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的名字
「人間連年戰亂,兄弟們都快忙昏頭了,判官竟還讓我倆押送這麼個小丫頭片子。」
兩名身著黑色短打,肩上馱著兩支藍色旗幟的陰差押送著這紅衣女鬼,女鬼背上還插著幾支箭矢,額間一簇烈焰圖樣的花鈿甚是惹眼,她眉頭緊促,雖沒有反抗陰差的押送,卻也暗自較著勁,讓這一路並不輕鬆。
「這人間戰事算不得什麼,聽黑袍管事的說,萬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才叫一個驚天動地呢。」
八卦不分三界六道,兩名藍旗的陰差越湊越近,分享著從黑袍那兒聽來的故事。
「你說哈,神統御三界,這人臣服於仙,妖臣服於魔,唯獨咱們幽冥地府哪頭都不沾。若是當初仙魔大戰,咱們幽冥大帝大筆一揮將那戰死的仙魔人妖一併收編,現如今哪還輪得到仙魔兩界對咱們頤指氣使的呀。」
「可不就是呢,他們上天入地好不快活,唯獨咱們幽冥的人,只能被罩在這穹頂之下,若無外事絕不得出,真是好生憋屈。」說罷兩名陰差齊齊望向頭頂,那無際的黑暗彷彿可將任何慾望和執念吞噬,不禁讓二人打了個寒顫。
兩名陰差聊得興起,身後的紅衣女鬼卻越發的不耐煩了。
「不是說領我去再判一輪,怎的還沒到。」
紅衣女鬼往回拽了拽手銬,雖說是第一次走這幽冥鬼道,但她卻總覺得分外熟悉,這條路的終點並不像是那判官殿。
兩名藍旗的陰差耷拉著腦袋回過頭:「再判?你有聽過入了地府還講三審六判的么?生死簿上清清楚楚,你愛而不得刺殺那太子,不料卻被太子反殺,死的透透的咯。」
「即刻放我回去,我要問個明白!」
紅衣女鬼用力掙扎著想要揭開這鐐銬,其中一名藍旗陰差甩了甩手中的鐵鏈,心道:
黑袍的交代了,此女鬼人間修習過仙術,不好對付。
轉念又一想,那仙界之眾在幽冥地界向來頤指氣使,如今區區一女鬼在人間修了幾年仙,入了幽冥地府也敢這般叫囂,實在是欺鬼太甚。
「入了我幽冥地府,哪怕你生來就是個仙人,也得服生死簿判罰!」
說罷,三人便扭打了起來。
那紅衣女鬼戾氣甚重,雖帶著鐐銬,卻叫兩名陰差全然占不得上風。
兩名陰差見勢不妙,取下肩上兩道藍旗化作魂帆,欲將這紅衣女鬼收入帆中強行帶走。
扭打之際,女鬼轉身撞在那魂帆槍矛之上,額間烈焰花鈿被矛尖劃破,瞬間鮮血染紅了半張臉,畫面十分猙獰,她一個趔趄,跌落忘川河中。
兩名陰差手忙腳亂的打撈了半晌,可那紅衣女鬼早已被河中蟲蛇惡鬼吞了個七七八八,三魂七魄均是滿目瘡痍。
「這,這該怎麼辦?」
兩名陰差頓時慌了手腳,雖說路上不願投胎而失足落水的大有前者,可這紅衣女鬼,判官可是千叮萬囑一定要入輪迴的。
「以這幅殘魄要入人間道怕是不行了。」
「那,那可怎麼辦?這可是咱們從判官那兒領的第一個押送差事,若是辦砸了,以後可就別想再領什麼活兒了。」
「丟進畜生道吧。」
「啊?」
「啊什麼啊,只說要輪迴,又沒說入不得畜生道。」
兩名陰差一咬牙,將這副鮮紅的殘魄收入帆中,急匆匆進了輪迴殿,瞄準了那泛著藍光的甬道,將紅衣女鬼丟了進去。
