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莫棠一到荒河盟的主殿,便看到自家所有的股肱之臣都聚在大殿,她爹莫長河則神色凝重地高坐在主位上。

看見自己女兒來了,莫長河便招招手讓莫棠坐到了自己旁邊,然後便沉沉地開口了:「諸位,如果線人那邊傳回的消息不錯,那麼這次便是以食魘堂為首的四個勢力結盟了,勢要滅我荒河盟。而他們的弟子已經集結完畢,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到我們門前。」

殿中眾人聞言皆是大驚,一時間議論紛紛,騷動不已。

「盟主,為何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這麼大的動作,我們竟然此時才知道?」有人質問道。

「可能是他們許下了什麼好處……我荒河盟本就盟友甚少,在他們的壓力下,平日肯向我們傳遞消息的這次也都噤聲了……」莫長河臉色不太好。

殿中眾人都沉默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莫棠聞言心中也是一驚,明明到剛剛那一刻之前都還是一切正常的樣子,她根本想不到轉眼間荒河盟就面臨着覆滅的危險。

「我現在把大家叫來,是想安排好一件最重要的事。」莫長河接着道,「這次我會留下來迎戰拖延時間,但咱們的精英弟子,還有我荒河盟的繼承人——」

話音到這兒,所有人的呼吸都滯了滯。眾人都明白,這是在宣佈繼任者了。

莫棠看見自己父親的目光輕輕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還不待她反應過來,莫長河便已說出了眾人意料之中的那個名字——

「莫棠。」

堂中騷動了片刻,但立即又安靜了下來。蠻荒里各勢力的繼任者一般都是男性,故而還是有人覺得不妥。但大家也都不是彎酸迂腐之人,稍稍消化一下也就接受了。但沒人注意到堂下一位長相俊雅的男子眸中一閃而過的陰狠。

只聽莫長河接着道:「我荒河盟的後輩們必須馬上撤離,只要你們安全無虞,我荒河盟就一定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下面這些人準備好……」

最後還是莫長河大手一揮,把該留下的人都安排到了戰鬥崗位。至於一些該撤離的則是從此時起就開始走了。

安排完這所有之後,莫長河便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道:「你跟我來。」

說完他便轉頭走到了自己平日辦公的處所,莫棠連忙跟了上去。

莫長河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良久才緩緩開口:「棠兒啊,等爹爹跟你交代完,你就快和他們一起走吧。」

莫棠盯着莫長河的眼睛,眼眶有些發紅。她就知道會是這樣,可是,卻是無可奈何。她不過是個還沒有開靈識的普通人,在修靈者之間的爭鬥中不過是一個拖累。

此刻,她終於開始後悔因為貪玩而將開靈識的儀式一拖再拖。

「好,我會離開。」莫棠深吸了一口氣,為了不成為一個拖累。

「不過,我總會回來的。」

如果你……死了,會回來找回到你的屍骨,會回來……為你報仇。

莫長河看着女兒發紅的眼眶,目光柔和地笑了笑。這孩子定是尋思著報仇,她生來性子就是這樣,自己也不指望能勸住她,只是盼她日後能少受些磨難。

「棠兒,今日一別,說不定以後便再難見到你……」這一戰,不會有懸念。

莫長河看到女兒的一雙眼睛氤氳著霧氣,卻始終咬着嘴唇,沒有讓眼淚滑下,於是滿意地笑了笑,高興於自己女兒的堅強,可是這種時候的堅強,卻難免讓他心中響起了一聲悠悠的嘆息。

抱歉,可能不能再護着你了。

深吸一口氣,莫長河接着道:「所以有些事也該在現在讓你知曉了。」

莫棠疑惑地抬起頭,不明白莫長河還有什麼瞞着她的事。

「你不是總想弄明白你母親去哪兒了嗎?其實我從未娶過誰。」

「你是說……」

莫棠愣住了,一雙眼緊緊盯着莫長河的眼,心中已是因暗暗生起的猜測而掀起了驚濤駭浪。

莫長河直接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的確沒有血緣關係。」

怎麼可能?這個自己叫了十六年爹的男人突然告訴自己,這些年她都叫錯了人。可是那些溫暖的過往,這個人溫柔的呵護……是讓她怎麼也想不到如今這個可能性的。

莫長河繼續說着:「十七年前你父母被冥陵城下了封印,扔到放逐之地,也就是這兒。我把他們撿了回來,收到了荒河盟的庇護下。」

「一年後,他們有了你。可惜你母親因為生產觸動了和冥陵城一戰時留下的暗傷,不久就去世了。你父親大為悲慟,整日鬱郁不言,憂思成疾,終於也隨你母親去了。」

「那時你還小,我便收養了你。你父母去世得突然,連名字都沒來得及給你取,所以我便自作主張,喚你莫棠。」

莫長河頓了下來,又仔細看了看莫棠的臉,想給她一些時間消化這些事兒,於是房間中暫時安靜了下來。

良久,才又有聲音響起。

「棠兒,你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卻也要被困在這放逐之地……你見過的世界就只有這蠻荒了。我希望,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離開這裏,你一定要出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又是怎樣。如果我死了,你也不用再回來,答應我,你只需離開便是。」

莫長河笑笑,嘴角帶了幾分苦澀。

其實,蠻荒中所有的修靈者都是那些放逐之人的後代,他們一樣從一出生甚至直到死去,所見的只有蠻荒。蠻荒就像一個大一點的囚籠,囚禁了包括自己在內的這些人的一生,他如今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掙脫這副鎖鏈,飛向更廣闊的的天地……

但要從這裏離開,幾乎是永不可能的。否則冥陵城又如何會放心地把這些對他們有威脅的人扔到這兒來呢?

