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葉米對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賬目苦了臉,「可以不算嗎?算賬好難啊。」

「這隻要用到最簡單的加減乘除法。」

景子恆重新抽了張白紙放在葉米面前:「新算好的賬目填在這邊,記得寫整潔一點。」

葉米捏著筆,遲遲不肯下手:「我不想算。」

她乾脆有話直說。

對於一個不愛學習的人來說,哪怕是讓她做最簡單的加減乘除題,也很煩。

特別是還在非自主自願的前提下。

「你乖乖算,算完我就給你發零花錢。」景老師祭出獎勵誘/惑。

葉米瞬間豎起耳朵,跟在做什麼地下交易一樣,狗狗祟祟地側頭,壓低聲音悄悄問:「給多少?」

景子恆豎起一根手指。

葉米瞬間喪失興趣,懶洋洋地又趴了回去:「就一分,我不幹。」

錢太少,動力不足。

「一……毛。」景子恆本來想給一塊錢,不過聽小姑娘對他起始期望值那麼低,到嘴邊的話又改了口。

「成交!」葉米瞬間精神滿滿地坐直起身,扒拉著賬本開始重新計算。

有獎勵在前頭吊著,熱情高漲。

重新計算賬本,比葉米預想中完成得要快。

畢竟這裡頭運用到的只是最簡單的加減乘除,而且她前頭那一半算對了的是不用重新再算,這樣一綜合下來,再次算完葉米也就花了十分鐘不到。

「我們結婚,買布料拍照擺酒席……雜七雜八全部加起來正好花了一百塊,大家給的禮金總共三十七塊八毛五,就算我們抽走一半禮金,也得倒貼進去八十多,結個婚好費錢啊。」

葉米開始為他們以後的日子感到憂愁,不會結個婚就負債吧?

可結婚就是這麼費錢。

他們能只花一百,除了新衣服是葉米自己做的省下一筆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兩人在小田村都沒親戚,款待的客人只有大隊長等村幹部,還有一些來往得比較密切的人家和知青院的知青們。

擺桌只設了六桌,就算菜色好,但菜是地里種的,米是家裡的存糧,酒是農家自釀的,也就魚肉豆腐稍微花費了點錢。

所以這個花銷已經是經過兩人努力控制的結果了。

聽說周圍村子有些人家親戚多的,能擺上幾十桌宴席,結個婚掏空家底不說,還負債纍纍。

家庭剛剛組建,就已經被拖垮了。

「又不是花你的錢,皺著個眉頭給誰看?」溫熱的指腹推上葉米緊緊皺起的眉心,將那疊嶂的山巒給碾平。

「我替你心疼錢。」

「我有錢,不用你替我心疼。」景子恆轉身,從兩人床底下抽出一個皮箱,打開來,又從皮箱里翻出一個皮夾子。

皮夾子鼓鼓囊囊,裡頭裝了不少錢。

景子恆抽了張大團結和一毛錢給葉米:「你的獎勵。」

他許諾過的事情一向說到做到。

葉米懵了下,然後高興地揚起笑,伸手拿走了那張一毛錢:「這還是我第一次從老師手裡拿到獎勵呢。」

以前看著學習好的同學能得到小本子小獎狀之類的獎勵,她也曾經眼饞過,可惜自己不爭氣,學習不好,拿不到獎勵也沒辦法。

「拿少了。」晃了晃鈔票,提示迷糊的小姑娘錢還沒全部拿走。

「是你給多了。」葉米說。

她不瞎,當然看得到那張晃眼的大團結,但不是她該拿的錢不能去碰。

「這是家用。」景子恆解釋:「我現在在村小學擔任數學和音樂老師,還兼任副校長,每個月工資一共二十塊,還有一些糧票布票工業票之類的津貼,以後每個月都上交一半給你做家用。」

