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步步為營

但現在，亨利用近乎殘忍地方式將這一切美好的假面都捅破，他只差親口對唐肆霆說：是你，奪走了這個如陽光般閃耀的女孩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自由。

但亨利終究沒有這麼說，一是因為身為英國紳士的自矜，二則是因為，有些事情只有唐肆霆本人自己意識到，才能真正發揮應有的作用。

「如果要出國讀書，需要多長時間？」良久后，唐肆霆才又重新開了口。

「直到國內這些事情平息為止。」亨利挑眉一笑：「不過，如果是以博士的學習周期來看，根據不同的領域，我估計是要五到八年。」

「居然這麼久嗎……」唐肆霆垂下眼眸，語氣像灌了萬千水泥一般沉重。

他難以想像顧子柒離開自己哪怕只有一天，但現在卻被一個冷峻的事實擺在眼前，他有可能要整整失去她八年。

八年的時光，足以忘卻一個原本熟悉的人，更足以發生和改變許多事情。或許，這正是顧子柒逐漸脫離他的，最關鍵的八年。

「對於外人來說也許很久，但我相信，對於一個喜愛學術並且極其具有天賦的醫科學者而言，這八年還是太短了。」亨利語氣輕鬆，選擇性忽視了這件事對唐肆霆來說意味着什麼。

「八年……」唐肆霆喃喃重複了一遍，一股煩悶之氣湧上心頭，沉甸甸地壓在心口上。

一瞬間，他似乎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借口。一個可以將他的真情實意掩藏起來，卻也能極好完成阻止目標的借口。

「這個時間或許太長了，某個對顧子柒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應當不會接受。」唐肆霆挺起胸膛，正色道。

「敢問是誰？」亨利饒有興趣地歪了歪頭，像是逗弄玩物的貓兒一般，藍寶石般的眼眸流光溢彩：「唐先生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許，我還能去做一做那個人的思想工作。」

唐肆霆頗為無奈地看了一眼亨利，一字一頓道：「那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一邊回答時，唐肆霆在心中無奈地向唐老爺子道了歉——對不起，您教育出的兒子習慣了叱吒風雲，沒想到最關鍵的時候還是得搬出您老人家壯膽，說出去也真是丟人。

「哦，你是說唐老先生？」亨利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如果是他的話，你大可放心。我在來之前專門聯繫了唐老先生，向他說了我的想法，他表示一萬個支持。並且說，他如果想念柒柒了，隨時可以搭着他的私人飛機去劍橋見她，不會有任何影響。」

擒賊先擒王，亨利又怎麼會不懂得這個道理？早在會見唐肆霆之前，他就已經將所有可能面臨的情況全部設想了一邊，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我父親他真的是這麼說的？」唐肆霆的臉色瞬間變得很差，語氣中也帶着疑惑。

「千真萬確。唐老先生似乎對唐家給柒柒造成的麻煩十分內疚，想要盡全力來彌補，自然會事事以她為優先來考慮。」亨利笑得人畜無害，卻暗地裏在語言上使了壞，暗指唐肆霆並未以顧子柒為中心。

頃刻之間，唐肆霆心中原本對唐老爺子的歉疚之情一掃而空，轉而代之的是無盡地質疑——他到底還是不是自己的親爹，怎麼能明著把兒媳婦兒往外推？他怎麼就對這個洋鬼子這麼信任，難道他沒看出來，這個金髮碧眼的衣冠禽獸早就對顧子柒打起了主意嗎？！

亨利正襟危坐在唐肆霆對面，臉上帶着的是英倫優等生的典型笑容。乍一眼看來，的確是很具有欺騙性和迷惑性，唐老爺子或許真的當這個教授是一顆真心為自己的學生着想，全然沒有私心了！

即便唐老爺子那邊的防線已經失守，唐肆霆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就算別人說的再好，這件事最後還是要讓顧子柒自己拿主意，任何人都不能越俎代庖替她決定未來。」

「嗯，那是自然。」亨利笑得眯起了雙眸，像是終於等到了魚兒上鈎：「我來和唐先生聊這些，也無非是想讓唐先生明白這一點。等柒柒真的做出決定后，還希望你不要給她增加阻力。」

如果此刻能加入畫外音，那麼回蕩在前廳中的必然是一句冷漠的男聲——「將軍！」

唐肆霆表情木然地看着亨利，默默咬了咬后槽牙。原本他只當這個男人是個圖謀不軌的洋博士，現在看來，亨利竟然還是個難得一遇的將帥之才。他方才步步為營，運籌帷幄設計了那樣一番談話，為的就是引出最後這至關重要的一句，好徹底封死唐肆霆的所有后招。

他這哪是「不喜歡兜圈子」，他明明是個將計謀運用到骨子裏的男人！

震驚之餘，唐肆霆也有些自嘲。他在商戰中縱橫捭闔多年，什麼樣的陣仗他沒見過，什麼難纏的對手他沒有遇到過？只是今天這場無形中的戰爭，他已然嚴陣以待，卻依舊輸得一塌糊塗。

「今天和教授能坐下來聊一聊，真是讓我長進了不少。」唐肆霆似笑非笑道：「我甘拜下風。」

「唐先生言重了，其實，你並不是語言邏輯上遜色於我。只是……涉及到佳人的話題，讓唐先生關心則亂了。」亨利目的已經達成，也就恢復了一貫的陽光笑容，謙遜地低頭道。

「再加上我來之前的確做了許多功課，從各方面探得了一些有關於唐先生的信息。相比較於唐先生對我的一無所知，我感覺自己算是做了弊的。」

「我可不可以請教一下，你是從哪些地方得到的我的信息呢？」唐肆霆勾起了唇角，眼神中透著危險。

「這個……或許就不便於告知唐先生了。」亨利的目光遊離向一旁，笑着婉拒道。

事實上，能了解到唐肆霆為人和性格弱點的人，只有他身邊熟識他的人。如此一排查，可以被亨利攻略的人就少得可憐，少到了扳着手指都能數得過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