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比汝尚多情

落花比汝尚多情

初秋的時候日頭還很大,可是亮晶晶的珠寶是冰涼的。

魏國進貢的珠寶原是帶着血的,可到了齊國的宮裏,被香花冷玉一浸染,也還是涼了下來,就像戰場上士兵的屍體。

方用過午膳,就有宮女送來不少魏國進貢的珍品。澄琉對珠寶首飾一向不上心,但驀然想起梁真家裏還有幾個小妹,她於是竟學着澄珪的樣子認真挑揀起來,甚至有幾件她格外中意的首飾也咬咬牙放入錦盒裏收起來,準備交給梁真。

正挑挑揀揀著,忽然澄珪就氣沖沖地走進來,澄琉想來或許是歌芮向她告了狀,於是饒有興緻地打趣:「姐姐你要注意自己公主的儀態。」

「高澄琉你夠了!你知不知道歌芮在西三所被幾個宮女刁難壞了。」澄珪氣急敗壞,當真顧不上自己的樣子了。

「西三所的宮女能有多厲害?不過伺候冷宮那群瘋子。」

澄珪見她漫不經心的樣子,倒也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她沉下心來暗自盤算,自己竟讓岑歌芮三言兩語給挑撥了怒氣,於是又覺得眼前的澄琉討喜起來,她尷尬地自圓其說:「罷了,也是她自己要招惹你。不過那個西三所你最好也不要提,不要去了,母后說魏國那個質子被安頓在那。」

「哼,我要是去了西三所,該擔心的是他。」

澄珪一想澄琉平日的做派,又想想若是她真去西三所挑事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她正準備擺駕回去,猛然想起什麼事,轉身說:「哦對了,母后讓梁侍衛去一趟。」

「臣遵命。」

澄琉回頭望了一眼梁真,納罕他今日怎的這麼忙:「母后叫他現在去?」

「母后還在午睡,過幾個時辰吧。」說罷她輕輕地走了。澄琉看着她優雅的背影,覺得這是自己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澄琉回過神來,問梁真:「哎,你說我明日狩獵穿什麼好?」

「這···臣怎麼知道啊。」梁真面露難色。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是男子,你總該知道女子穿什麼好看,或者你喜歡女子怎麼打扮。」澄琉非要問個究竟。

「臣真的不知道。」梁真欲哭無淚:「殿下的裙子自然都是華美絕倫的,更何況女子的衣服對臣而言都是一個樣啊。」

「誰說我要穿裙子了?哪有狩獵穿裙子的。你習武,你總該知道打獵穿什麼好。」澄琉把他按在椅子上坐着:「那你坐着,看我穿什麼好看。」

於是梁真只得坐着,看澄琉一套一套地換,儘管是百無聊賴,但他看澄琉樂此不疲的樣子,也覺得可愛,他一個男子,竟替澄琉選起衣服來。

澄琉正玩得盡興,皇后卻遣了婢女秀兒來尋梁真,說是現在要見他,澄琉意猶未盡,只遺憾地說:「你快去快回,我還沒選好馬靴。」

「是,殿下。」梁真也奇怪為何皇后突然傳召,只得別過澄琉,隨秀兒去皇后的寢宮。

皇后已經起身有一陣子了,依舊懶懶地靠在矮几上,家常服飾,未著濃妝,一如既往地慵懶,又自帶威嚴。

梁真常在想,有的人或許天生就是人中龍鳳。

見梁真來,皇后隨意揮揮手,免了他行禮,和藹一笑:「我聽歌芮說你家裏有事。」

「勞皇後娘娘費心了。」

「其實這段日子也沒什麼大事,你大可以告假回家去看看,我看十五這日就不錯,也是梁太尉的壽辰。」她溫和地注視着梁真,像任何一位慈祥的長輩。

「謝娘娘體恤,臣已向康樂公主告假。」

皇后失笑:「澄琉那孩子居然肯放你走,本宮原本擔心她會使小性子耽誤你,才特意傳召,眼下看來是本宮小看她了。」

「殿下寬和仁愛。」

皇后笑得前仰後合:「你不必給她貼金,本宮的女兒本宮還不知道嗎。」她給秀兒使了一個眼色,秀兒呈給梁真一個令牌:「這是本宮的令牌,你且拿着,萬一她反悔了你就拿這個出宮。」

梁真很少看到皇后如此和顏悅色,欣然收下了令牌:「多謝皇後娘娘。」

「本宮知道你是好孩子,你退下吧,只怕澄琉等急了。」

「臣告退。」

待梁真走了,秀兒湊到皇後跟前:「娘娘,大將軍說在老地方等您。」

皇后鳳眸微眯,一陣氣憤:「我做事,大哥什麼時候放心過。」

澄珪躲在門后,只聽見母后要去什麼地方,她莫名好奇,於是偷偷地尾隨其後。

然而她原以為母后不過去花園與舅舅見一面,卻不想一路越來越蕭條,她漸漸地害怕起來,綠蠟顫抖著拉拉她的袖子:「殿下,我們回去吧,前面就要到冷宮了。」

澄珪也有點膽戰心驚,但是一股莫名的勇氣驅使着她,她斥責綠蠟:「母后就在前面,有什麼好怕的,你若是怕了,就自己回去。」

「奴婢不敢。」

澄珪跟着皇後走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她長吁了口氣——還好沒有遇見宮女們口中四處遊盪的瘋子。她讓綠蠟在門外守着,自己躡手躡腳地進去了。

「梁真就是個小孩子,你也太低估我了。」澄珪忽然聽見母后壓低的憤怒的聲音:「倒是你,同那邊商量好了嗎?」

「這是自然,梁家一個都不要想跑掉。」

「我真不明白父親為何這樣安排,高嶸輕輕鬆鬆就能查到我們頭上。」

「查到了又怎麼樣,那時候左膀右臂斷了一條,他能起多大的事。」澄珪聽見舅舅的聲音突然溫和下來:「晚晴,哥哥知道嫁給他這樣一個莽夫委屈了你,我們都是為了蔣家。」

「得了吧,你的花言巧語對我無用,這事若是對我毫無好處我自然不會出一分力。」

「我記得對你的承諾。」蔣銳戲謔地問:「你說到時這齊國我們是南北分還是東西分?」

越說越離譜了,澄珪腦子裏一時嚇得成了空白,臉色也發青。她不敢再聽下去,於是曲著身子,顫顫巍巍地退了出去,一到宮門口,她再也堅持不住,險些癱倒在地,綠蠟急忙扶着她,她驚恐地壓低聲音對綠蠟說:「快跑,我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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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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