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悲傷神龕
現在是阿斯卡特拉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但是這偌大的城市中還是有乞丐和伎女在暗巷中遊盪，雷傑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從他們身邊徑直穿過。
通過白天的記憶，雷傑很快便重新找到了伊麗莎白所開的玫瑰夫人裁縫鋪。
但是此時，一輛富麗堂皇的雙駕四輪馬車正停在店鋪門口，防風燈將兩匹白色駿馬的映照的光彩奪目，顯得與周圍骯髒的環境格格不入。
貴族的馬車出現在平民區，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雷傑沒有貿然上前，而是側身躲進門廊的陰影中，透過馬賽克的窗戶可以看到煤氣燈的火光從裡面露出來，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在裡面背對著窗戶穿戴著衣物。
又過了一會，一名面部英俊，服裝考究的年輕紳士從門中走出，而送他出門的正是伊麗莎白，男子很不舍和她的分別，在女孩的手背上留下長長的一吻后才坐上馬車離開。
「那不是下午那個傢伙？」
雷傑有點愕然，他原本以為伊麗莎白和他有什麼過節，卻沒想到關係原來好到了上床的地步。一團無名的怒火從他胸中燃起，雷傑也搞不懂自己為何生氣，在強壓下怒火后，雷傑的尊嚴令他決定還是悄悄離去。
但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一個不知從哪冒出的幼童突然朝他跑來，令他慌亂中想要避讓卻栽倒堆在路旁的木箱中。
而這也引起了馬路對面正要關上門的伊麗莎白的注意。
雷傑摸著腦袋從箱子中直起身體，但是視野里卻並沒有剛才那個孩子的身影，是自己眼花了嗎？
「雷傑先生？你怎麼來了。」此刻伊麗莎白已經走到他的面前，眼睛中帶著困惑。
事到如今雷傑也只能硬著頭皮表明來意：「那個……我是順道路過散步。」
連他自己都聽出來笑得是有多麼浮誇。
不過伊麗莎白選擇相信了他。
「既然順路，那請進來坐坐吧。」
她的話語溫柔的恰到好處，無法給出拒絕理由的雷傑只能接受她的邀請進入店鋪。
而這時一個老婦正在將昨夜的排泄物倒在門口的路上，當看見又一個陌生男子進入鄰居的門時臉上充滿了詫異。
「利茲，這麼早就有客人啊！」
伊麗莎白則笑容可掬的回應道：「早安，列斯賓夫人，這就是我昨天和你說的雷，能再遇到他是我最幸運的事！」
隨著店鋪的大門關上，雷傑也終於看清屋內的擺設，簡單而又溫馨。
這裡有一間裁縫鋪所需要的一切，只是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憂傷。
「請隨便坐，因為沒到開業時間所以還沒收拾，我去給你準備茶點。」
雷傑坐到了縫紉機的旁邊，上面還有幾尺攤開的布和丈量的尺，還有一些像是被背上的汗印出來的圖案。
他們剛才不會是在這個上面……
就在雷傑胡思亂想的時候，伊麗莎白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你剛才應該看到菲利普.納賽爾男爵了吧，他今天要參加競選演講，但是燕尾服有所破損，所以半夜來找我縫補。」
雷傑癟癟嘴，顯然不相信，一個男爵燕尾服破了不直接換一件反而半夜來貧民區找一個二手店鋪的女裁縫來補衣，這聽起來和侮辱智商沒什麼區別。
伊麗莎白捧著餐盤走出來，裡面有剛烤好的黃油麵包以及牛奶紅茶。
「實在抱歉，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她的話還沒有說話便發現盤子里早已被風捲殘雲般的被清掃一空，餓壞的雷傑恨不得把盤子都啃了。
「慢點慢點，不夠還有。」伊麗莎白的眼中充滿了和善的笑意。
吃飽喝足的雷傑站起來裝模作樣的打量起擺在衣架上的服裝，很快他就發現這些衣服雖然布料不算上乘，但是每一件的做工都無可挑剔，這樣精美的服裝根本不應該擺在這樣一間服裝店裡。
「這些都是你做的？」雷傑開始相信那名男爵在嘿咻的同時確實有理由來找伊麗莎白。
女主人有點臉紅的撫過自己的紅髮，而同時一樣東西卻從她寬鬆的睡衣里胸里掉落下來。
一把手槍。
「這……」雷傑的眼睛都直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待客之道是手槍。
但是伊麗莎白卻沒有任何不適，她蹲下將手槍撿起並擺在了雷傑手旁，「現在的時局很亂，我對面的雜貨店上個月才被搶劫過，加上這間店裡只有我一個人，納賽爾男爵不放心留了把槍給我，不用擔心，我裡面沒有裝子彈。」
雷傑長舒一口氣，不過他又發現一個新的問題：「這麼大的店只有你一個人？」
「這家店是我和我丈夫一塊開的。」
「這樣啊……」當得知伊麗莎白結婚後，雷傑的心情低落下來。
「不過他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場大瘟疫中。」
「我很抱歉你丈夫患病……」
「他是趁混亂打劫時被警察擊斃了。」
「……」這次輪到雷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了，雷，你順路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她恰到好處的既沒有駁雷傑的面子，也點明了他的來意。
雷傑向她表示需要一套女式套裝，並婉轉的表示自己暫時沒錢，但今後一定會還上。
伊麗莎白沒有流露出任何為難的神色，她詢問了一下尺碼，在得到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回答后，她立刻挑選了店裡最好的一套衣服並包好交給雷傑。
「真是太感謝了，等我有錢一定還你。」雷傑不停的道謝，他感到幸運女神已經再向他微笑。
「不著急，等你手頭寬裕了再說。」
雷傑拿起衣服就準備向美狄亞報喜，而伊麗莎白也沒多做挽留，她一直將雷傑送到門口。
「希望下次你是為了我而來。」伊麗莎白微笑的將門掩上。
門外的雷傑快要興奮的暈過去，雖然伊麗莎白比不上梅漂亮，但是作為人妻真是脾氣好上太多，做飯織衣樣樣在行，這才是正常的後宮攻略對象。
只是有一個疑問卻困擾著他，雖然剛才伊麗莎白沒有提及，但是雷傑注意到在她身後牆壁上，有一方小小的神龕，那裡擺放著一張照片和一支白色的蠟燭，是給活人思念逝者所用。
照片中是一個宛如天使的男孩。
也許這就是整個房間里瀰漫哀傷的緣故。
而那個天使的面龐，正是剛才他所躲避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