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出征——似此星辰非昨夜

第三十九章出征——似此星辰非昨夜（晏殊《玉樓春》）

2019年6月15日星期六

「我就在這，不哭也不鬧，我會乖乖地等你回來。」

「我知道我愛的是個英雄，可你也別逞能，除非你想讓我去當尼姑！」

「劍，等你回來以後，我、我……我還要在你懷裡睡覺。」

不自覺的，肖劍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彷彿唇間還殘留著午後別時陳小雨那深情纏綿的一吻的餘韻。楚楚動人的表情，溫柔卻堅定的話語，侵人肺腑的聲音，還有，還有眼神中閃過的晶瑩，有幽怨、有哀傷、有深情、有不悔、有不舍、有堅定。所有這一切，都一幕幕地在肖劍的腦海里不停地重複、再重複，每一個畫面，每一個音節，都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他的心臟，有甜，有澀，還有痛。

用力甩了甩頭，卻徒勞。肖劍知道，這個女孩早已深深融進了自己的心裡，他只能把這些兒女情長暫時地深埋起來，好讓自己全身心地去執行任務。

遲勁男過來拍了拍肖劍的肩膀，指著「蝙蝠」系統上的電子地圖，示意肖劍該準備了。肖劍點了點頭，打出手勢讓隊員們開始最後整理裝備，做跳傘準備。

「彈藥、食物，能拿多少拿多少，就當自己是牛，能馱動就行。」這是下午讓隊員們選擇裝備時肖劍說的一句話。這句話，讓每個隊員都知道了這次任務的艱巨，不然怎麼會需要那麼大的彈藥消耗量？

肖劍看著「蝙蝠」通過飛行速度和預計跳傘點計算出來的時間，摸出一個防水打火機，找到貨艙內監視火警用的熱敏探頭，打著了火苗。為了防止在探頭上留下煙熏的痕迹，他還墊上了自己的軍刀。駕駛艙內立刻有了報警指示，駕駛員明白這是準備跳傘的信號，立刻看了一下時間，然後按下了「系統檢測」的按鈕。警報消失了，系統檢測完畢后，一切正常，沒有火情。

同一時間，還在西疆上空飛行的空警2000相控陣雷達的屏幕上，突然發現了情況：兩架蘇-30戰鬥機正直線向肖劍他們所在的客機靠近。從雷達上看，這兩架飛機的態勢充滿了敵意。

這一情況被立刻報告給了指揮部。陳衛國得知后立刻緊張了起來。要知道現在客機飛行在IN國實際控制區的上空，他無法給肖劍提供任何直接的支援或幫助，而且為了任務的隱蔽性，他甚至不能和客機的駕駛員有任何的聯繫。

「把『珠峰』（這架空警2000的代號）發回的信息聯到『蝙蝠』上，給肖劍傳過去。我們必須要讓他們隨時都清楚地了解身邊的每一個情況。」陳衛國快速地說。

「命令『珠峰』前邊的四架護航機，執行第二方案，換緊湊隊形，越過控制線。」這是之前擬定好的一個應急方案，由四架護航的J-20在必要時，打開武器艙門，放下起落架，以增大雷達反射面積。同時四架飛機以非常小的距離，降低速度編隊飛行，讓地面雷達把它們誤判成一架運輸機。事實上，這一方法曾經被驗證過，對大部分地面的對空搜索雷達都是很有效的。

命令被立刻執行了。IN國軍方的地面雷達上果然發現了異常。因為J-20本身是隱身性能非常好的戰鬥機，所以之前並沒有被對方的雷達發現。而現在這架「運輸機」就好像憑空出現一樣，突然就飛入了IN國實際控制區的上空。雖然從雷達上看，這架飛機出現得很蹊蹺，不過卻被IN國軍隊的指揮官認為是那架空警2000施放電子干擾而導致沒有被提前發現而已，而現在被發現則是因為它飛出了電子干擾的有效範圍。

