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逢
抵達會稽山腳下之時已是臨近日落。
會稽山被落日餘暉映得鮮紅，山上星星點點還閃爍著些紅光。
夕炎與朱彥二人沿著城裡百姓所說的那條山路，一步步往上走，沿路除了一些被砍伐的樹墩以及叢生的荊棘雜草，倒並無什麼異樣。山中鳥獸也都照常嬉戲，並看不出什麼蹊蹺來。
「昨晚我與小二打聽了一番，據說這會稽山上的妖魔本是專殺陳姓之人，可後來好似戾氣變得越來越重，見人便殺。殺人的手法無不都是抽干血液，曝屍山間。」
「陳姓？為什麼一開始只殺姓陳的，後來又什麼人都殺了呢？」夕炎不解的問道。
朱彥搖了搖頭：「這個中緣由，怕是要見到那妖物才能知曉了。」
夕炎撅著嘴扇了扇路邊半人高的野草：「若是這妖魔今日不現身怎麼辦？」
夕炎說罷轉過頭又篤定的看向朱彥：「它一日不出現我就在這兒等一日，直到它現身為止。」
朱彥長笛一轉，笑了笑：「樂意奉陪。」
二人又在山中兜兜轉轉了幾圈，仍舊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夕炎喪氣的坐到一個樹墩上：「莫不是這妖魔知道我們來了，故意藏起來了？」
心裡不痛快，夕炎便折了一支旁邊的矮杉木，扯著那針尖兒似的葉子玩兒。
正當朱彥要說些什麼，突然周遭氣息有些異常，朱彥立刻警惕起來。
夕炎見狀卻滿臉興奮：「它來了！」
氣息越來越濃，但並未出現什麼妖物的身影，正當夕炎打算往前走幾步，沒成想腳下好似陷入了爛泥潭一般，難以動彈，幾根藤條從旁邊的杉樹上落下，迅速的竄到了夕炎腳下，從腳底到脖子，將夕炎綁了個結實。
這些個怪事卻沒在朱彥身上發生，夕炎扭動著身子，朱彥一伸手，斷了那些藤蔓，一把將夕炎攔腰抱起，飛身到了旁邊的杉樹上站穩。
「你若要多管閑事，便莫怪同族相殘了！」空中幽幽傳來一個聲音。
突然間，二人身後的杉樹枝丫全部扭曲變形，試圖將二人裹成一個球，困在這杉樹之上。
而纏繞著樹枝的大小藤蔓則如鬼魅一般匍匐向前，藤蔓上的荊棘刺尖泛著紅光。
「別讓藤條纏上。」朱彥提醒道。
想必這妖物便是用這藤蔓上的荊棘吸人精血的。
「夕炎，你有沒有發現，會稽山只有一種樹。」
「啊？」夕炎無暇估計其他，正全力對抗著襲來的藤蔓。
「杉樹妖！現形吧！」朱彥大喝一聲。
將二人困住的這棵高大杉木突然從根部開始下陷，彷彿要將二人一齊埋進土裡。
「熾炎！」情急之下，夕炎高呼一聲，熾炎鞭出現在她手中，火光四溢。
夕炎一揮鞭，一聲清脆的鞭響伴著零星火光，將纏繞在他二人周身的枝丫劈斷，燒毀了欲近身的荊棘藤條。
朱彥看著夕炎眼裡透出凌厲的紅光，在熾炎鞭的環繞下，猶如朱雀慾火，美不勝收。
正當他被此景迷住之時，胸前突然不停震蕩，朱彥低頭一看，幽幽綠光閃爍，竟是九幽石發出的信號。
隕魔鞭？！
朱彥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夕炎和她手中泛著火光的紅鞭。
只見夕炎怒目圓睜，揚起手對準那杉樹根部，一鞭下去，地面裂開一道縫，一縷黑煙從縫隙中飄出。
隨之，彷彿整個會稽山都震動了起來，他們周遭的杉木彷彿鬼魅般開始移動，樹枝扭曲令人頭暈目眩。
「朱彥，你站到我身後來！」
夕炎一把拉過朱彥的手，將他護在身後，熾炎鞭揮舞，在二人周身彷彿豎起了一道屏障，使得這些杉木無法再靠近。
兩人靠得很近，朱彥能明顯感受到夕炎的身體正在逐漸升溫，就好似爐子里的火焰，越是外圍，越能傷人。
就在此時，杉木枝丫緩緩拼出了一副人臉模樣，空洞洞的眼和空洞洞的嘴，畫面十分驚悚。
「本想放你們一馬，誰料你們竟如此不識好歹！」
那杉樹妖大吼道。
夕炎亦毫不示弱：「你殘害無辜凡人，竟毫無悔意，罪大惡極！」
聽夕炎說出這話，那樹妖竟哈哈大笑起來。
「凡人？無辜？」樹妖用那空洞的眼睛盯著夕炎：「要論罪大惡極者，非凡人莫屬！」
忽然間一陣濃郁的煙霧從地面蒸騰而起，吸入這煙霧，夕炎和朱彥腦海中竟出現了無比生動的畫面。
那是一個看上去疾病纏身，命不久矣的書生，正躺在一棵紅杉樹下，捧著手中僅有的一枚銅錢，絕望的哭泣著。
而這杉樹，竟心生憐憫，化作一人形幻影，將樹榦中萃取的精華捧在手心，讓那書生服下。
日月轉換，書生意氣風發的帶著一批人又來到了杉樹下。
手一抬，斧刃便落在了杉樹榦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樹林中的杉木越來越稀疏，只餘下光禿禿的樹墩和被大火燒焦的藤蔓。
「這就是你口中無辜的凡人。」
煙霧散去，那人面樹妖咧著嘴笑著，聲音卻是格外的悲愴。
「那姓陳的書生忘恩負義，毀你杉樹林，你殺他一人便可，為什麼要趕盡殺絕呢。」夕炎問道。
「哈哈哈哈哈。」樹妖的笑聲越來越詭異：「我們從不曾離開過這座山，若不是那陳家貪婪，無盡索取，甚至編出些杉木辟邪的謊言來謀取錢財，我們又怎會有機會殺得了他們！而其他人，皆是一丘之貉！」
「凡人泯滅生靈，自有天界降罰，你本是正道修行，何以甘願墮入魔道！」
夕炎說完，樹妖面部逐漸扭曲。
「天界？萬物有靈，正道皆可飛升？這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等修鍊的精靈，在天界眼中猶如螻蟻一般低賤，他們更看重的，是凡人的供奉，無盡的功德。」
夕炎本也非仙籍，這樹妖所說是真是假她無從分辨。
可如今，樹妖傷人為實，不管出自什麼因由，大錯已經鑄成，它便要為此付出代價。
「夕炎。」
她剛欲出鞭，朱彥卻握住了她的手腕。
「讓我同它說幾句。」
朱彥神情懇切，若能有其他的解決之法，夕炎確也不願致其於死地，三界眾生平等，犯錯也該有補救的機會。
「你既已入魔，便由魔族管教，魔族亦有魔族的規矩，你已觸犯戒規，可願請罰。」
朱彥一手持長笛，一手背在身後，頗有首領之風。
樹妖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後問道：「你是何身份？」
「魔尊，朱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