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校園驚魂（四）

裴鏡凌眨了眨眼，也覺得喊大佬太過於生疏，他本來就是個有些活躍的人，在陌生人面前稍顯拘謹，熟悉了之後，倒也沒有那麼扭捏了。

彎起的眸閃著碎光，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厲哥。」

任厲嘴角微揚，應了他一聲，但是心裏卻還是有些微微的不滿足。

——要是喊的是「哥哥」那就更好了。

任厲頓了頓，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壓下自己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臆想，低聲說道：「走吧，先去了解一下這個學校的背景。」

裴鏡凌點了點頭，和任厲一起站起來，朝操場外面走去。

大家對運動會的熱情都很高，並沒有什麼人離開操場，他們朝外面走的背影很是違和。

不過索性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精彩絕倫」的比賽上，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兩個人的離開。

任厲和裴鏡凌對學校並不熟悉，也並不急於一時，就在校園裏慢慢地逛，然後記住各個建築物的方位。

遠離操場后，整個校園就像被隔絕了一樣，簡直安靜的嚇人，兩個人踏在水泥路上的腳步聲都顯得像是不合時宜的吵鬧。

毫無一絲人氣的寂靜莫名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裴鏡凌到底對這所學校是怕的，不自覺往任厲的身邊靠近了幾分。

附着在裴鏡凌身上的消毒水和藥品味道已經隨着時間消散了大半，如此近的距離，任厲聞到了裴鏡凌身上那獨屬於他的冷香氣息。

淡淡的，卻帶着幾分誘人勾纏的意味。

任厲垂眸瞥了他一眼，記憶中熟悉的氣息像是一尾羽毛輕輕在他的心間上搔弄著，還有他們之間偶爾擦過的肩膀，都帶着隔靴搔癢的癢意。

猶豫了幾秒，任厲還是抬起了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了裴鏡凌的肩上。

任厲比裴鏡凌要高要壯，看起來就像是把他圈攬在了自己的臂彎里。

除了醫生護士，裴鏡凌從小到大就沒跟其他人這麼近距離過，耳朵瞬間變紅，有些驚訝地抬起眸看向任厲。

而任厲早已把視線放回前方路上，神情是一貫的冷雋，看起來對自己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很是淡定。

像是察覺到裴鏡凌的視線后才垂下的眸，輕輕捏了捏裴鏡凌的肩頭，像是在安慰一般，沉聲道：「別怕。」

裴鏡凌眼神里的驚訝和不適散去，耳垂卻是變得更加緋紅了些。

任厲低沉的嗓音讓他莫名心安，眼睛像是浸在一汪清泉里，明亮又濕潤地看着任厲，然後乖巧小聲地回了句：「謝謝厲哥。」

任厲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潤了潤微微有些發乾的嗓子，淡聲道：「沒事。」

走了有一段距離，走過出操場的一個下坡彎路后，左側往裏走是幾棟男生宿舍，右側是學校的科技樓的後門。

任厲和裴鏡凌先是去看了男生宿舍的情況，但是因為現在是在「上課時間」，宿舍的大門是緊閉着的。

不知道裏面有沒有宿管老師在，但任厲暫時還不想打草驚蛇，和裴鏡凌對視一眼，離開了這裏，朝對面的科技樓走去。

科技樓向來是一所高中里最為冷清、最為「神秘」的大樓，早戀的小情侶、逃課的學生、抽煙喝酒的不良最愛躲在這裏。

任厲和裴鏡凌從後門進去，這座學校依山而建，因為地勢原因，這並不是科技樓的一樓，而是二樓。

進去后就是一個空曠的中間樓道，像是一個小廣場一樣，兩側分出去是長廊。

長廊兩側的房間門都是緊閉着的，因為採光問題，只有中間是亮堂的，樓道深處裏面一片黢黑，帶着一絲冷冰冰的寒意，彷彿裏面藏着無盡的未知兇險。

比起開闊的道路，在這封閉的樓道之中，兩個人「踏踏」的腳步聲還發出了一圈圈疊加起來、逐漸變小的回聲，顯得更加陰森突兀。

任厲並不打算在這裏久留，準備沿着樓梯下到一樓去，看看正門口對的是什麼建築。

然而，當他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耳力敏銳地捕捉到了在這一片冷寂之中傳來的微弱聲響。

「嘀嗒——嘀嗒——」

是水滴緩緩滴落在瓷磚地板上的聲響。

裴鏡凌瞬間把眼睛瞪得圓圓的，手攥成了拳頭，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大致方向——是二樓樓梯間旁邊的公共衛生間。

任厲眉心微蹙，還不等他去猜測是什麼情況時，衛生間雖然門緊閉着，但是從它的門縫下緩慢地蜿蜒出幾小股鮮紅的血液。

夾雜着血腥味的廁所清潔劑味道也已經蔓延擴散到了他們的鼻下。

任厲和裴鏡凌莫名默契地相互對視一眼，任厲低聲道：「想去看看嗎？」

裴鏡凌喉頭微動，猶豫了幾秒鐘，然後點了點頭：「嗯。」

任厲收緊了幾分手臂，沉穩地說到：「我在，不會有事的。」

裴鏡凌胡亂地點了點頭，對裏面的情況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兩個人一步一步朝衛生間走去，緩慢的步伐踩在了滴答聲的節拍上。

站到門口，在裴鏡凌深呼吸點過頭后，任厲一臉冷靜地擰開了把手，把房間門往後一推。

靈活的廁所門直接撞在了牆上，發出巨大「嘭」的一聲，衛生間里的白熾燈是亮着的，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明晃晃的暴露在了兩個人的眼前，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裴鏡凌剛剛好直直對上了其中一個人圓睜著的漆黑雙眸，眼神空洞又冷寂。

