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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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還未擺上,李玉便進殿來請安,後頭跟着小太監,手裏恭恭敬敬地捧著畫、抬着匾額。那匾額上寫着「敬修內則」四個字,那捲著的畫自然是《太姒誨子圖》。

容音上前,撫摸過那四個字,心中劃過一絲薄涼,沉思片刻后道:「李玉,你回去告訴皇上,就說他的意思,本宮都知道,可這世上,還有心不由己這四字在。」

「退下吧。」李玉驚詫,胖乎乎的臉上欲言又止,可被容音一句話給斥退了。

「娘娘,這匾額和畫?」明玉這兩天見了容音的威嚴和喜怒不定,心中有再多話也不敢當眾言明,只能小聲詢問。

容音在梨花木椅上坐了下來,話語都透著虛弱無力,「都登記造冊,收入庫房,本宮不想再看見它們了。明玉,傳膳吧。」

明玉垂首,應了后就靜默著出去了。

「娘娘,富察侍衛來了。」明玉剛出去不久,琥珀便進了內殿稟告,臉上還含着欣喜,娘娘這幾日性情愈發古怪冷清,唯有富察侍衛可好好勸勸她了。

容音欣然頷首,琥珀退了出去,富察侍衛便走了進來。

「姐姐,」富察·傅恆沖着姐姐拱手,身形挺拔,俊朗的臉上勾起一抹笑,肆意勾人。

「傅恆,坐。」容音看着自己的弟弟,極為欣慰,也感慨萬千,在紫禁城不知飄浮多少時日,她看着弟弟雙眸含淚仰望着在宮廷之中平步青雲的瓔珞,最後卻鬱鬱而終,馬革裹屍。

「不知姐姐近來身體如何?」傅恆懷着歉意,近日除了輪值,皇上已讓他參聽各項政務,他繁忙至今,多次沒來探望姐姐了。

「一切安好,」容音一笑,家中兄弟眾多,也只有傅恆與自己是一母同胞,跟自己最親,又問:「阿瑪、額娘和兄弟們可還好?」

「阿瑪額娘身體康健,一切安好,只是很擔心姐姐你。」傅恆看着容音仍鬱鬱寡歡,心中不免更加擔憂,姐姐強顏歡笑,反倒讓他更加難受。

「太醫也多次為額娘診治,可皆不見效。你可尋尋民間遊方郎中,或有奇人異士可治額娘的眼疾,不過要會同太醫一起會診問葯。」容音舒展眉頭,心頭湧上愧疚,上一世她放棄了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父母。

傅恆詫異地望了姐姐一眼,姐姐是素來不信遊方郎中的,但還是答應了,「傅恆記着了。」

容音望着傅恆俊朗年少的面龐,心底忽然泛起苦楚,她富察家最好的男兒,她最愛的弟弟,京城的翩翩公子,本該攜手他愛的女子一生順遂平安,再不濟也應相敬如賓,恩愛和睦。

可卻被喜塔臘氏鬧得家宅不寧,又英年早逝。

「傅恆,」容音喃喃出聲,傅恆揚著笑臉,「怎麼了,姐姐?」

「傅恆,」容音的聲音低沉莊重,「遇到所愛的女子,永遠也不要放手,無論你們身處怎樣艱難境地,總要攜手度過。」

「是,傅恆謹記在心。」傅恆嘴裏答應着,實際則心不在焉,那些個名門閨秀,都長一個樣兒,哪裏有他姐姐可愛。

「姐姐,這是皇上讓我帶來的。」傅恆拿出來一個檀木盒子,放在了桌上,又道:「永璉已經夭折了三年,你也該振作起來了,姐姐你不只是永璉的額娘,還是富察家子孫,大清國的皇后,我們都等着你。」

容音開顏一笑,真心實意道:「本宮已經想通了,你讓額娘和阿瑪保重身體。」

傅恆見容音的眼睛裏有了亮光,這才放心。姐弟倆又聊了一會兒,傅恆抱拳告辭,「姐姐,我先告辭了,明日再來探望你。」

容音頷首,目光忽然落到傅恆腰間系著玉佩的藍色穗子上,抬起右手的食指顫抖著問:「傅恆,那穗子哪裏來的?」

傅恆低頭,十分奇怪,「這不是姐姐你為我打的穗子嗎?」

容音收回手,努力壓着嗓音,「你取下來。」

傅恆帶着玉佩一起取下,遞給了姐姐,看容音接過,將穗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容音看完后,深吸了一口氣,對傅恆道:「你先回侍衛所,我回頭再打個新的給你。」

