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產主任牛辛勞
看著牛辛勞的背影，再想想他說的話，秦奮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是想要錢嗎，還說的這麼委婉。
對牛辛勞，秦奮是不信任的。如果能辦成事，花點錢並不是什麼大事，但現在的問題是，牛辛勞不是那種辦事的人，他是那種只想收錢，不想辦事的人。
進了紡織廠，耳邊轟隆的機器聲越來越響，寬敞的廠房裡，鍋爐房裡熱騰騰的水汽順著煙筒滋溜溜的冒了出來。
秦奮小時候經常跟著爸媽來紡織廠，對這裡面的一切都很熟悉，秦奮的事還沒安頓下來，秦愛國讓他先跟著自己干機修。
秦愛國還是想著子承父業，廠里原來有政策，像他這種雙職工家庭，子女是可以直接進入紡織廠的。
但看現在的樣子，肯定是要打點打點才行。而牛辛勞，無疑是秦奮進入紡織廠的第一關。
秦愛國為了秦奮進入紡織廠的事忙的熱火朝天，但秦奮卻有點不以為然，進了辦公室之後，他往老爸的座位上一坐，端著老爸用了快二十年，沾滿烏黑茶垢的搪瓷缸子，狠狠的喝了一口濃茶，眼睛望著窗外，思緒紛飛。
今天是秦奮實習生涯的第一天，車間的機器出了點小故障，秦愛國帶著人跟著忙活去了。
因為秦奮才來的緣故，秦愛國沒有給他安排任務，先讓他在屋裡熟悉熟悉環境。
「嘟嘟！」維修部的人走後，秦奮正看著窗外發獃，桌上的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秦奮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一臉無奈的拿起了電話，說道：「您好，這裡是維修部，請問有什麼事？」
電話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似乎對維修部聽不出自己的聲音很不滿，語氣生硬的說道：「我是車間主任牛辛勞，我辦公室的燈泡昨天晚上壞了，派人過來維修一下。」
聽到是牛辛勞，秦奮的嘴角頓時露出一絲冷笑，這個牛辛勞的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不過他現在還是手握紡織工人命脈的實權人物，為了老爸老媽，秦奮暫時也不想得罪他，只好低著頭說道：「牛主任，您好，部里的人都去車間搶修機器了。」
「您看這樣行不行，我把您的問題記下來，等部里的人回來，我幫您轉達。」
電話里，牛辛勞還是第一次被維修部拒絕，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說：「部里的人不在？你不是人嗎？是不是我這個車間主任說話不好使了？」
在紡織廠，維修部里的職工都是男人，老婆孩子都在車間里工作，是牛辛勞的手下。所以，平時牛辛勞的事，維修部從來不敢怠慢。
但事情很不湊巧，今天是秦奮第一天來上班，維修部的人著急忙慌的去了車間，也沒和他說過工作的事。
所以在秦奮的意識里，沒有像其他紡織工人那樣，為了家庭，為了生活，對牛辛勞唯唯諾諾的。
秦奮對牛辛勞可沒有敬畏可言，聽到他這陰陽怪氣的話，當即反擊道：「牛主任，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是不是人不知道，但您，可是真的狗。」
「我們紡織廠的宗旨是一切為了生產，一切為了產量。」
「車間的機器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維修部的人現在忙的焦頭爛額。你在這為了換燈泡擺官架子，耍官腔，是誰給你的權利，是你那肥的像豬一樣的老婆，還是蠢的像傻子一樣的兒子。」
「我尊重你，喊你一聲牛主任。我不尊重你，你在老子這連塊臭狗屎都算不上。你真把紡織廠當成你的家，把我們當成你的傭人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玩意。」
牛辛勞的那些噁心事，秦奮上一世可是聽過不少，罵完之後，他一點也不給牛辛勞罵回來的機會，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至於會不會因為得罪牛辛勞而讓老爸老媽丟了飯碗，秦奮早就想的很清楚了。過完年，等下崗的職工名單一出來，老爸老媽就雙雙下崗了。
在下崗之後，秦奮才知道，在下崗名單出來之前，老爸老媽私下裡給牛辛勞送了兩千塊的紅包。
結果，裁員這事是廠長和副廠長在辦公會上直接決定的，一刀把年齡大的，學歷低的全部裁掉了，找誰的關係都不好使，牛辛勞壓根就做不了主。
老爸老媽的學歷不高，被裁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所以秦奮並不害怕得罪牛辛勞，既然結果無法改變，早走一兩個月其實也沒什麼。
對辭職這件事，秦奮只有一個擔心，老爸老媽的思維還停留在傳統階段，對鐵飯碗看的比較重，他怕他們短時間內接受不了。
殊不知，隨著國家開放程度的增加，越來越多的國企工人下海創業，一年的收入，比在廠里辛辛苦苦幹二十年掙得都多。
但秦愛國和時秀琴的想法很簡單，兩個人在廠里安安穩穩的上班，攢點錢給秦奮娶個媳婦，他們這一輩子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秦奮罵完牛辛勞，電話剛撂下沒一會兒，老爸就氣沖沖的從外面沖了進來，一進門就拉著秦奮的胳膊，罵道：「你這個臭小子，馬上和我去向牛主任道歉。」
「你看你在電話里說的混賬話，你知不知道，你工作的事，還需要牛主任幫忙呢。你現在得罪了他，工作還要不要了。」
秦愛國劈頭蓋臉的罵了秦奮一頓，看著兒子稚嫩的臉龐，他無奈的長嘆了一聲，暗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事情已經發生了，秦愛國再去責怪秦奮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從櫥子里拿出了一個燈泡，語氣也緩和了不少，說道。
「兒子，一會兒到了牛主任那裡，你不要說話。我幫他把燈泡換了，晚上再請他吃個飯，順便把你的事和他提一提。」
「一會兒下班的時候，你去你媽那拿三百塊錢。今天早上牛主任吸的煙我看到了，是中華，國營商店裡一百五十塊一條，你去買兩條，晚上一塊兒帶著。」
看著為自己操心的老爸，秦奮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他很想告訴老爸，不用為了資金白費力氣了，過完春節紡織廠就要大批裁員了，你和老媽很快就下崗了。
而且，用不了幾年，紡織廠也會破產倒閉。但看著老爸那急切的模樣，秦奮心心裡的話還是沒說出口。
「爸，你放心吧，我都二十歲了，以後能養活自己。」
「哼，你能養活你自己？」秦愛國才不相信秦奮的鬼話，把手裡的燈泡放進包里，招呼道，「秦奮，跟我走。」
看著老爸的背影，秦奮無奈的搖了搖頭，跟在他身後向牛辛勞的辦公室走去。