於是，原本直逼肖劍而去的那兩架蘇-30立刻調頭去攔截這架冒牌的運輸機了。這讓陳衛國鬆了一大口氣，不過他仍然在密切關注著空中的動向。只一分鐘后，「蝙蝠」上傳來肖劍的消息，說讓他們回去吧，時間足夠了。而恰在此時，那四架J-20上的雷達告警也叫了起來，這意味著他們正被火控雷達掃描，被鎖定只是幾秒鐘的事。

「目標消失！」IN國防空指揮部傳來另人沮喪的消息。指揮官並不甘心，命令地面雷達和空中的那兩架蘇-30繼續搜索，嚴密監視這一空域。

「該死！C國的預警機居然有這麼厲害。」這是指揮官當時在心裡的咒罵。

貨艙門在既定時間準時打開了。十二個身影魚貫而出，相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高空跳傘、夜間跳傘、山地跳傘，哪一項都不是個輕鬆的活兒，而肖劍他們現在做的，是夜間高空山地跳傘，而且由於攜帶裝備過多，每個人都遠遠超過了跳傘的安全重量。

憑著過硬的技術和過人的膽識，整個跳傘過程有驚無險，十二個人全部平安降落，並迅速集結到了一起。時間並不寬裕。他們先確認了一下自己所處的位置，然後簡短地用眼神和手勢交流了一下，就由肖劍和遲勁男各自帶領自己的小隊，按照之前定好的方案，分頭行動了。

因為預計到這次任務會有比較激烈的戰鬥，而且對方還有數目不少的裝甲車輛甚至是來自空中的威脅，所以二中隊也攜帶了大量的重型單兵武器。但大量的重型武器勢必會對行動帶來影響，更何況這些裝備的重量如果全都背上，以他們的體能都不可能跑出太遠，更別提高強度的戰鬥了。所以，遲勁男小隊落地后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攜大部分裝備，趕到附近提前選定好的位置，找合適的地方把這些裝備先暫時掩藏起來。然後再去接應肖劍和五中隊。而肖劍則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帶領自己的隊員找到五中隊，並給他們帶去一套「蝙蝠」系統，然後再掩護五中隊撤退。

肖劍帶著隊員們向五中隊所在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了一個半小時后停了下來。由於地形複雜和攜帶裝備過多的原因，他們到達預定地點時比肖劍預計的多用了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這是一個狹長的山谷，雖然沒有路，但山谷中地勢平坦，就好像天然形成的一條大道一樣。兩側都是隆起的山包，且坡度較大，很不容易攀登，是一個絕好的狙擊和埋伏地點。

這裡距離五中隊所在的位置大約還有十五公里，而五中隊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但按照肖劍的命令並沒有立刻撤退，以免引起敵人的警覺而產生新的變數。現在他們只是停在原地警戒待命。緊迫的形勢並沒有留給他們太多的時間。所以在肖劍的計劃中，剩下的這十五公里，他不會用腿去跑完。

根據偵查衛星的圖片顯示，在南邊等待他們的這支IN國部隊，至少由四輛「阿布依」步兵戰車組成，並有兩輛從RU國引進的T-90S坦克同行。四輛步兵戰車中，應該有一輛作為指揮車用，也就是說，這應該是一個機步排的標準配置。至於那兩輛T-90S，估計是因為IN國國產的「阿布依」防護能力較弱，且存在很多缺陷，而專門派來給它們當「盾牌」的。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陣容如果用來對付毫無準備的五中隊，絕對是綽綽有餘了，甚至都有大炮打蚊子的嫌疑，更何況這還只是三支部隊中的一支。看來，IN國方面果然是處心積慮，只是想讓五中隊知難而退，被他們一步步逼到陷阱里，或者製造出讓人感到絕望的形勢。最終的目的，還是想要活捉而不是殲滅五中隊。