「好,」傅恆欣喜地點點頭,姐姐自從入了寶親王府,就再也未親手為他做過荷包,打過穗子了。

現在有心思為他做這些事,可見是真的好了。

等傅恆離去,容音拆下穗子,在掌內握得緊緊的,這是蘇靜好打穗子慣用的結法,穗子在掌心握了半天。容音忽然高聲喊明玉,「明玉,取燭火來。」

明玉捧著一盞明燈來,容音將穗子的底端點燃,靜靜看着它燃燒,直到剩一丁點兒時,一手扔進了腳邊的凈盆里。

「娘娘,」明玉睜著無辜清澈的雙眼,看着娘娘奇怪的行為,不明所以。

「主子,午膳已經備好,請娘娘移駕用膳。」瑤兒掀了外殿帘子,隔着裏間的珠玉帘子道。

容音收起了桌上的玉佩,神色輕鬆,「你明日挑幾綹綵線來,本宮要給傅恆打個穗子。」

「是,」明玉滅了燭火,扶著容音去用了膳。

陽光透過蟬翼紗照在殿內,景泰藍三足雙耳香爐中冒出縷縷香煙。容音遣退了眾人,慢慢打開了傅恆送來的黃緞面的摺子,弘曆冊永璉為皇太子的文字躍然紙上。

再次看到這個旨意,容音的心仍然陣陣地抽痛,感動。

弘曆是一個皇帝,容音無法要求他像她一樣去愛永璉,可是把永璉冊為儲君,已經是弘曆對孩子最大的愛了。

容音把摺子捂在胸口,輕輕地抽噎。

良久,她的心還是冷了下來。即便弘曆做到了一個皇帝該有的極致,可他終究還是一個帝王,是愛而不得,是無可奈何。

將摺子裝好封塵之後,容音喚了宮人進來,重新勻面梳妝,又恢復了作為一個皇后的完美端莊。看着鏡中的美人面,容音低語,此後,只做優秀的大清皇后。至於弘曆,只是相敬如賓的陌路人。

容音綻放出一個溫柔完美而又不失氣勢的笑,起身搭上明玉的手道:「明玉,聽說愉貴人患了咳疾,本宮去探望探望,順便散散心。」

明玉應是,扶著容音小心翼翼地往永和宮而去。所經之處宮人退讓,無不畢恭畢敬,明玉這才舒坦,這些日子主子不理事,今日才算恢復皇后該有排場威風。

剛過了永和門,容音便瞧見永和宮主位怡嬪慌慌張張地跑來,張口閉口要容音救愉貴人一命。容音微笑,一雙湖水般清澈的眼睛看向她,「怡嬪,你可有何事瞞着本宮?」

「嬪妾有罪,阿妍她身懷有孕,為求穩妥,嬪妾才謊稱阿妍患有咳疾,如今愉貴人與皇嗣危在旦夕,還請娘娘救命。」對上容音穿透人心的眼神,怡嬪俯身一跪,哭着磕頭請求。

容音擺手,叫明玉把怡嬪扶了起來,平靜道:「本宮是皇后,六宮之主,遇到此事自然不能不管。你放心,高氏真敢如此膽大,本宮定會給愉貴人一個交代。不過到了永和宮,一切都要聽本宮的,切記不可多嘴。」

怡嬪這才心安,隨在容音後邊匆匆趕往永和宮。偌大的永和宮空無一人,行至愉貴人所住的偏殿,便聽見殿裏嘈雜的吵鬧聲。

容音一進殿,便看見高氏端坐着,愉貴人被她的宮女按著,一個太醫硬往她嘴裏灌藥,愉貴人的宮女芳草懇求着死命阻止。

容音掃了眾人一眼,走到主位上坐下,喝了茶才淡淡開口,「愉貴人跪着像什麼樣子,還不趕快起來。張院判,給愉貴人診脈,看她是患了咳疾,還是身懷有孕。」

張院判診了脈,對容音回道:「啟稟皇後娘娘,愉貴人的脈象圓滑如珠,有力而迴旋,快速而不停滯,確實是有喜之徵,至於咳疾的癥狀,微臣未曾診出。」

「不錯,」容音頷首,淬了寒冰的眼神望向劉太醫,「劉太醫,那你是如何診斷出愉貴人患了咳疾,還要強行灌藥!」

「這……貴人確是患有咳疾。」劉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緊張的瞥向高貴妃。

容音溫和一笑,看向高貴妃的眼神十分慈愛,「高氏,本宮聽你剛才請安時,聲音不太舒服,這枇杷膏清熱利嗓,就賞給你了。畢竟,貴妃唱得一嗓好崑曲,這壞了嗓子可就不好了。」

「臣妾無病,用不着。」高氏眼神一橫,拒絕了容音的賞賜,目光從容音轉到的怡嬪身上,「大膽怡嬪,昨夜燕喜堂你明明說愉貴人患了咳疾,如今說她身懷有孕,可是故意誆騙本宮?」

「高貴妃,」容音提高了音量,「怡嬪不是太醫,自然不能診脈斷症,若說誆騙,可就嚴重了。她那,也是無心之失。」

「不過,若非你,也診不出愉貴人的喜脈,本宮還要代她多謝謝你了。」容音放下茶盞,滿臉地溫柔感激,「明玉,你去長春宮,把本宮那柄玉如意拿給貴妃,禮輕情意重,還望貴妃不要嫌棄本宮的東西不好。」

容音說完,不待貴妃說話,就斥責了劉太醫,「劉太醫年紀大了,做事糊塗,以後就別再太醫院當值了。張院判,本宮把愉貴人的龍胎交給你,出了何事,本宮唯你是問。」

劉太醫和張院判都磕頭謝恩,容音甚為滿意,也不看高貴妃那難看的臉色,就徑直離了永和宮,往御花園散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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