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前夕（2）

距離黑部回日本已經一年了，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去醫院，胳膊和腦袋上的繃帶四個月前就拆線了，現在只留下淺淺的疤痕，醫生說她年紀小，好好用藥是不會留疤的。

弟弟良司剛剛一歲，正是牙牙學語的年齡，黑部待在家裏什麼都不能幹，除了陪弟弟。

「媽媽，我去醫院一趟。」

「嗯，晚飯前記得回來。」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好的。」黑部說完就穿上鞋子。

家裏只有母親和弟弟，父親也只有在周末才會從U17訓練基地回家。整整一年待在家裏哪兒也沒去，黑部跟家人的關係又恢復到了出國前的狀態，所有人都刻意把那些事遺忘在了腦後。

出門后，黑部並沒有去平常看病的醫院，而是去了東京大學的醫學部。

「傷已經全好了，不過還是要多注意靜養。」上完葯貼好創可貼，萊納德脫掉了無菌手套。

「還要繼續貼啊？」黑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創可貼。

「防止細菌感染。」因為暫時不受黑部母親的待見，萊納德只能以這種方式繼續當她的醫生。

「都結疤了，哪兒來的感染啊？」

「你好歹是個女孩子，留疤也不好看。」

「啊……如果我是男生就好了。」黑部發出一聲感嘆，如果她是男生，那是不是所有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這跟你是男生女生沒關係，是你的體質問題。」萊納德沒有心軟，直接潑了她一桶冷水。

「當然，還有你的性格問題，在隨時會發生車禍的賽道上太要強不是好事，你不夠冷靜也不夠成熟。」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執意要硬拼……」黑部自責道，如果她當時沒有任性，也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面，教授到現在還被她的媽媽怪罪，連給自己上藥也要偷偷摸摸的。

「你父親要比你母親了解你。」萊納德只是單方面被黑部的母親怪罪，他見過很多人，黑部由紀夫可以劃分為他見過的人中最冷靜的那一部分，對方非常了解自己女兒的性格，如果不是顧著黒部的母親，他相信黑部這件事完全可以不了了之。

黑部努了努嘴，「大概吧……」從出事到現在，家裏唯一沒有訓斥她的也就父親，不過勒令讓她退學回國的也是對方。

在家裏看似母親說一不二，實際掌控全局的是父親，就像在U17的訓練基地，在制定規則方面沒有人會去干涉她的父親。

「賽車不行，還可以考慮打網球，你從羅傑那裏也學到了不少，你有天賦，更何況你的父親還是國家教練，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不是誰都能有的。」

黒部立刻搖了搖頭，「條件再合適我也不要，我不喜歡網球。」

網球對於黒部而言沒什麼吸引力，偶爾玩一下可以，當成職業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不喜歡把自己練成一身肌肉的模樣。

「台前不行我就去幕後唄！」

黒部想得很清楚，她IQ高，在高智能程序設計還有機械物理上都有着不錯的天賦，做不成車手做機械師也行。

雖然這遠遠達不到她的本意。

「或許你可以再跟你父親談一談，然後由你父親來說服你母親，畢竟這不是技術上的問題。」

真正知道事實的雖然就當事人和其他幾個，萊納德就是其中之一，但這是大型賽事，難保不會被看出來，他們真想瞞其實也瞞不住。

「什麼意思？你是說爸爸他知道真相？！」黑部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別想太多，想太多不利於內部傷口癒合，今天的弄好了你就先回家吧，記得後天再來一趟。」萊納德沒有回答黑部的問題，直接把人趕走了。

明天是周末，黑部由紀夫會在當天晚上回到家，晚飯的時候，黑部忍不住多看了父親兩眼，在第三次被對方抓住。

黑部由紀夫放下筷子，看向女兒，「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想去選學校！」黑部迅速想出一個理由。

「學校》說的也是，是該給你挑一個合適的中學了。」黑部由紀夫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黑部繼續問道：「冰帝怎麼樣？你榊叔叔在那兒，有什麼問題也可以照應你。」

黒部不搖頭也不點頭，考慮了幾秒鐘才回道：「我實際去看一下吧，反正時間還長，看過之後再說。」

私心上，黒部不想去有熟人的學校，她不想以後三年都生活在長輩的眼皮底下。

「選好時間告訴我，我陪你一塊去。」握起筷子，黑部由紀夫接着道。

「啊？！不用了，只是看個學校，爸爸你沒必要請假陪我……」

「最後定學校的人是我，我不陪你去，怎麼考察這所學校是否真的合適你？你不要老想着自己一個人可以搞定所有事，你還是個孩子，上學這件事最終還是要我這個做父親的來定。」

這樣的理由太過無懈可擊，語氣上更沒有商量的餘地，黑部只能接受。

定好了時間，黒部自己挑了幾個學校，然後父親又幫她篩選了幾所，最後定下來四所學校，第一所是她最排斥的冰帝。

因為是工作日，網球部也要訓練，榊是監督，黒部就跟着父親先到了網球部，除此之外，黒部還見到了冰帝網球部的現任部長越智。

「好高啊……」黒部仰起脖子。

對方聽見聲音，看了她一眼后又繼續訓練。

「基地不忙么，怎麼有空來我這裏？」讓學生自主練習，榊來到黒部二人的身邊。

「榊叔叔好。」黒部朝對方鞠了一躬。

「帶她來看看學校，順便來看一下明年的新生。」黒部由紀夫看着正在打練習賽的越智回道。

「確定要在國內讀書了？」黒部的事情，榊也聽說了。

「放在身邊也安穩些，不能讓她再由著性子胡鬧了。」黒部由紀夫有自己的打算，女兒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還是要壓壓性子才能成長得更好。