可人就是這樣,即使知道永不可能,但還是放不下希望。

說着,莫長河從桌下拿出了一個檀木製的小盒,懷着幾分感慨遞給了莫棠。

「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若能有機會出去,說不定能靠着這個找到你的親人。

莫棠心情複雜地接過,略微猶豫了一下后,便打開了這個木盒。只見一塊白玉正靜靜地躺在盒中,被雕成一簇棠花的模樣,微光在上面被反射出乾淨柔和的光亮。看得出來這是塊良玉。

莫棠又抬起頭看着莫長河,眼中含着的清淚此時終是滑了下來,雖然一切來得那麼突然,快得仿若一個夢境,但她此刻卻突然意識到了,近在咫尺的離別,是那樣的真實。

她望着莫長河道:「爹……我還能這樣叫你嗎?」

聞言莫長河卻是溫柔地摸了摸莫棠的腦袋,想起當時的小人兒已經這麼大了,心中又湧起幾分欣慰。

他輕輕答道:「求之不得。」

……

安靜的房間里輕輕走進了一個人,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那個女子,輕輕嘆了口氣。

如今馬上就要離開,可是穆千涼這一身傷卻是不便將她轉移,現在又要怎麼辦呢。

思索中,她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親生父母當初也是被撿回荒河盟的,突然又升起了幾分感慨,莫名覺得可能她把人撿回來這事兒,是個極正確的決定。

正胡思亂想着,穆千涼卻是輕輕睜開了眼,看見了眼前這個嘆氣的少女微微泛紅的眼眶,於是好看的眉輕輕蹙起。

「你怎麼了?」她終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莫棠顯然又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了,發現是穆千涼后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沒有睡嗎?」她問道。

明明都傷成了那樣,這女人似乎從未表現過一副重傷該有的樣子。

「睡不着。」

穆千涼有些無奈,她倒是真的想睡。不過身體上那尖銳而又清晰的痛感實在讓她不得休憩。

「沒有睡的話,那正好。我們可能要走了,這裏出了點事。你等一下,我馬上叫人來幫忙把你帶走。」說着莫棠就要出去找人。

恰在此時,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突而遠遠地傳來,聽得兩人都有些錯愕。

而緊接着這聲慘叫的,是一片更為驚恐的呼喊,四周似乎都騷亂了起來,莫棠看到外面的人突而都急速地跑了起來。

她還沒弄清到底是什麼狀況時,一聲夾雜着無比惶恐的聲音已遠遠地響起:「魔魘!是魔魘啊!快跑!」

莫棠的心瞬間便漏掉了一拍。

魔魘。

當神認為一個世界已沒有再存在的必要時,就會派出地獄里的惡鬼將業火灑向萬物生靈,毀減神不想看到的一切……至少大陸的人是這麼認為的,如果這不是一個已經被神明拋棄的世界,又怎麼會有魔魘這種東西出現在人間?

早在七百年前,大陸上就已經有了第一隻魔魘的記載。

魔魘,形似人類,不知來路,沒有神智,擁有可以毀減一切的能力。

它的出現總是伴隨着一種濃厚的黑霧,也是毀減世界的真兇——死靈,人們這樣稱它。

死靈可以以一種近乎誇張的速度侵蝕萬物。這種侵蝕是真正的毀減,甚至可以讓無影無形的天地靈氣一點一點地消失。世界中的物質在以近乎可怖的速度消逝著,那麼早晚有一天,這個世界終會迎來終結——由魔魘帶來的終結。

而唯一的好消息是,魔魘的數量,很少很少。

從七百年前到現在,有記載出現的魔魘也只有那麼幾百隻,所以這世界的人們還來得及組織起針對魔魘的抗衡。

早就有人發現,死靈對金屬和靈氣的侵蝕相比其它事物是最慢的。於是便有第一個人以靈氣裹挾全身,身着重甲沖入死靈之中,找到了藏身其中的魔魘。

然而,卻在下一刻便被侵蝕得只剩一具枯骨,當然,在死靈中,是連一具骨架也不會剩下的。

但這着實是人類第一次見到魔魘的真面目——一種外形酷似人類,卻帶着奇怪面具的生物。

在後來的勇士們不斷地拚死相搏之下,人們終於逐漸了解到,魔魘沒有神智,只會毫無規律地四處遊盪,魔魘有不死之身,但是一旦它臉上的面具被擊碎,便會化為灰燼消逝於世間,這也是唯一殺死魔魘的辦法。

於是,有效的反抗終於開始了。在無數修靈的大能挺身而出,又一個個隕落之後,終於,在兩百年前,大陸上現存的所有魔魘都被解決掉了,可人類卻元氣大傷,急待修養。

可神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這個世界,魔魘仍會時不時地突然出現在大陸的某處,但更糟糕的是,更強的魔魘終是逐漸出現了。這種魔魘不但擁有更為強勢的死靈,似乎還有了一些神智。

即使再怎樣心生絕望,人們也不得不和魔魘殊死相搏,一直苟延殘喘到了兩百年後的今天。

因為魔魘的存在,所以說這是一個瀕死的世界一點也不為過。

而莫棠剛才聽到的,正是這兩個字——「魔魘」。

也就是說……荒河盟的附近,出現了魔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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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者,可以理解為傳統修真文裏面的修仙者,靈氣可以理解為天地之間的能量,和真氣、鬥氣啥的差不多啦,就是換了個名字,冠上了獨屬於這個世界的標籤。後面會有說明的,但是怕有的寶寶不明白,所以這裏在作話提前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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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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