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莫比烏斯環

「厲哥？厲哥？」

任厲的腦袋昏昏沉沉，眾多畫面在腦海里閃過，感覺有很多冗餘的東西堵塞著血管和神經，說不出的難受。

更難受的是心臟像是被人活生生挖去一塊，像是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那種無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幾乎要淹沒他的五感。

肩膀被人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喊他的聲音穿透耳膜，逐漸變得清晰。

任厲緩緩睜開眼，頭頂刺眼的光線讓他的瞳孔狠狠瑟縮了一下。

意識還有些恍惚，他下意識用手撫上心口，卻感受到了衣物下那蓬勃有力的心臟跳動。

「這幾天又熬通宵了？」秦舒宇看任厲捂著心口，眼底還微微泛著紅血絲，關心地說道，「厲哥，你別太拼了，注意身體啊。」

任厲看着面前秦舒宇一臉擔心的表情，腦海里對這個人的印象似乎和眼前的場景有所出入，微微蹙眉，脫口問道：「……你是那個執行官？」

秦舒宇「嘖」了一聲，站起來給他倒了一杯熱咖啡：「得嘞，你的腦子終於也有不清醒的時候了。你這是研究遊戲研究到瘋魔了吧，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誰？」

任厲閉上眼晃了晃腦袋，再度睜開眼，沉聲道：「舒宇？」

「還行，還沒徹底瘋。」秦舒宇把手裏的咖啡推到他的面前，隨意翻了翻桌子上那厚厚一疊的報告，「都得到這麼多數據和結論了，你也稍微喘口氣吧。早上剛好也做了數據彙報，要不申請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任厲掃了一眼，封皮上「控夢」兩個字十分的醒目，他知道，這都是自己針對半年前出現的「控夢逃生遊戲」整理出來的研究報告。

他的眉心沒有任何鬆開的跡象，雙眸微微有些失神。

是因為自己這幾天太專註於控夢的研究之中了，所以剛才才會做那樣一個關於遊戲還有些奇特的夢么？

那……那個青年是誰？他為什麼會憑空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裏？

秦舒宇看任厲半天沒說話，湊近了些，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厲哥？」

「再說吧，最近局勢有點失控了。」任厲回過神來，按了按太陽穴，緩解著熬夜之後的眩暈，沉聲道，「從前幾天抽調組的數據來看，「控夢」挑選玩家的人選明顯已經從各個領域的高精尖人才開始向普通人群轉移了。」

「遊戲出現到現在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遊戲的基本盤完全是在穩步擴大。玩家數量陡然增多和質量的下降，必然會嚴重拉低遊戲的勝率，造成更多的人死亡。」

任厲喝了一口咖啡，輕吐出胸口間堆積的鬱氣，繼續道，「之前頂尖人才的精神被遊戲控制已經對各個國家造成了嚴重的打擊。而現在越來越多的民眾接觸到「控夢」，很容易引發全民恐慌，動搖民心，這又將是一次重創。」

秦舒宇聽的一個頭兩個大，他當然明白現在的情況，一臉苦相地靠在辦公桌沿上，長嘆了一口氣。

任厲倒是越說越順，心神逐漸歸位，淡聲道：「所以再沒破解開它之前，情況只會越來越惡劣，完全不能掉以輕心。」

「啊呀，煩死了煩死了！」秦舒宇扯了扯自己的頭髮，辛酸地抱怨道，「為什麼我們一進警署就遇上這麼大的案子啊？」

任厲把桌子上繁雜的報告和資料整理到一起，放進抽屜里鎖住。

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秦舒宇的肩膀，面無表情地跟好友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秦舒宇無奈地撇了撇嘴。

任厲越過他走進了衛生間，用冷水沖了一把自己的臉，冰涼的溫度拍打在臉上，讓他的意識更加清醒。

抹掉臉上的水珠，任厲雙手撐在洗手台的邊緣，沉靜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滿腦子剛才醒來之前的夢。

那是一個感覺真實無比的夢，真實到讓他都有些分不清腦海里的畫面和現實場景的差距。

但是那又很虛幻。

任厲對自己的所有行程都記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可能會有幾個月的時間空餘出來讓他做出和夢裏發生的一模一樣的事情，他也沒有到遊戲的高級副本去過，而且夢裏的時間線明顯和現實生活的不相匹配。

「厲哥！」秦舒宇突然在外面喊了一聲，打斷了任厲的思路。

任厲一頓，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始糾結起夢境和現實之間的邏輯關係了，帶着幾分莫名的煩躁，往額后束了束自己的頭髮。

夢境感覺再怎麼真實，那也只是一場夢，自己的腦子真是有點不太清醒了。

用毛巾把臉擦乾淨，走出來回道：「怎麼了？」

「今晚隔壁行動組打算聯誼，要不要一起去參加啊？」秦舒宇指了指手機里的通訊記錄，挑了挑眉說道，「下班了去放鬆一下心情唄。」

任厲從抽屜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眼叼在嘴裏，看都沒看消息：「不去。」

「那些妹子都開始威脅我了，硬是要我把你喊去，不然讓我好看。」秦舒宇捶了他一記，「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喜歡你啊？」

