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蘆

「倒霉！」蘇集低嘆一聲。

賀君鳴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包子臉。

蘇集抬眼：「你說我咋這麼倒霉？好像自從畢業后就開始了，難道我掃把星纏身？」他疑神疑鬼地去看自己身後——並沒有人。

賀君鳴說：「禍兮，福之所倚。」

「道理我都懂，心理上接受不了。」蘇集又嘆了口氣，才說：「算了，我們先回家吧。」

兩人坐上賓士，開車回家。

天近黃昏，車子終於駛進蘇集的老家白鎮。白牆黑瓦，老舊的青石板路，以及街道上叫賣冰糖葫蘆的聲音，都是幼時熟悉的記憶。

蘇集一時意動，停下車買了兩根冰糖葫蘆，分了一串給賀君鳴。

賀君鳴一口咬下整顆的山楂，隨即滿足地勾起嘴角。

「甜嗎？」蘇集笑眯眯地問。

賀君鳴點頭，說：「甜、酸。」

「幾年前，我們鎮上的幹部帶領農民種山楂樹致富，現在正好是成熟的季節，我跟你說，每到這時候，漫山遍野的山楂樹樹枝上一顆一顆掛著紅色的果子，遠看像是掛滿紅色的愛心，可漂亮了！」蘇集說著，他咬了一口山楂，捂住腮幫子：「好酸！」

他不太能吃酸的東西。一點點的酸味都會在他味蕾中無限放大酸意。但他很喜歡吃酸的，欲罷不能那種。

而說話間，賀君鳴已經解決掉自己手裡那串冰糖葫蘆，於是，他就眼巴巴地盯著蘇集手上的冰糖葫蘆看。

「這是我的。」蘇集果斷護食。

賀君鳴舔了舔下唇：「一口！」

「這……行吧，就一口啊！」蘇集感覺自己太容易心軟了。

他將冰糖葫蘆遞過去，賀君鳴立即歡喜地張嘴就咬。

冰糖碎渣落在蘇集手上，賀君鳴想也不想就伸出舌頭卷進自己嘴裡，留下一片濕潤的觸感。

「你……」蘇集怔了怔，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賀君鳴卻是滿足地眯起眼，開口：「甜！」

「行吧……」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

蘇集低頭盯著冰糖葫蘆上那被賀君鳴咬過的地方，忽然有些臉紅。

等等，這要是咬過去，豈不算間接接吻么？

不對，都是男人，幹嘛計較這個問題？

蘇集晃晃腦袋，不再多想，快速地將冰糖葫蘆吃掉，說：「明天帶你去山上看山楂樹吧。」

「能吃吧？」賀君鳴下意識問。

「付錢就行，不過以你的胃口……還是算了吧！」蘇集汗噠噠。

賀君鳴不高興地撅起嘴。

車子再次啟動，很快停在蘇集老家門口。

晃眼的賓士標誌很快引來左鄰右舍。

蘇集和賀君鳴各自拎著兩箱牛奶下了車。

「哎喲！這不是蘇集嗎？這都開上寶馬了？」一個燙著時髦捲髮的大媽拎著菜籃走來。她一雙小眼睛瞟來瞟去，肚子肉肉的，典型的「廣場舞大媽」做派。

「陳姨。」蘇集乖巧地打招呼。

這位陳姨陳彩跟他家是對門鄰居，雖然外表有些猥瑣，但其實非常熱情大方，是他媽為數不多的手帕交。

「這幾天你媽一直說你出息了，今天一看還真是！你爸媽把你教養成才，可千萬記得孝順他們，知道嗎？」陳姨說著，視線又轉向了賀君鳴，「哎喲！這是你朋友吧？所以怎麼就說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帥哥的朋友果然也是帥哥。多大啦？有沒有女朋友啊？」

賀君鳴默默躲到蘇集身後。

蘇集哭笑不得：「陳姨，明天晚上我請街坊鄰居們吃飯，宴席上您盡情地聊天。今天太晚啦，我們就先進屋啦！」

「看我這嘴，說起來就不帶停的。行行，你快進去吧，你媽看到你怕是要高興壞了。」陳姨大笑兩聲，便心滿意足地往後走。

「咱們進屋。」蘇集拉著賀君鳴進了家門。

剛進去，他媽林木蓮便迎了上來：「終於回來了！在門口就聽到你跟你陳姨說話呢！」

「媽！」蘇集喊了一聲，將牛奶箱放下。

「回來就回來，帶什麼東西？」嘴上這麼說著，林木蓮的眼中卻滿是喜色。

「給爸帶的，他不是骨折么？就要多補補鈣。」蘇集解釋。

林木蓮看向賀君鳴：「這是？」

「我朋友，叫賀君鳴。」蘇集介紹。

「好名字，多大啦？有沒有女朋友？」林木蓮眼睛放光。

蘇集哭笑不得：「媽，你怎麼跟陳姨說一樣的話？你別嚇到他了！」

「媽這不是關心人家么？」林木蓮瞥到賀君鳴躲到兒子身後，還揪住他衣擺，竟覺得……用年輕人的話來講，就是「萌」！「這孩子怎麼傻乎乎的？」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媽……」蘇集黑線。