突然,一道玄光閃過,嚇得兩名犯事的陰差差點兒也一頭栽進那畜生道中,兩人連滾帶爬,逃離了輪迴殿。
一襲白色的身影立在畜生道前,未見面上有任何浮動,卻幽幽的傳出通透沉寂的聲音,彷彿沉睡千年的神明復甦一般,令人嚮往卻又畏懼。
「畜生道……」
乾草垛旁,一窩剛剛誕下,通體無毛,好似一堆橢圓形「麵疙瘩」的東西在顫顫巍巍的晃動著,「麵疙瘩們」抱著團取暖,唯獨一個腦袋瓜泛著紅光的,被排擠似的縮在一邊,四肢時不時抖上一抖,看著還挺倔強。
若是它們知道這紅頭的怪胎馬上會被一位神法卓絕的尊者捧在手心裡,想必當時就該將這「紅頭麵疙瘩」團的結結實實了。
「兔?哎……」
九重天上司命府中,司命星君捏著他那粘得不太牢靠的鬍鬚,長吁短嘆著。
白衣尊者微微皺眉:「兔,何解?」
司命星君最終還是棄了他那假鬍子,一把拽下,扔在案上。
「自上古神罰之後,靈獸隕歿,化作牲畜平衡人與妖,原本牲畜就難得意念之法,全隨了食色性也,這還偏偏投了個兔胎。」
司命星君又是一聲長嘆;
「兔性至淫邪啊……」
白衣尊者聞言,袖擺微微顫動,被司命窺見。
萬年間輪迴,功虧一簣啊……想必這位老友此刻心中定是千般無奈,萬般糾纏。該如何化解這突如其來的變數,他司命也霎時沒了主意。
「多謝。」白衣尊者兀自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開司命府。
「誒。」司命望著白衣尊者漸漸消失的身影,原本還想叮囑幾句,但轉念一想,經歷過那場浩劫之後,他早已不是那個初出神邸,意氣風發,處事全憑神智信念的上仙了,或許此事也只有他才能找到化解之法,唯願他此間能少受些苦楚罷了。
白衣尊者前腳剛走,一位身著紫衣的仙女便急匆匆踏入了司命府,定是尋著尊者神跡來的。
司命一手撐在案上,一手扶住額頭,真真是頭疼至極……
天界一隅,一座仙霧繚繞,悠悠透出琉璃斑斕的仙府,似有若無的懸在空中。
走近一看,其間綠意盎然,彷彿踏進這處宅邸,便能重獲新生一般,這便是那傳聞中天界為白衣尊者修建的翠玉琉璃仙府了。
白衣尊者立在府門之前,合上雙目,感受著久違的桐木香氣。
仙府閑置已有數千年,但靈力卻有增無減,府中靈木鬱鬱蔥蔥,仙界鳥獸也常來光顧,如今府主歸來,鳥獸們退避兩旁,頷首以謝府主人饋贈寶地之恩。
白衣尊者沒有多做停留,徑直往仙府深處殿堂之下走去,他袖擺一揮,殿中靈氣凝結,漸漸顯現出一靈光環繞的通透法陣,陣中一粒暗紅色的珠子,被灰黑色的濁氣環繞著。
白衣尊者將珠子懸在掌中,催動著周身靈力。霎時白光乍現,晃得周遭仙界鳥獸散的散匿的匿。待一切恢復如常,白衣尊者掌中那粒暗紅的珠子已被鎮住了濁氣,但仍舊渾濁不透。
人間歲月彈指,那「紅頭麵疙瘩」已然長成了一隻可愛的白兔,只不過這隻白兔,半個頭均是血紅的毛色,若是凡人遇見,定要視作妖物打殺的。
山間茅草屋中,收起周身靈氣,一身白衣的尊者將這白兔捧起,那暗紅色的珠子漸漸現形,包裹著白光被緩緩注入這兔子的額間。
這兔子紅色的瞳孔放大又縮小,原本獃滯的眼神瞬間生出了靈氣。
——啊,他是誰?竟生的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