聽到父親的話，黒部不由地眼神暗了下來。

「去立海大。」剛離開網球部，黒部由紀夫就帶着人朝校門的方向走去。

「不看了？」黒部奇怪，不是希望她選冰帝么？

「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勉強你。」黑部由紀夫難得露出微笑，揉了揉女兒日漸變長的捲髮。

「那爸爸我們快走吧！」黒部忍不住高興道，也不禁為以後的新學校而興奮起來。

到了立海大，黒部才發現人好多，而且來參觀的男生更多。

立海大的網球部是關東第一，黒部聽說過，現在見到了才發現比冰帝要厲害多了，冰帝是部員多，但立海大才是真正的紀律嚴格。

「怪不得可以蟬聯關東霸主13年，很刻苦嘛！」

黒部湊到網球場附近，想繞着球場多觀察幾遍。

「……然後跟我一起奪取天下！」

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入耳中，黒部停下來，好奇地看向發出霸氣宣言的男生。

奪取天下，還真敢說呢！

入眼是一個長相非常秀氣漂亮的男生，意氣風發的神情讓原本精緻的五官顯得更加引人注目，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志在必得。

不過可以稱霸天下，真好呢……

她的手……還有機會再去握那柄方向盤么……

黒部順着對方的視線望過去，竟然也是網球部！

「爸爸……」

「怎麼了？」黒部由紀夫也跟着停下來。

「爸爸不是想讓日本隊拿到U17世界盃的冠軍嗎？」黒部露出了這一年來最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在說冰帝的那個部長？」黒部由紀夫並沒有看到這所學校有較為突出的球員。

「不是，我是覺得在這所學校里很可能有人會做到。」

盯着網球部揮拍的一群少年，黑部由紀夫對女兒的話若有所思。

走走停停逛完一圈，天色比他們預計得晚了很多。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

「不用麻煩了，我想上這所學校。」黒部已經決定好了。

「這就確定了？」黒部由紀夫猜測跟之前在網球部有關，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觸動到了黒部的神經，「不打算再看一下別的學校？」

黒部搖著頭，「不看了，就選立海大。」

她很好奇那個少年能不能做到他口中的稱霸天下，如果她自己無法做到，那麼……至少讓她有機會去見證別人的成功。

回家的中途路過寵物市場，黒部突然想進去看一看，小時候因為怕被小動物抓傷咬傷，家裏是明令禁止養寵物的，現在她都那麼大了，馬上又要升入國中，養一隻溫順一點的陪弟弟也不錯。

「我想養一隻寵物，可以嗎？」

「養寵物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你不打算參加社團了？」

「不想參加。」黒部看過立海大的社團表，她全部沒興趣。

「那美化部呢？」

黒部愣了愣，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提到這個社團。

「你在瑞士不是種了一院子的花草么？」黒部由紀夫指的是羅傑的別墅，黒部前幾年一直住在那兒，別墅附帶的花園基本都是黒部在打理，他看過照片，景色非常好看。

印象中除了留學，黒部沒有提過其他要求，雖然智商很高，但本質上還是個孩子，多交些朋友才是小孩子應該做的事。

摸著女兒的腦袋，黒部由紀夫接着說道：「社團要參加，寵物也可以養，家裏的院子足夠大，你喜歡什麼就養什麼吧！」

黒部揚起笑容：「謝謝爸爸！」

在市場里來回走動，各式各樣的寵物看得黒部眼花繚亂，她想了想，不想養狗，每天還要遛，家裏誰也沒這個精力，還是養些省事兒的比較好。

養鳥和養魚黒部也不喜歡，走到中間，她被貓咪的叫聲吸引，籠子裏的毛茸茸小小的一團，又睜著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看起來非常可愛。

「就要這隻波斯貓吧！」

「取個什麼名字？」辦好手續，黒部由紀夫把貓籠交給黒部。

「Yuki……」mula……

黒部回想起不久前聽到的那個名字，又看了看小貓通體雪白的毛髮，「就叫它阿雪好了。」

三個月後。

「哥哥你看，那是誰家的波斯貓啊？好漂亮啊！」望着牆頭上突然出現的波斯貓，真央興奮地把幸村拉過來，想要讓他把小貓喚下來。

「貓脖子上有牌子，應該就在附近。」幸村的視力很好。

「Yu……ki……」真央看清了掛牌上的刻字，「跟哥哥一樣的名字耶！」

喚了半天也不為所動，幸村使出了殺手鐧，用家裏原本準備用來做烤魚的新鮮秋刀魚放在地上，波斯貓聞到魚腥味立刻跳了下來，他和妹妹一同靠近也不跑，只顧著埋頭吃魚，沒幾分鐘，盤子裏只剩下了一條魚骨。

舔一舔爪子，洗一洗臉，用身後的大尾巴掃開二人的手，波斯貓頭也不回地跳上了牆頭。

「吃飽了就選擇走人，還真是冷酷無情呢！」幸村端著空盤子無奈道。

「哥哥，它還會再回來么？」真央依依不捨地看着波斯貓離開的方向。

「或許吧……」

自此之後，幸村再也沒有見過這隻蹭飯的波斯貓，直到三年後的大洋彼岸，他才得以再次撫摸到那身雪白的柔軟毛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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