚇人,在『戰爭』中是很不利的!……再說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想想而已!」
在花鈴越發不善的目光中,憑依胡亂解釋了一番,隨後不知跟誰學的,立刻熟練地轉移了話題:
「那個,這次前來查找『它們』的痕迹,也沒什麼收穫吧?」
由於剛蘇醒不久,所以她並不知姐姐的進度,只能從周邊環境里看出,這裡早已人去廟空,完全不像是有活物存在的樣子。
「嗯。」
花鈴懶得和她計較,只是應了聲后,繼續往前深入。
她的神識早已將整個大佛寺籠罩。
從到達此處的第一刻起,就能感應出,這裡的僧人已經全部淪為屍骸——
沒有血肉,僅剩下白骨的屍骸。
走向寺廟後院深林的目的,也是想觀察一下這些被所謂「妖魔」留下的痕迹。
——
「是『那邊』的氣息。」
如幻覺般浮現在神識感知的地點,她將目光投向眼前一片泛著點點紅跡的土壤之上,面無表情地說道。
此處是大佛寺的後山祭壇,用於給逝去的僧人們提供一處清凈自然的安葬之所。
如今,墓碑翻倒,地表泛紅,枯骨零落,劍杵折斷。
能夠看得出,僧眾們死前都曾拼了命地掙扎過。
可惜,在「它」的面前,這點修為的人類,完全不可能逃出生天。
用神念觀測到花鈴體外這般慘象,憑依忍不住問道:
「姐姐,難道自『她』以後,還有從那邊降臨此世的存在?」
她的聲音充滿不解:
「當初的『入口』,不是被人類與妖修中最強的那幾個傢伙給堵住了嗎?怎麼還能……」
話未說完,卻聽花鈴輕輕搖首道:
「時隔數千年,結界或許早已失效。」
她頓了頓,面露沉吟:
「主人上次從西海歸來,帶回一件空間法器,似與這些小輩有關。」
「嗯?」
憑依聞言一怔,隨口追問了句:
「那姐姐怎麼沒拿來研究一下?」
「……」
由於平時故意氣她氣習慣了,導致憑依現在已經可以無意識地說出令姐姐非常不爽的話語。
「你有病么?我何時會擅自去碰主人的東西?」
花鈴十分無奈,並且已經不打算再搭理她了。
「呃,不是,姐姐,你聽我說……」
她百口莫辯,而花鈴也「關閉」了與她的聊天頻道,完全屏蔽了她的聲音,自顧自地開始觀測起此地的異變來。
……
事實上,西海一事以後,陸靈秋並未將自己所聞的全部過程對靈使們全盤托出。
除了親身參與了半場戰役的炎夜之外,關於夜神、關於天空裂縫、關於「邪魔」,了解最深的也無非就是花鈴等初代靈使了。
可她們並不清楚,夜樞已將全部傳承託付給主人,同時也不知道,夜神的遺言里,將「古修寅」的存在和「六神聖戰」之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按照現代人的說法,白雪口中的「妖魔」,其實如「邪魔」一樣,並非源於此界,而應當算作「天外之物」。
既是「天外之物」,當然源於天外。
天蒼作為人與妖共同主宰的、雖然並立但卻能夠維持特定平衡的大陸位面,面對生活環境更加惡劣、成長過程兇殘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天外之物」,當然不是對手。
可要想避過「外來者」的窺探,真就沒有任何辦法嗎?
顯然不是。
如果天空之上並無裂縫,那麼此界就不存在能夠連通其它位面的「入口」,同時也就意味著,天蒼是絕對安全的。
畢竟,即使是真神,也容易湮滅在「宇宙級」的空間風暴當中。
但眼下……
——
花鈴走到身邊一處散落的白骨堆前,感受著其中相比其它殘骸要更深一些的執念,將目光定格在地面遺落的小小木牌上。
「虛睿」二字刻於其上,想來是死者生前的佛號。
袍裟落地,深埋於泥。
肉骨殘魂,一滴不剩。
「果然是它們。」
此地殘留的屍臭氣息尚未散盡,花鈴面帶嫌惡地皺了皺眉,似要將自己從這些骯髒味道中摘除般,瞬閃到了百米之外的上空,並接連對著自己施放了好幾遍超階凈化術。
裙子明明很乾凈,身上的夕顏花香也沁人依舊,
但她就是在不斷地、不斷地用過量的「神識之力」、用「花靈力」轉化而成的「水靈力」、甚至用無比珍貴的「幻月神力」,在一遍又一遍地洗滌著自身,一遍、又一遍……
就像在逃避著什麼一樣。
——
「姐姐……」
體內的憑依默默觀察著她的一切,並在心底幽幽嘆息了一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