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占星師的死亡預言

第45章 占星師的死亡預言

「你、你們沒事吧?」

大腳-阿約馬托從他自己客廳的一個角落裡站起來,當米尼羅突然出現時,他大叫著逃了出去,一直抱著頭躲在這裡。

羅雯娜冷冷掃視了他幾眼,又向四周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到了客廳側牆邊上立著的一尊青銅鍍金塑像上。

塑像大約一個半蘇尺的高度,下面是圓柱形的基座,上部是一位老年修女的肩像,頭頂上戴著一個紫藤花箍,微微俯視,似乎在凝神沉思之中。基座上有一行銥錫迦字體的銘文,刻寫的是:寧靜如雲的阿約瑪芸——願她平安。

「這位慈祥靜安會的修女是你的先祖?」

「哦,是、是的……」

羅雯娜手裡的槍對準了店主的胸口,雖然此時沒有人知道白鷳槍里是否填充了彈藥。

「這個塑像原來是擺放在你那間用於收藏龍鱗的密室里的。」羅雯娜說著伸出右手,輕輕張開五指,使抓在手心裡的幾片亮晶晶的碎屑滑落到樟木地板上。「但似乎你事先已經知道會有一股猛烈地旋風要把密室里的一切都卷個底朝天,為了防止這尊塑像受到損壞,你就早早地將它挪到了這裡?」

「啊?不、不是。其實,是、是烏鹿,」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大腳-阿約馬托神情十分緊張:「是他告訴我他的實驗可能、可能會引來很大的躁動,他是這樣說的。所以,他叫我最好將密室里的一些貴重的物品搬出去,所以、所以,我才把我祖母的塑像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來的。」

「可惜,」羅雯娜收起了武器,走到塑像邊上,用手撫摸著塑像的肩頭。「可惜,烏鹿已經死在你的密室里了,接下來恐怕你還要為火葬花費幾十個玻束。」

「什麼?!」大腳-阿約馬托禁不住叫了起來,「他死在我家了?這個倒霉鬼,這個禍害精,這個……哎呀,認識他我真是倒了大霉,他就是個大騙子呀!在我這裡混吃混喝,還說能幫我發大財,只要我們找到那個怪東西,割下它的腦袋,拿去送給奧羅教會的紅鬍子長老,就能換回來一千個布耳……」

「一千個布耳!」大農忍不住插嘴:「真神啊,是一千個布耳嗎?!」

「誰是紅鬍子長老?」羅雯娜回過頭來,逼視著店主的眼睛說。

大腳-阿約馬托臉上的神色顯得更為緊張,兩隻鼓凸出來的眼睛向四周茫無目的地轉動了幾下。似乎他在努力斟酌詞句,並且快速地在大腦里將這些詞句可能派生出的前後的關聯句都逐一考量了一番,確認它們不會引來無法預料到的危害后,他才故意放緩了語調說:

「其實,當那天廣場上發生混亂之後,烏鹿就一直在暗中跟蹤你們。他告訴我說,你們在追蹤那個東西,而那個東西除了有點嚇人外還是能帶來意外的財富的,只要敢冒險。他年輕的時候是個解咒師,到處流浪。後來他從北地回來,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因此改行了,不再幹什麼解咒師的行當,而開始到處收購和販賣一些古董來賺錢。他說,他在奧羅城結識到了一個在教會裡很有聲望的人,這人雖然只是個長老但卻來頭不小,就連奧羅教會的布隆齊大司教對他都要客氣謙讓呢。他告訴烏鹿,有個能從背上長出翅膀來的傢伙背叛了某人,而這個背叛者是和某個秘密宗派有聯繫的。有個來自宮廷的人追捕這個傢伙已經來到了綠港,他說服烏鹿可以利用宮廷的追捕者來殺死這個長翅膀的傢伙。如果烏鹿能切下對方的頭顱給他,就可以獲得一千個金布耳。」

「等等,」羅雯娜在她先前坐過的位置上重新坐下,她仔細看了這位店家幾眼,在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說:「你的意思是烏鹿在奧羅城結識的這個人,這個教會的長老,他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背上能長出翅膀來的傢伙,並且知道我們在追捕它,顯然他也知道這個東西為什麼會為我們所追捕——他知道的可真多……」

「哦,這個、這個都是烏鹿親口告訴我的。」大腳-阿約馬托不安地搓著手,站在自己客廳的地板中央,樣子就像一個十分清楚所有證據都被法官掌握,所以乾脆就放棄了狡辯抵賴和垂死掙扎的心思,現在只是沒有任何期望地等著最終宣判的罪人似地。

