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話里禪機
011、話里禪機
宴會入口處，多了一位眉目祥和，臉帶慈善笑容，歲將及百的老和尚，半舊的灰色僧袍，大紅色綉著銀絲的袈裟，正是相國寺的得道高僧－－枯緣大師。
皇帝和皇后忙起身相迎，宴會上眾人也隨之前往，即便狂傲如薄暮雪、風無澗、千雨行雲之流的人物，也在席間起身相迎以示敬意，足見來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薄冰依舊靜坐在席間，對眼前發生的事視若無睹，對來人更不屑於一顧。這一份囂張，怕是她爹薄暮雪也要讓位，不敢自稱第一。
只是沒料她的無意之舉，會引來一番軒然大波。眾人見過禮后回首，看到薄冰靜然自得的樣子，面上不由的大吃一驚。
皇上的面色更是很不好看，站在他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到他中燒的怒火。
枯緣大師不是一般的出家人，而是千雨氏皇族的上上任皇帝，亦即當今皇上的祖父，薄冰此舉實屬是對千雨皇族的藐視，這藐視皇室的罪名可不小。
朝露公主不禁眼中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不懷好的意的道：「父王，你看右相小姐，她實在是太無禮，竟不給皇曾祖父見禮。」
薄冰你死定了，千雨朝露暗自得意，父王最佩服的人就是皇曾祖父，不誅九族才是怪事。
眾人不禁的倒抽氣，不是為薄冰，而是為朝露公主。
這公主真是無知，若薄冰被治罪，右相大人自然也逃不了關係，她還得意什麼？
但是皇上能治薄相父女的罪么？
可是她的話一出，皇上就非要治薄相父女的罪不可，不然皇權何在？帝皇之威何在？
薄暮雪謫仙般的身影靜立於席間，語氣淡淡的道：「藐視皇族是死罪，請皇上治罪吧。」這話中字字皆是負荊請罪，但明白人都能聽出其中的自負之意。
皇上不能也不敢治他的罪，治不了他的罪，就治不了薄冰的罪。
但若不治薄冰的罪，讓皇上如何下台，眾人心中暗嘆，朝露公主真能把皇上逼上絕路，好好的一個女兒節，就讓這個無知的公主給破壞，不知道皇上以後還會不會對她——寵愛有加！
這種局面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既要讓皇上能下台，又要免了右相的罪，還要能給薄冰定一個罪。
皇上今晚可讓薄冰傷得不輕。
聽到薄暮雪的話，枯緣大師看了一眼席間的幾人，接到枯緣大師的目光，薄暮雪只是頜首，算是見過禮，枯緣大師也點頭算是回禮，也是對他的認可。
眾人看到此情形，心中雖驚訝，但是以薄相之才，確實值得枯緣大師的點頭認可，心情亦從驚訝變成嫉妒。
枯緣大師看到風無澗時，也朝他點一下頭算打過招呼，世人皆知二人本就相熟，也不算太突兀。
當枯緣大師的目光落在薄冰身上時，不由的略停頓一下，那一抹冰冷的雪色身影，絕世於這金碧輝煌的燈火中，渾然獨處不在三界內，不由的點點頭。
薄冰依然一動不動，完全的無視枯緣大師存在，彷彿天地間只有她一人，其他人都不能進入她的世界中，更別指望她的回眸一顧。
這回眾人不能淡定了，風無澗和薄暮雪，能得枯緣大師的認可，那是因為二人皆是盛夏王朝，難得一見的奇才，是理所當然的。
但奇才裏面不包括有薄冰，尤其是看到薄冰對枯緣大師的無視后，他們更覺得不值，甚至是對他們能力的侮辱。
可是不管怎麼樣，枯緣大師就是對薄冰另眼相看，那也是他們無能為力的事情。
風無澗深深的看一眼薄冰，眸子中有些無奈，深知她能解決的卻不屑開口，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含笑道：「枯緣大師是世外之人，要這些俗禮何用。」
很好，不愧是第一公子，這一兩句話，雖不能治薄冰的罪，但是皇上能下台，右相無罪，還捧了枯緣大師一把，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聽到風無澗的話，枯緣大師不由的再朝薄冰舉目而望，不由的點頭稱讚：「風施主果然是不俗的。」
「大師謬讚，請！」
風無澗大方的邀請，枯緣大師自然不會推辭，扶着法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皇上和皇后自然跟在後面，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枯緣大師掃視過席間，看到千雨行雲也是一點頭，眾人都以為他會走到風無澗，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枯緣大師已經走到薄冰面前，靜靜的看着她。
只聞他一聲遠長的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何時歸？」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薄冰的眉稍一挑，老和尚要多管閑事：「想歸的時候……自然歸。」聲音漠飄起，比月色更清冷。
這下眾人更不明白，聽語氣枯緣大師跟右相小姐，二人似乎是相識的，但大師的話實讓人無法理解，出家人的禪機真是讓人難懂。
右相小姐的回答，也很讓人費解，這話中有話再也讓人猜不出。
風無澗的目光看向薄冰，眼中多了一絲探究，他猜不透二人話中的秘密，有些東西在心中若即若離，捉不住的感覺讓他想抓狂。
千雨行雲也看了一眼薄冰，她明明就在眼前，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從沒有靠近過她，無法容忍她對他的無視，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挑釁於她。
兩年前他以為她已經死了，驀然再見到好怕一刻，他其實是喜的，可是她的無視讓他感到羞怒，又一次犯下相同的錯誤，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薄冰唇邊笑不消，神情淡漠的掀起眼帘，目光不是看向枯緣大師，而是天空上那一彎唯美的弦月，清冷的眸光與月色輝映，給人一種不在凡間，遙不可及的感覺。
枯緣大師隨着她的目光看去，弦月正演繹一種缺失的美，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望施主以慈悲為懷，不要遷怒於世人。」
薄冰回眸看着枯緣大師，語氣中含着一抹譏諷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惜人性本貪，所以……若犯了她，必然生不如死。
眾人聽后心中一凜，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正如話中字面上一樣，但這一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枯緣大師親自開口，這意思就完全不一樣。
枯緣大師都忌諱的人，薄冰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還是她擁有什麼可怕的力量？連枯緣大師不得不妥協。
投注到薄冰身上的目光，明顯增多。
枯緣大師看着薄冰，那一雙沒有冷到沒有情緒的眼眸，邊退開邊道：「希望施主日後，還能記得今日的話。」
薄冰含着一抹淺笑，目光掃過眾人，擺着蔥白般的玉指道：「大師的話反了，該記住的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