「呃哈哈！」林木蓮乾笑，「你們餓不餓？我出門買菜，給你們做完飯！」

「我陪你去？」蘇集挑眉。

「不用，你去陪會兒你爸吧！他好不容易養好了點，這幾天就老趁我不注意下地走動，也不怕再摔了腿！」林木蓮說到這個，簡直要氣死。

「行，我去看看爸。」蘇集哭笑不得。

他媽跟他爸頗有些歡喜冤家的意思。他媽喜歡說教，有點公主病，但也很精明能幹，而他爸屬於沒心眼，性格寬厚的老實人。所以說，夫妻嘛，相處著相處著，就變成了互補。

於是，林木蓮拎著個布袋出了家門，而蘇集帶著賀君鳴去看他爸。

爸媽的房間很亮，床頭裱著他們的結婚照。

蘇建軍看到蘇集，頓時愣了愣，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回來了？」

「本來應該早點回來的。」蘇集有些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說：「爸，知道你是老好人，可以後也千萬別當爛好人了。」

蘇建軍老臉一紅：「你媽真是，什麼都跟你說！」

「她要是為你著想嘛！」蘇集替老媽辯護了一句，才說：「我現在也掙了不少錢，咱們不如就在鎮上再買套房，開個小超市什麼的，您負責收錢！」

蘇建軍一個勁兒地擺手：「我跟幾個老夥計把山楂園打理得不知道多好，我才捨不得呢！」

蘇集哭笑不得：「行吧，只是您得注意了，千萬別再摔著啊！」

「放心，之前是意外。老胡老劉誤傷了我，都挺不好意思的。」蘇建軍憨憨地笑。

蘇集聞言卻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朕不好意思，會只賠個300塊么？

不過他倒也不擔心，他媽心眼兒小，脾氣大，老公被欺負了，她絕對記在心裡，以後肯定絕不讓蘇建軍再跟他們來往了。

而後，蘇集就介紹了賀君鳴，跟蘇建軍有說有聊。

不一會兒，林木蓮買菜回來了。

蘇集進廚房幫著她做晚餐，賀君鳴就流著口水在門口盯著看。那眼睛跟雷達掃射似的，盯得蘇集後背發毛，直接關上門把人趕出了廚房。

晚飯時間，賀君鳴把蘇建軍直接抱到了餐桌前。

他雖看起來瘦弱，但力氣卻是不小，抱著人走路都不帶喘一下。

吃飯的時候，林木蓮便問起蘇集咋沒在約定好的日子回家。

蘇集就把他被史雪劈腿，又差點被警方懷疑為兇手，暫時看押的事兒說了一遍。

聽到一半，林木蓮和蘇建軍都氣炸了。

「史雪那個小雜碎，當初我還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兒，沒想到這麼不自重！」林木蓮罵道。

蘇建軍也嘆了口氣：「她一個大學生，長得也好看，只要努力工作肯定就步步高升的人，怎麼會想不開去傍大款呢？大款哪是那麼好傍的啊？」

「想少奮鬥三十年唄！」林木蓮翻了個白眼，「現在她也算是惡有惡報了！大腿沒了，看她以後怎麼辦，呵！」頓了頓，她又問：「兒砸，最後你是怎麼洗清嫌疑的？」

「當然是靠君鳴了！」蘇集笑呵呵地拍了拍賀君鳴的肩膀，忽然話題一轉，壓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猜王超到底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兩個老人好奇地眨著眼。

「被鬼嬰咒死的！」蘇集嘖嘖感嘆。

蘇集向來豁達，早就忘記了不愉快，此時純粹是講故事的心態。

果然，下一秒，林木蓮和蘇建軍齊齊倒吸一口氣：「真噠？」夫妻倆行為一致，連問題都一模一樣。

蘇集笑了：「是真的。」於是，他就把齊阿敏因愛生恨，以鬼嬰詛咒王超的事兒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末了才感慨地說：「要不是賀君鳴引出鬼嬰，將它殺了，我都證明不了的清白。」

蘇建軍和林木蓮聞言齊齊看向賀君鳴，眼中半是感激，半是震驚。

感激的是賀君鳴救了他們兒子，震驚的則是對方小小年紀，居然是天師！

這似乎哪裡不對勁？

在他們印象中，天師不都該是瞎子或者白鬍子的老頭兒嗎？咋這孩子這麼年輕？難道是因為天賦異稟？

總之，兩人對賀君鳴的印象越發地好。

在他們略帶敬佩的視線中，賀君鳴一口吞下雞腿，骨頭都沒吐出來。

林木蓮笑了：「不愧是天師，牙口都比別人好！」

賀君鳴手上動作一頓，抬眼懵懵地看向她。

誰是天師？

「慢點吃別急。」蘇集又給他夾了一塊豬蹄。

賀君鳴於是立即埋下頭繼續吃了起來。

蘇集看得哭笑不得，趕緊說：「好了好了，咱們快吃飯吧，不然飯菜都被賀君鳴吃光了。」

賀君鳴又是一僵，想了想，默默把碗里還沒動的豬蹄夾到蘇集碗里。

「哈哈哈！」歡快的笑聲頓時響徹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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