「烏鹿說那個人就是紅鬍子長老?」羅雯娜追問,「因為他長著紅鬍子嗎?還是有其他原因?」

「可、可能是長著紅鬍子吧,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但你卻知道有種繭蛹,」羅雯娜聲調變得嚴厲起來:「寄生或者依靠其他什麼方式躲藏在大地上的某個陰暗的角落裡,這也是烏鹿告訴你的,對吧?現在,什麼也不要說,帶我們去你家的酒窖吧,我突然對你家的酒窖產生了興趣。我記得你說過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年代這麼久遠,一定藏著不少佳釀,或者你還能請我們喝上幾杯呢,哈哈哈哈……」

艾思敏看了自己的夥伴一眼,她想說什麼,但是嘴張開,又忍住閉上了。然後她點了點頭,跟在大家的身後走出了客廳。

從烏賊娘的後院小門出來,沿著錢罐街曲曲彎彎地走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處被切斷的小山坡前。山坡上長滿了虎耳草和成叢的火棘,橘紅色的小球果掛滿了枝頭。山坡的切斷面則裸露出灰黃色的大塊岩石,茂盛的扶芳藤幾乎爬滿了岩石表面。在岩石和雜草之間,鑿開著一個門洞,包著厚鐵條的木板門被一把黃銅大鎖鎖得結結實實的。可以看出鎖是不久前新換的,但木板門上卻一層層長滿了苔蘚,枯死的已經變成黑褐色臟污的一片,新生的綠茸茸的好像還掛著露珠。

在店家吃力地打開銅鎖時,羅雯娜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些苔蘚。現在已經是午後時分,大約十四時左右,這些水滴應該不是晨露,倒更像小陣雨留下的痕迹。

「請進吧,各位。」大腳-阿約馬托站在敞開的門洞邊上,十分謙恭卑微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不、不要進去!」羅雯娜低下頭正準備第一個走進門洞,站在大家後面的阿龍加卻忽然急促地說。

「為什麼?」羅雯娜回過頭來,十分詫異地看著這個北方青年,發現他神情略顯慌張,嘴唇還有些無法控制住地微微抽搐。「你有什麼意見嗎?」

「啊,我沒有……」阿龍加搖了搖頭,「只是我剛才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在我耳邊竊竊私語……說:不要進去……」

「什麼?!」艾思敏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頭,「哎,你聽到了什麼?我怎麼沒有聽到?」

「沒人說話啊,在大腳店家邀請我們進門的時候。」娜綸也搖了搖頭。

「阿龍加你不是在白日做夢吧,呵呵。」大農笑著說。

「我必須澄清一下,」大腳-阿約馬托說,「我可以向神起誓,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儲酒窖,那邊的院子是我的釀酒坊,通常我們每年只在乾旱的五月釀一次酒。而在店裡售賣的酒,都是至少在酒窖里儲藏了五年以上,不然的話酒味太過於辛烈,沒幾個人喜歡喝的。這個酒窖里大約放置有三十到五十桶陳酒,新酒今年只裝了六桶,因為今年用於釀酒的火旗蔗品質不是很高,所以就少了點兒。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酒窖……」

「可我記得,」阿龍加打斷他的話說,「你說裡面有個什麼蛹,快要破殼羽化了,你的父親要用那個居住綠水的阿瑪爾朵朵的戒指來阻止這個變化發生。」

「可是,」艾思敏說:「我們已經知道了那是他撒謊想騙我們的呀!」

「是的,」大腳店家說完輕輕嘆了口氣,「唉,其實,也不完全是那樣。因為、因為,事實上,在這個酒窖的最深處的一面牆上,真的是有一個那樣的的東西在的,一個繭蛹……」

「喂!」羅雯娜一把抓住店主馬甲的衣襟,附近原來有三、四個小孩在做遊戲,聽到她的聲音,都站在原地忘記了玩耍,朝這邊張望。「你在耍我們嗎?」羅雯娜鬆開了手,稍微用力推了對方一把。「裡面到底有什麼?!」

「那其實可能是一個岩石的鼓包……」大腳-阿約馬托有些吞吞吐吐,「到底是什麼,我、我也不太清楚。也、也許你們看看就知道了,那究竟是什麼。可能就只是外表有點像蟲繭,加上我聽到烏鹿講的那個北方的古墓,所以、所以我想象它與那些繭蛹有關係……」