「啊——」

裴鏡凌嚇得心臟差點驟停，直接倉皇轉身，撞到了任厲的懷裏。

驚叫一聲后又怕把其他人引來了，摟緊了任厲的脖子，把腦袋埋在他的懷裏，忍住想要尖叫的恐懼。

任厲的眉心擰緊，這三個人的面容一點都不陌生——就是他們早上看的跳馬比賽的前三名。

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思管這些了，看了一眼后就把視線投向了自己的懷裏，另一隻手環上裴鏡凌的腰背，把他完全圈攬在自己的懷裏。

裴鏡凌心臟跳動的頻率開始異常的快，呼吸急促到快要過呼吸，跟他以前遭到遊戲反噬和運動之後的氣喘很相似，但是明顯要嚴重的多。

任厲瞬間察覺到他的呼吸異常，連忙用手掌不停撫着他的背，沉聲道：「鏡凌，慢慢呼吸，不要急。」

裴鏡凌勾著任厲脖子的手臂收緊了幾分，呼吸的頻率開始逐漸放慢。

任厲哄道：「別怕，沒事的。」

過了好一會兒，裴鏡凌才平復過來了呼吸，從任厲的懷裏抬起頭來，眼眶已經紅了一圈，眼睛裏一片潮濕，眼尾和眼睫上沾著溢出的生理淚水。

任厲抹去他的淚水，眼神里是掩不住的關切：「好點了嗎？」

裴鏡凌點了點頭：「沒事的，老毛病了，只要緩過來就好了。」

任厲「嗯」了一聲，終於鬆了一口氣，但也在心裏繫上了擔憂。

這麼嚴重的呼吸急促，在自己的記憶里，只有那次在末日逃殺的副本里他連續開槍殺死了超級多的異形之後才出現過，沒想到現在這麼一點刺激就這麼嚴重。

任厲的指腹還停留在裴鏡凌的眼尾輕輕摩挲著，裴鏡凌吸了吸鼻子，解釋道：「厲哥你別誤會，我雖然是很怕，但還不至於被嚇哭了啊……我受刺激眼睛就會這樣，天生的。」

任厲的手一頓，被他這麼一說，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他的眼睛上。

即使是在這樣有些狼狽的情況下，他的眼依舊綺麗好看，桃花眼微紅，濕潤的淚水像是沾濕的春雨。

在自己的記憶里，他似乎總是愛用氤氳水汽、瀲灧水光的桃花眸來勾誘自己……受點刺激就會如此么？

那每次自己扼他的脖頸、掐他的細腰、和他深吻的時候，這種「刺激」也可以讓他擁有那恰到好處的濕漉漉么……

任厲發現現在自己的思想越發的不正經了，剋制地輕咳一聲，回道：「知道了。」

裴鏡凌像是被任厲的咳聲給提醒了，才發現自己完全賴在任厲的懷裏，手臂還緊緊纏着他的脖子，立馬鬆開手臂從他的懷裏退出來。

撓了撓有些發熱的臉頰，裴鏡凌清冽的聲音含了水汽，有點瓮瓮的，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摟你這麼久的……」

畢竟還才認識一個早上，這麼親密地摟着人家，還賴了這麼久，實在是有些越界了。

任厲哪裏可能在這上面生他的氣，看他那明顯在賣小可憐的模樣，心底又是好笑又是柔軟一片。

「沒事。」任厲又恢復了平常可靠沉穩的模樣，還低聲寬慰道，「以後你要是再害怕的話，依然可以這樣。我不會介意的。」

裴鏡凌本來緩和下來的心跳微微加速了幾分，點了點頭，真情實感地說道：「厲哥，你真好。」

任厲自己當然清楚自己真實的隱秘想法是什麼，心裏稍顯窘迫，摸了摸鼻子，應了一聲。

過了這麼久，裴鏡凌的情緒也完全穩定下來，話題終於帶回到了衛生間里的幾具屍體上。

裴鏡凌深吐了一口氣，說道：「我剛才看到的那個人，好像就是早上跳馬摔斷脖子的那個女生。」

任厲點了點頭，視線越過裴鏡凌的肩膀落到兩三米遠處的屍體上，沉聲道：「那三個人就是跳馬比賽的前三名。」頓了頓，語氣更沉了幾分，「她們的死法似乎都是在她們本身傷的方式上加重的？」

裴鏡凌就晃了一眼，不太了解屍體的具體情況，不解地問道：「什麼意思？」

任厲的視線仔細逡巡過三個人的身體，再回憶了一下她們當時在賽場上的表現，說道：「第一名是那個摔斷頸椎的女生，當時她的脖頸表面上還是完好的，但是現在她的屍體頸椎已經完全戳破了脖子，後頸被開了一個豁口，甚至還露出了一小節脊骨。」

「第二名是那個鼻骨戳出來的女生，她的屍體下半張臉已經被戳的稀巴爛了，大半的血肉沒了，露出了下頜骨。」

「第三名是那個腿骨戳破膝關節的女生，她現在的屍體不僅是腿骨戳出來了，手骨也從肘關節戳出來了，四肢被完全折斷了。」

任厲的語氣很冷靜，平鋪直敘，讓裴鏡凌的恐懼感少了不少，他抿緊了唇，試圖腦補一下畫面。

任厲也不勉強他去看，靜靜地等著。

就在他倆都沉默的時候，恰好聽見了空寂的科技樓從一樓樓梯間傳來的凌亂匆忙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