「好,那我就把錢收著。」既然是家用,葉米就爽快接了。

她下地賺沒幾個工分,景子恆拿著工資,也不可能有工分,所以他們兩個年底分的口糧根本不夠吃,需要跟有多餘糧食的人家買。

等她得空了,還能把院子後面的地給慢慢開墾出來,作為兩人的自留地。

今年先開荒順便漚肥,來年撒點蔬菜種子什麼的,就有了蔬菜來源。

這樣盤算下來,也許一個月還用不到十塊錢。

晚上吃過飯,景子恆主動端起碗筷去洗。

身體力行地踐行『你做飯,我洗碗』的約定。

葉米留在屋裡拿之前做衣服剩下的碎布頭納鞋底,做的還是那種最複雜也最繁瑣的千層底。

她想給景子恆做雙新鞋子,當老師的一天到晚講課都得站著,時間久了腳要疼,鞋子穿得舒服些會好受很多。

聽到腳步聲,葉米頭也不抬地問:「那些禮金,我們抽走多少合適?」

這事剛才忘記和他商量。

「你說過了,抽一半。」

「一半?會不會拿太多了?」

「你不也說了,我們結婚花了很多錢,多抽點做補貼也正常。」

漏完財之後要學會適當哭窮,這是一種特殊的低調方法。

葉米:「……」

聽起來好像都是她做的決定,她要不是當事人,都要信了這個邪。

景子恆見葉米沒疑問了,就自顧自拿毛巾擦乾淨手上的水分,然後抽過被葉米寫得亂七八糟的賬本,重新整理。

他筆下流瀉出的字體正正方方,嚴謹工整,漂亮得像是列印出來的一樣,襯得旁邊葉米那手狂放不馴的草書尤為慘烈。

看著刺眼。

俊眉微擰,似乎有些不適,但還是強忍著把賬本整理完。

好不容易能從折磨人的賬本上脫身,景子恆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壓抑著情緒喚道:「葉米。」

「到。」葉米空不出手,就抬高點聲音回應。

「以後每天,寫十張大字,每張字數不能少於三百。」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晴天霹靂!

捏針的手逐漸顫抖。

「好端端地這是幹什麼呀?」疑惑又委屈。

她哪裡惹他生氣了?

「練字。」言簡意賅地甩出兩個字,讓她自己去領悟。

葉米表示頻道不同調,領悟不能:「我不要。」

拒絕地乾脆利落。

無視葉米的拒絕,景子恆態度強硬,不容拒絕:「我以後每天都會檢查。」

「我說了我不要寫,你為什麼突然要我練字?」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遭受這場『無妄之災』。

「你字丑到我了。」本來不想說的,偏偏小姑娘不聽話,硬要逼他說實話。

實話總是傷人的。

「……字丑你可以不看。」臉頰鼓鼓地,氣到從牙縫裡憋話。

景子恆冷笑:「然後在未來某個瞬間被冷不丁刺瞎眼?」

葉米:「……」

*

景子恆洗完澡,帶著一身未散的水汽坐在床邊,看著最裡頭把自己包成一團蟬繭的小姑娘。

可愛的小背影上彷彿寫了兩個碩大的字:賭氣。

喉結震動,低低沉沉的輕笑聲流出。

葉米聽到男人性感低沉的笑聲,抓了抓莫名痒痒的耳朵,又把自己的小腦袋埋得更深。

生氣了,哄不好那種。

「我這裡有瓜糖,你吃不吃?」修長的指節間不知何時捏著一小塊灑滿了糖霜的雪白瓜糖。

「不吃!」葉米很硬氣地拒絕了。

如果不看她不自覺叼著手指頭的動作的話。

她還記得,瓜糖是用冬瓜去皮切塊后,用糖霜腌制,直至徹底風乾而成,這樣做成的糖既有冬瓜的清香,又有糖霜的甜蜜,吃起來清脆爽口,香甜美味。

這是葉米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她小時候每次生了病,要喝苦苦的中藥,媽媽都會買一小塊瓜糖哄她。

瓜糖很甜,能一下子沖淡中藥帶來的苦澀。

上輩子最後生病的那段時間,葉米每天喝著苦藥,一直都在想念瓜糖的味道,可她直到死也沒能再吃上哪怕一小口。

其實瓜糖很便宜,一分錢能買半個巴掌那麼大的一塊,但她捨不得買。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瓜糖的?」

還是沒忍住,從被子里探出半顆小腦袋,靈動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粘在瓜糖上,咽了下口水。

饞……

「是你自己說的。」

景子恆還記得,他剛將葉米從冰冷刺骨的湖裡救起來時,小姑娘渾身顫抖地捲縮在他懷裡,臉色蒼白如紙,閉著眼睛,虛弱奄奄一息地呢喃:「媽媽……我想吃瓜糖。」

他那時候差點以為她會挺不過去,還好。

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景子恆心底就埋下一個執念。

——他想給她吃瓜糖。

「想不想吃?」又問了一遍。

將瓜糖湊近她面前,好笑地看著小姑娘不自覺地抽動鼻子,小腦袋又探出來一點,追著瓜糖走。

眼底的渴望明明白白。

「想吃。」還是沒忍住,袒露內心的真實。

「明天十張大字。」

注意到對方時間量詞上的變化,葉米神色變得掙扎。

只要寫一天的大字,就能換取夢寐以求的瓜糖,這買賣似乎很划算。

猶豫良久,還是下定決心:「成交!」

話音初落,葉米立馬迫不及待地張嘴,等待投喂。

沒想到對方居然當著她的面,把瓜糖拿走,冷酷宣告:「今天太晚,你牙也刷好了,明天起來再吃。」

「不行!」情急之下,葉米猛地從被窩裡撲出來,掛在景子恆後背上,伸手去搶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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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小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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