羅雯娜回頭看了艾思敏一眼,「只有親眼看過才知道。」艾思敏說著,又指了指店主人說:「我們進去看看,但你要在前面帶路,不要有什麼壞念頭,不然你就完了!」

娜綸忍不住拉了一下艾思敏的胳膊,「也許阿龍加說的對。」她說著轉眼向那個北方青年看過去。

阿龍加卻並沒有發現姑娘的目光,他的注意力被山坡上火棘叢后出現的一個黑影吸引了。是那條從北地一直尾隨他來到南方國度的黑狗,大概在他們到來之前,這隻狗是伏卧在灌木叢的蔭涼下休息的,現在它站了起來,望著阿龍加,蓬鬆的大尾巴在身後不經意地輕輕擺動了幾下。這擺動不像是在表達友誼,倒更像是在否定什麼。

「小艾,我們一定要去看嗎?」這是大農的聲音。

「那當然。」艾思敏已經把手扶在了打開的門扇上。「做為一個解咒師,探索未知就是我的責任。」

跟在店家的身後,他們沿著一道平整的坡道走入了黑暗中。窒悶的空氣中透出絲絲涼意,混雜著潮濕岩石和腐朽木材的氣味,只能微微嗅到一抹淡淡的酒香。

大腳-阿約馬托依次點亮了掛在牆壁上的幾盞燈,酒窖里的景緻忽然就呈現在大家面前。

酒窖其實就是一個寬大約有十五到二十蘇尺的隧道,距離地面估計有二十個蘇尺左右。中間是一條走道,兩邊是磚石結構的平台,高約一蘇尺。平台上鋪著一層已經發黑的松木板,幾十隻落滿灰塵的大木桶穩穩地擺在上面,有的桶子上還碼放著扭曲的繩索和不規則的木方。木桶的大小也不一樣,最大的至少有一百滿升的容積,最小的看架勢頂多也只能裝下三十滿升不到的液體。

店家從一根方形支撐柱後面拉出一隻木匣,然後從裡面取出兩隻藍紋白瓷杯,把它們分別遞到羅雯娜和艾思敏的手裡。接著他走到對面的平台前,伸手從兩隻大酒桶之間的縫隙深處摸出了一隻沉甸甸的黑陶瓶,用力拔掉了木塞,嘩嘩嘩地將兩個杯子倒滿。立刻一股濃郁芬芳的酒香瀰漫到了空中,充斥在大家周圍每個角角落落、孔洞縫隙里的潮濕霉腐的陰暗氣息,瞬間被驅散的無影無蹤了。

「這是將近五十年的陳釀,」店家眼裡放出了明顯有些得意的光,「你們品味一下。」

羅雯娜輕輕喝了一小口,「啊,」她叫了起來,「這個比我們剛才在你店裡喝得要強一百倍啊!這香氣現在還在我的口腔里飄蕩呢!」

「是嗎?」艾思敏掃視了二人一眼,也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嗯、嗯,是的很濃郁的那種回味,但我說不準這酒香像什麼,一種甜的、厚重的、還有綿軟的、混合著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的源源不斷的芳香,一起流過我的嗓子。然後我還品到一種奇異的,更加沒辦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好像海風吹拂過乾熱沙灘的氣息——真的,這感覺太奇妙了,我還從來沒有,不管是從哪種吃得還是喝的東西裡面體會到有這樣讓人心情舒暢的感覺出來呢。娜綸,給,你也嘗一下……」

「呵呵呵,」自從密室里發生的可怕怪異的事件之後,這位店家還沒有過如此自信開懷的笑,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頂,然後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說:「我要告訴你們這酒裡面的秘密,你們要答應我,絕不可以告訴別人哦。」

「什麼秘密?」羅雯娜問道。

「哈哈哈哈……」大腳-阿約馬托雙手叉在腰上,仰面笑了一陣,這才說:「其實,大家都說我在釀酒的過程中參雜了肉桂來調味,實際上、呵呵呵、實際上起到最關鍵作用的是龍鱗!哈哈哈,你們以為我收藏它們幹什麼,我精細的研磨龍鱗的粉末來釀酒,所以才會有海風吹佛過乾熱沙灘的美妙感覺在裡面,哈哈哈哈哈……」

「是這樣!」艾思敏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有醫師用龍鱗做葯治療風濕病的,沒想到還能做酒啊?但,我一直想問,那個、這個鱗片,真的是從龍身上掉下來的嗎?」她說著舉起左手,讓大家看手裡的一塊亮晶晶的扇貝形狀的薄片,大概不比成人的指甲大一點兒。