任厲「啪」地一聲按下打火機，點燃了煙，冷淡地說道：「不知道，不想去。」

秦舒宇無趣地垂下手：「幹嘛啊，厲哥，你真要孤身一輩子啊？不打算談戀愛啊？」

「暫時沒這個打算。」任厲吐出煙霧，掃了一眼電子鐘，看了看日期，扯開話題，「距離上次進入遊戲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頻率太低了。今晚我要進遊戲，你自己去吧。」

秦舒宇聳了聳肩：「那算了，我沒把你成功帶去，指不定要被她們怎麼「拷問」呢，還不如不去。」

「而且我還指望抱你的大腿，直接躺贏呢。」秦舒宇說道，「我今晚跟你組隊進遊戲，可以不？」

任厲沒有異議，微微頷首：「嗯。」

下班回到公寓，在遊戲頁面和秦舒宇確認好組隊關係，任厲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選擇了【進入遊戲】。

***

任厲的意識被抽離，腦袋裏一陣暈眩。

耳邊傳來【正在載入控夢逃生遊戲F07副本。】的提示音，他的意識逐漸清醒，一陣青草的味道入鼻，任厲遮住頭頂的太陽光，緩緩睜開雙眼。

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操場上，身上穿着一身青蔥的校服。

任厲並不是很意外，上次副本里他似乎在不經意間拿到了所有的積分，系統面板上顯示了前幾次沒有的內容，額外給了他下一次——也就是這一次的副本主題提示。

是校園驚魂。

「哎……這是哪兒？我、我難道穿越了？是什麼校園文嗎？！」

「我不是在家裏睡覺嗎？怎麼到學校里來了？」

「搞什麼啊？老子都畢業多少年了？穿個狗屁的校服，是誰他媽在整我啊？」

「素質怎麼這麼差？現在這個遊戲是什麼人都能參加了的嗎？」

「……」

越來越多的玩家蘇醒過來，任厲不出意外聽見了許多新人的發言，微微蹙眉，越來越多的人被拉入「控夢」，這種情況估計在以後會越來越常見。

「厲哥！」秦舒宇一醒過來就麻溜地尋找任厲的身影，向他跑過來，「卧槽，哥你這也太帥了吧？！不是校草都覺得不科學的程度啊！」

任厲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枝，淡聲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這句話一說出口，秦舒宇撓著頭嘿嘿一笑，倒是任厲自己微微有點愣神，抿了抿唇，保持了沉默。

「你好，請問這裏是什麼地方啊？」

一道清冷的嗓音從任厲的背後傳來，任厲渾身一僵，只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他的心臟瞬間加速了幾個度。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任厲轉過身去，朝聲源的方向看去。

一個青年站在剛才吐槽「這個遊戲誰都能參加」的人旁邊，禮貌地問着他話。

他也穿着一身乾淨的校服白襯衫，柔軟的黑髮掃過眉梢、略長的幾綹別在耳後，全身皮膚都很白，身材很纖細。

和任厲夢中張揚昳麗的他有一些不一樣，他看起來在陌生人前頗有幾分拘謹，微顫的眼睫泄露出他的緊張不安，臉頰上還微微泛著紅。

但是幸好，那雙桃花眼依舊澄澈清透。

他似乎察覺到了來自任厲強烈到無法忽視的目光，疑惑地轉過臉，剛好和任厲對上了視線。

兩個人四目相對，不知道對視了多久。

青年先受不住了，率先開了口，清冷的聲音裏帶着些許疑惑：「先生，你還要看我看多久啊？」

同樣的問句、不同的語氣讓任厲微怔，陡然生出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但是任厲很快就反應過來，主動朝青年走去，淡聲回答他之前的問題：「這裏是逃生遊戲。」

秦舒宇眼看着任厲主動走上前跟別人搭話，心裏簡直要被「卧槽」刷屏。

今天一天厲哥都不太正常，他怕不是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奪舍了吧？！

他連忙跟上，跟看稀奇似的站在兩個人的旁邊。

青年微微蹙眉，環顧了一周這十分真實的場景：「……逃生遊戲？」

「嗯，相當於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任厲盯着面前的人，耐心地解釋道，「但是這裏是有規則束縛的，如果不完成相關規定，就會被這個世界抹殺。」

青年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為任厲的目光太過於炙熱，他有些尷尬地撇開了視線，沒有接話了。

畢竟他從小在醫院裏長大，接觸的人並不多，第一次被如此直白鎖定的目光注視，整個人更加局促了。

但是因為他長著一張看起來清冷禁慾的臉，除了微紅的臉頰和耳朵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他看起來有些冷漠、對任厲的態度非常冷淡。

秦舒宇第一次見到比任厲還要冷的人，而且莫名有種氣氛很尷尬，但是自己就是插不進去他們兩個之間的感覺。

任厲努力回想夢裏場景里的初見，雖然細節有點模糊不清，但是……好像也是十分的尷尬。

只不過似乎當時表現出冷淡的人是自己。

既然夢裏的初見是面前的人主動的，那這次就由自己來開場吧。

任厲輕咳了一聲，朝面前的青年說道：「你好，我叫任厲。目前從事金融工作。」

比起危險以及最好保密的警官工作，金融工作明顯要更加保險和穩妥。

「你叫什麼、做什麼的？」任厲朝青年伸出手，低聲道，「我們要不要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