肖劍把隊員們留在了山谷中，要他們依託地形，至少建立三道阻擊和埋伏的陣地，並特意囑咐一定要預先安排好能夠迅速撤離的安全通道。之後，他把自己攜帶的RU國產VSS9mm微聲狙擊步槍和大口徑的AM國制M-82A1「巴雷特」狙擊步槍都留了下來。肖劍之所以沒有用自己最喜歡的15型狙擊步槍，而是選擇了AM國、RU國各一支，主要是為了避免給IN國方面留下任何曾有C國軍隊到這裡來過的證據。不單是他，整個中隊這次行動所選擇的武器裝備基本上都是RU國或AM國的制式裝備，當然，也有部分已大量出口的國產裝備。現在，肖劍除了自衛用的手槍，就只帶了一支衝鋒槍，背著唯一的一具滑翔傘獨自登上了山頂。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從天氣預報中得知，一股暖濕氣流近幾天受山脈阻擋的影響，在當地形成夏季罕見的北風。而他，正是要借著北風從天而降，為自己的部隊和五中隊爭取時間。

雖然夜間的能見度極差，但一路向南地勢的落差很大，再加上肖劍不斷地尋找合適的上升氣流，所以滑翔傘一直帶他來到了五中隊的頭頂上。這一下為他爭取到了不少的時間。不得不說五中隊借著夜色隱蔽得非常完美，以至於若不是他們向肖劍發出了信號，肖劍根本就找不到他們。

先把滑翔傘迅速地重新整理好之後，肖劍向邊鑫力詳細說明了目前的情況。現在的時間已經是6月15日的凌晨一點三十分了。天黑前最後的情報顯示，敵人的部隊就在前面距離他們不足三十公里的地方等著他們。肖劍分析，敵人會安排暗哨嚴密監視五中隊將要出現的方向，一旦發現他們，就會立刻發動坦克和步兵戰車，形成一股相對來說龐大的氣勢，然後「像趕鴨子一樣把你們趕回去。」肖劍是這樣對邊鑫力說的。

「雖然不好聽，但想想還真是那樣。我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去硬拼的，肯定扭頭就跑。」邊鑫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這也是我之前不讓你們動的原因。他們現在對你們的行動方向了如指掌，如果你們突然後撤，他們勢必會發現異常，然後就會直接撲過來。」肖劍耐心地解釋說。

「那現在呢？我們該怎麼做，我聽你的，你說吧。」雖然命令中已經明確了肖劍的指揮權，但邊鑫力還是適時地表了個態。

肖劍伸出左臂，讓邊鑫力看到綁在左臂的「蝙蝠」系統的指揮顯示屏，然後指著屏幕說：「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這裡，離這大約十五公里，我在那兒布置了阻擊點。對方是根據你們攜帶的通訊設備來判斷你們的行動和位置的。現在，你把所有的通訊設備集中到兩個戰士身上。我們先一起趕到這個預先布置好的陣地，你們和我一起留下來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但必須安排兩個人帶著這些通訊器繼續前進，直到戰鬥打響，他們才能再返回來。」

聽完之後，邊鑫力的眼睛一亮。他已經明白肖劍的意圖了——讓兩個戰士帶著設備充當假目標，敵人發現他們突然撤退，勢必會迅速撲過來，然後盯著這個假目標一路狂追，最後一頭扎進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埋伏里。

剛要命令隊員們出發，邊鑫力又被肖劍攔住：「有沒有地雷？」

邊鑫力一楞，回答說：「有。有兩枚反坦克雷。不過你不說他們是T-90S嗎？」

的確，這種步兵用的反坦克地雷，在面對T-90S時，除非被壓個正著，也不過就是炸斷它的履帶而已，否則基本上並不會有太大的作用。雖然這東西對步戰車的威脅很大，但顯然，T-90S是會在前面為「阿布依」開路的。

「誰說要拿它炸坦克了？我還要把他改成絆發的，不求它炸到誰，只要能響就行。用它就是因為它炸起來聲兒大，能給我們報個信兒。」肖劍略有些俏皮的話，緩和了一下緊張的空氣。之後，一枚72式反坦克地雷被改裝了新的引信，藏匿在碎石的下面，同時，一根纖細的絆線遠遠拉了出去。可以保證，只要有車輛通過，地雷就一定會被引爆。