「哼,」羅雯娜冷笑了一聲,說:「這其實只是一種被稱為龍魚的大海蛇的鱗片。在這世界上,一萬年或者更古老的年代之前龍就已經絕跡了……」

「可、可是,」大農插話說道:「老人們都說米琳智王國西邊的島上還住著神龍,最後的幾匹就住在那些島上的火山裡呢!」

「也許是吧。」羅雯娜說完又轉向店家:「你說的那個石壁上的鼓包在哪裡?」

「噢,那個,請跟我來。」店家朝黑漆漆的酒窖深處指了指,順手從柱子上摘下一隻燈提在手裡。「還在最裡面。以前我家的酒窖可沒有這麼深,但幾十年前發生的一場地震,讓這裡面坍塌了下來,上面的岩層垮掉了,所以在這裡又多出了一部分。那年我還不到三十歲,可現在我都五十多歲啦。」

他走到了隧道的盡頭,舉起手裡的燈,儘可能讓充足的光線把裡面照得明亮一些。

這裡更像一個附屬於酒窖的石頭洞穴,而且顯然不像是經過人工開鑿。雖然地面上收拾得十分乾淨平整,但四周的岩壁崚嶒突兀,整塊的巨石從地面直插如頭頂上方,斷面粗糙不平,坑坑窪窪,大小不一的裂隙間塞滿了碎石和泥土。

就在岩壁和斷石之間的一處凹陷內,有一個很大的凸起物體。長度有三分之一蘇尺,寬度也差不多,略微呈六邊形,只是下方逐漸變窄,最後收縮成一個狹長的尾巴似地尖角。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些,店家又把燈移近了一點兒。可以看出,這個鼓包表面布滿了碎石和乾結的泥土,還有枯死的植物根須夾雜其中。緊緊附著在岩石上,不仔細分辨,很容易把它看成和岩石是一個整體的。

「呵呵,」大腳-阿約馬托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幾聲,說:「就是這個東西,讓我不由得與烏鹿講的那個古墓聯繫到了一起,我想這樣結合起來,會更容易使你們相信烏鹿要做的實驗……」

「這就是你說的什麼繭蛹嗎?」艾思敏皺著眉盯了店家一眼,然後走過去,用手拍了拍那堆碎石泥土的組合物。「我推測這可能是從山坡的某處洞穴里滲下來的雨水,形成了水流,然後沖刷過來許多石塊和泥土,被岩壁阻塞到這裡,乾結之後形成了一個土石堆。這種現象在很多山地岩壁間都時常可以看到的。」

「是的,小姐。」店家也點了點頭,「我們以前就注意到過它,從來也沒有認為它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直到後來,楚-瑞麗來到我家,她說這東西不正常,裡面孕育著極為邪門兒的東西,所以就鼓動我父親到一個古董商那裡去買下了那幅古畫。但說實在的,我一直懷疑,占卜師和古董商是一夥的,倆人商量好要攛掇我父親花一大筆款子去買下那幅畫。而那幅畫卻才是真正的不祥的東西……」

「你說得很對。」羅雯娜說著,刷地從腰間抽出了防身匕首。「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有撬下來看看裡面才知道。就像那個米尼羅,有人說它有著熏肉一般的身體,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所謂的『熏肉』其實是『煙靄』這個詞的極為不準確的表述。這些討厭的西納人,講話總是喜歡繞彎子,不直接了當。」

「煙靄?」艾思敏說:「你是指那個怪傢伙身上的毛髮嗎?我一直想不通,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上空吸引似地,它最後死了,那些毛髮都是往上空飄動的,太不可思議了。」

「對。」羅雯娜將插進岩壁的匕首來回搬動著,最後猛地一使勁,嘩啦一下,整個鼓包幾乎都被撬離了岩石,呼咚一聲跌落到地上,摔成大大小小的幾十個碎塊,有一顆石子骨碌碌地一直滾到了阿龍加的腳邊。他彎下腰,撿起那塊碎石,舉到眼前看了看。灰色岩石上還裹著一圈兒灰紅色的泥土和細小的沙礫。

「果然,就是一堆碎石和灰土。」羅雯娜用腳踩碎幾個大塊,又把它們撥弄散開。

「啊——!」

一聲慘叫,一個男聲,所有的燈突然全都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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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八支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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