在山地間穿行，十五公里絕對不是一個很短的距離，甚至所需時間長得足以發生任何事情。五中隊兩個跑的最快的戰士被留了下來，帶著他們所有的通信器材。他們不得不留下，因為如果他們一同撤離，敵人會立刻發現，而這十五公里就成了一個不可逾越的距離，他們所有人都會在到達埋伏地點之前被追上。肖劍給他們留下了一套「蝙蝠」的單兵系統，以便他們能隨時和大部隊取得聯繫。

「半小時后你們再出發，用你們最快的速度。別忘了，你們是在和坦克賽跑。」肖劍對兩個戰士囑咐著。

「不是說T-90S坦克速度特別慢嗎？我們應該能跑過他們吧？」兩個戰士好像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處境擔憂。

「那是相對其它坦克來說的，它的公路速度對外稱是每小時60公里，你能跑多塊？而且這裡是高原，空氣含氧量沒你想像的高。不過現在這樣的地形，它不可能有那麼高的速度。如果它的速度不超過30的話，你們就能輕鬆趕到，但如果他們保持45公里的平均速度，你們就必須得保證一小時內趕到。」說到這，肖劍微微一笑，用很輕鬆地口吻繼續說，「所以，到時候你們就玩命跑吧。」

這種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讓兩個戰士剛剛感覺到一些緊張的心立刻就放鬆了下來。覺得還真沒什麼好怕的，不就是比誰跑得快嗎？

「還有一點必須注意！如果你們以最快的速度還沒有跑完十公里就聽到了爆炸聲，那麼就立刻丟掉這些通訊器，空手跑回來。而且要丟到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這多少能夠給你們爭取一點時間。明白了嗎？」肖劍快速地說著。

「明白！」二人齊聲答到。

肖劍又讓兩人把自己所有的裝備都交給自己的隊友，儘可能的減少他們的負重，甚至連水袋裡的水都只給留了那麼可憐的一點點。

隊伍出發了，用最快的速度。邊鑫力這時才湊到肖劍旁邊，小聲問他：「如果情況危急，他們到最後真的得把通訊器扔掉怎麼辦？」

肖劍沒明白他的意思，反問道：「什麼怎麼辦？我不是告訴他們讓他們扔了嗎？」

邊鑫力再說：「可我們不是要靠通訊器的信號來引那些阿三上鉤嗎？」

肖劍微一皺眉，冷然道：「任務固然重要，但兄弟們的命同樣重要。」

這話讓邊鑫力有些尷尬，也頗覺氣惱，有些忿忿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個軍人，我只知道執行命令！」

肖劍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了，趕忙又補充說：「邊隊，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打仗嘛，有時候冒險是必須的，但無謂的犧牲還是要盡量避免。而真到他們不得不丟掉通訊器時，距離我們的陣地就已經不遠了，他們最終還是會扎進來。」

邊鑫力嗯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麼，高強度的急行軍也不允許他們說太多的話。但他在心裡還是在想著：肖劍，我承認你有本事，你了不起，要說這些我還真都服氣。可你也沒必要這麼狂吧！然後又暗自感嘆，覺得肖劍還是太年輕了，有些心高氣傲，正所謂少年得志吧。

一小時四十分鐘后，肖劍和五中隊早已在阻擊陣地上休息得連汗都幹了，才從遠處隱隱傳來了一聲爆炸。肖劍、遲勁男和邊鑫力三個互相看了看，還是邊鑫力先笑著說了：「這幫阿三還真沉得住氣，這麼長時間，咱們就是散步回來都足夠了。」

肖劍也說：「可不是，我還擔心他們是不是沒上當呢。」

幾個人正說著，負責充當假目標的兩個戰士也趕到了。倆人都跑得滿頭大汗，看上去頗為狼狽。倆人都跑過了預先設好的第一道陣地，才看到了在石頭後面的肖劍他們，也不跑了，拖著兩條腿走了過來，直接往地上一躺，就說：「剛剛才聽見地雷響。早知道這幫龜兒子這麼磨蹭，我用得著跑這麼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